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霜满天

　　想要靠近一个人很难，想要靠近一个习惯了孤独的人更难。可负负终归得正，当两个同样被孤独笼罩的人相遇，彼此间靠近就容易了许多。
　　虽然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但却是苏陌念的第一份友谊。为此，苏陌念在旧书桌前制定了详细的相处计划。比如，给对方带早点，课间给对方接水，还有分享一件自己童年趣事。写到童年趣事时，苏陌念不禁愣了愣，因为她好像没有。
　　第二天，苏陌念的计划未能如期进行，因为墨安辰没有到学校。直到中午，墨安辰才出现在班级门口，还是一样的装扮，发型未变，流露出来的痞气是她的保护色，落在苏陌念眼里多了几分幼稚。
　　墨安辰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陌念起身，离开座位。
　　“你怎么今天早上没来上课？”苏陌念抢先开口，责问中略带关心。
　　“来了，我隔壁班的。”墨安辰将身倚在墙上对着比自己低一个头的苏陌念说道。
　　三分慵懒，三分漫不经心，余下四分是她想找苏陌念了，想跟她说说话。毕竟，苏陌念也算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对了，早点，我带了你的。”苏陌念准备进教室拿。
　　“得了，现在都中午了，还早点。不过谢谢你呀。”墨安辰勾住她略显肥大的衣领说。
　　“晚上放学一起去走走，怎么样？”墨安辰问。
　　“好。”
　　“进去吧，放学见。”墨安辰转身离开，苏陌念折回教室。
　　似乎是有了某种期待，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着，少女明朗的心情源自一个特别的邀约。
　　终于放学了，墨安辰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
　　“我们去哪？”苏陌念小跑到墨安辰跟前。
　　“回家。”依旧漫不经心。
　　“嗯，回谁家？”苏陌念小声嘀咕。
　　“咳，我们两家顺路，各自回家。”略显尴尬。
　　“哦。”
　　“一天到晚，脑袋瓜子想什么呢？”墨安辰调笑道。
　　“五十步笑百步。”苏陌念不甘示弱，回怼道。
　　墨安辰笑了笑，不再接话。毕竟在那个年代，某些东西终归难入世俗，只能心领神会罢了。
　　两人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寂静的巷道，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苏陌念甚至想再次遇到昨晚的那一群人，最起码那个时候的她们可以打破这平静。然而，一向没有被命运眷顾过的苏陌念，这次却意外的开了光，她们不仅遇到了那几个人，而且还买一送一，多了昨天的一倍。
　　“墨姐，恭候多时了。”一人伸手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墨安辰拉起苏陌念的手，默契的转身，然后撒腿就跑。
　　对方锲而不舍，两人撒开了腿，卖命的跑。
　　终于，寻得一个桥墩，蹑手蹑脚，憋了口气，躲了过去。
　　一场虚惊，缓过神来。
　　“苏陌念，你下辈子应该能投个好胎。”
　　“你也不差。”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苏陌念，有没有兴趣，沿河走走。”
　　“好。”
　　“不担心爸妈找，乖乖女。”
　　“你呢，不也还在外面晃悠。”
　　“我四海为家，生死无依。”
　　“巧了，我也是。”
　　“怎么个巧法。”
　　“大概就是生得不尽如人意，活得小心翼翼。”苏陌念说这句话时无可奈何中又多了几分释然，想来，这一句话已经郁结许久，只待一个契机让其舒畅。
　　“那可不太巧，我一无所有，连小心翼翼的资格都没有。所以... ...”墨安辰正想着如何措辞。
　　“所以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苏陌念会心说道。
　　“苏陌念，什么叫光脚的，我哪里怕那些人了，我不过是怕连累你，你在，还拉低了我跑步的速度。”
　　“什么叫拉低速度，原来墨姐经常采取撤退战术呀。”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懂么？”
　　“也叫三十六计之上计。”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话说，我没发现你是这么个能说的人呀。”
　　确实，今天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恍若两人。
　　原来卸下面具的自己是这样的，原来激发内心深处的“自我”需要的不过是一场刺激的“逃跑”。
　　“苏陌念，以后就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罩着你。” 墨安辰拍了拍苏陌念的肩，语气笃定，一副以后跟我混保管不吃亏的架势。
　　“你怕不是只会带我跑吧。”
　　“这，是一种策略，策略。“
　　“是唯一一种吧。”
　　“哈哈哈，好像确实如此。”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与沿河的柳枝同在微风中摇曳，灯影稀疏，脱落的明黄的一叶，忽得落到了墨安辰的肩头。
　　“叶子。”苏陌念，伸手取了下来。
　　“叶子？”
　　“嗯，叶子，既能依树而生，又可随波逐流，虽只是树的一部分，却曾把树看作自己的全部。”苏陌念盯着掌心发黄的柳叶发呆。
　　曾几何时，苏陌念蹲坐在河边柳树下，看柳叶落入河心，漾起涟漪层层。那时候，苏陌念就想，如果自己此时离开了，是否会似这柳叶，虽然微小却也能激起丝丝波澜。而这层层涟漪落在父母的眼里是否会让他们对自己的离开有一丝丝的遗憾与不舍。
　　“可风来了，树就抛弃叶子了。”墨安辰不以为意的说。
　　“我不知道树会不会抛弃叶子，也不知道叶子离开的时候树会不会不舍。假如我有了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叶子，我绝不会离开它，我只有一叶庇佑，舍不得。”言及此，苏陌念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举伞的人影，不甚清晰的面孔，是滂沱大雨中独一份的温柔。
　　“以后，我就是你的叶子。”墨安辰答道。
　　“好，叶子。”泪水盈满了少女的眼，却不曾夺眶。
　　“苏陌念，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想问你？”
　　“问吧，定知无不言。”
　　“昨晚，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声音，你的声音，独一无二的声音。”
　　“声音？”
　　“嗯。”
　　那晚之后，苏陌念有了叶子，有了一剂良药。
　　月光倾泻下来，把那一晚的琐碎都揉进了苏陌念的日记本里，经年之后，惹得苏陌念悲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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