匪气不敢漏

　　“这么苦？”关仲拧着眉低头闻了闻碗里黑褐色的药汤，“这药没问题吧？这真是人喝的？”

　　薄羽倚着床头，被他强行摁在了床上不让起身，闻言也是一阵沉默：“关寨主，那是你找的大夫。”

　　“我知道啊。”关仲理直气壮得很，“要喝进肚子里的东西，谨慎点怎么了。”说着就端着药坐上了床沿，一副送佛送到西要给他喂药的架势。

　　薄羽想把药碗接过来，关仲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端着碗的手稳稳当当一抬，挑眉看他：“干什么？”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坐好，张嘴。”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勺递到薄羽唇边。

　　薄羽抿着唇往后躲开了盛着药汤的瓷勺，抬眸定定看他：“关寨主。”

　　本就颜色极淡的唇瓣被他抿得愈发苍白，关仲看得心惊，只好投降似的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我看着你喝。”

　　薄羽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药汤一勺一勺喝得痛苦又折磨，过了好久才想起低头，终于一口气喝完了碗里剩下的药汤。

　　唇瓣被药汁浸得水润，那点微末的热汽总算从四肢百骸挤出一点回温，衬得那双薄唇隐约露出点浅淡的粉色。

　　薄羽扭身把碗勺放回矮柜，却不料眼前忽然闯入一只大掌，直直朝着他眼下伸来。
　　关仲伸手揪着他领口那点水渍搓了搓，低声道：“脏了。”那是刚刚从勺子上落下的几滴药汁。

　　薄羽顺着他的动作低头一瞧，细长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黑褐色的药汁晕在他浅色的薄衫上，不仅格外显眼，还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浓重药味。

　　没等他反应过来，衣领就忽地一松，一股冷风顺着被扯开的衣襟钻了进来。
　　“你干什么？！”
　　薄羽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一双能勾魂的眼睛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关仲也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脱衣服啊。”薄羽那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动不了他半点，他毫不犹豫地摁着人把那件脏了的外衫剥了，抬手又要去脱他的里衣，“你昏过去的时候吓死个人，又发热又说胡话，我差点就要让人去请城里的神婆子来了。”

　　薄羽被他压着动弹不得，那张一贯冷漠平静的脸上此刻终于浮现出淡淡愠色：“松手！不准动！”
　　“不行。”关仲也有些犯难，外衫还好说，扯了结一把就能扬了，可薄羽身上的里衣却精致许多，领口处一溜的盘扣，解得极其费劲，“你睡着的时候怕你着凉，大夫说脱不得。现在醒了总该脱了？一身衣服全浸了汗，又沾了药，不换你就这么穿着睡？”

　　“你！”薄羽挣不过他，怪不得这人要找先生，礼义廉耻那是半点不往心里去。他咬着牙闭了闭眼，使劲推了男人一把，“我自己脱。”

　　与此同时，关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笑呵呵地松开手，转身抱了一叠衣服给他：“这不就好了？换吧换吧。”

　　“你出去。”薄羽不想表现得像被轻薄了似的扭扭捏捏，虽说两人都是男子，没有男女大防一说，可奈何眼前人高马大杵在他床前的男人目光正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实在是让人不自在。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关仲半点不客气地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家都是男人……”

　　粗瓷杯里的茶汤早已冷了，飘着零星的茶叶沫子，早已闻不见半点茶香。关仲仰头灌下一杯，刚要再倒，拿茶壶的动作却猛地一顿。

　　被胡乱扯下的床幔一大半都挂在了床架上，床内的动静，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几乎是一览无遗。
　　薄羽有些气恼地瞪了眼自顾自斟茶的男人，实在没力气下床，干脆扯了床幔权作遮挡，又背过了身，这才脱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接着动作飞快地换上了那套衣服。

　　可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关仲的眼睛。
　　关仲有些愣住了。提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动。

　　他知道薄羽长得漂亮。
　　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沾了水就会粉起来的唇，还有他身上那股掺着药草和书墨味道的香气。
　　像读书人，却也不像读书人。

　　可刚刚那一幕却像是在他眼里扎了根，发了芽，那片晃眼的白在一众灰突突的简陋布置里，显得格外突兀，又格外挥之不去。
　　直到一道声音将他从恍惚中叫醒。

　　“你的茶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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