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不渡柃,死了都要爱

作者:三与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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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水鬼当道逢葬衣


      屋里唯余压抑,气氛仿佛能拧出水一般,弥漫一股淡淡的霉味。

      苟剩啃着泛黄的指甲,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晚、晚上总感觉有东西在义庄爬来爬去,还有指甲挠着棺材板,水滴声滴答、滴答不停,好近……”

      梓明惜仔细观察着尸体的手脚,又检查了下面部,对苟剩说:“听着像是水鬼作祟,但可以确定不是这具尸体化鬼,还有别的吗?”说着,她掏出一块帕子擦着手,又问向张愈,“你怎么看?”

      张愈沉思片刻,扫过屋内,回道:“先引它出来,万一让它找到替死鬼就麻烦了。”
      两人随即吩咐阿晦和苟剩准备起阵用的朱砂和红蜡烛,对义庄来说这些东西最不缺了。

      苟剩感到后背一阵发痒,晃了晃脑袋:“您二位……瞧着不是普通人,那水鬼凶不凶?”

      阿晦则静静地靠在门边上,手中仍握着那盏黄灯笼,已经点上了灯,在大堂里显得幽亮。张愈心中奇怪,忍不住问:“你为何一直拿着灯笼?”
      当地是有什么风俗么?可那位苟剩也不见拿着,他思来想去也没个结论。

      “哦,驱邪用的。”阿晦向他解释,“每年冬天都会有只穿黑衣服的鬼祟到这边来晃悠,不过好像别人看不到。”
      “那东西怕光,也怕火。有一回跟着我啊,一个小孩点炮仗不小心丢它身上,把它吓得直接原地炸开。”他举起灯笼摆摆手,无奈地说,“我见它可怜,给它立了个碑。它好像盯上我了。”

      “黑衣,会跟人,惧光火……听着像是葬衣人。”张愈喃喃着,偷瞄了一眼阿晦。阳光照在阿晦的脸上,对方眯起双眼,往屋里躲了躲。

      「葬衣人」魇灵类幻魇,原是有形之物,因执念化魇,游走于人间。喜欢跟随将死之人或送葬队伍,吸收阴气来滋养自身。惧光怕火,会幻化刚死之人的模样,皆穿黑衣。
      一般来讲,能看见葬衣人幻化模样的,只有与葬衣人所化模样相识的人,不然只能看到一具骷髅,也不知阿晦究竟看到了什么。

      梓明惜在义庄的空地上蹲下,手中握着蘸好朱砂的毛笔,动作行云流水,画完一个足以站下四个人的法阵后,她起身说:“该起阵了,你俩到那边去。师兄你画个圈,别让他们乱跑。”

      苟剩看着地上的红圈,将他与阿晦围住,一副不太信任的样子:“这行得通吗?”

      “我施法就行,你们只要别跑出去被那水鬼寄生,是不会出事的。”张愈抬手,指尖光芒闪烁,一圈又一圈的术阵印浮现出来,三层符文环绕其间。他在空中轻轻划动,那阵法转息生效,无形的法力以红圈为界,形成一层透明屏障。

      “好了,没想到这回一次就成,还挺大。”张愈施展的是术式中的秘术式,是在封若派秘术[风若术·风雨同舟]的基础上研究出来的。

      而能够创写出新术式,并成功施展的人,可谓少之又少。阿晦凝视那阵法片刻,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梓明惜也开启了法阵。法阵中央光芒大盛,附近灵气迅速汇聚过来,与梓明惜张愈身上的灵波产生共鸣。

      一阵风声呼啸而来,呜呜作响,仿佛冤魂在哀号,紧接又传来雨声,淅淅沥沥。声音在义庄里格外清晰,众人向外一看,却是阳光正好。

      “要来了。”梓明惜神色一凛,周身法力涌动,警惕地扫视四周,出声提醒他们。

      站在圈里的苟剩只觉得后腰一阵奇痒,似有头发丝在轻轻挠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嘴里不停地呢喃道:“好痒,好痒啊……”

      阿晦轻瞥了一眼苟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几步,堪堪踩在圈子边缘。他手中的黄灯笼随着动作晃动,颤动的烛火光照得苟剩的脸苍白又诡异。

      随后他开口问张愈:“水鬼有什么特征吗?”

      张愈听到阿晦的问题,答道:“水鬼千奇百怪,不过特征与水脱不了干系。若被它寄生的话,会全身瘙痒难耐,湿气加重,后背生长裂纹,逐渐被水鬼同化,沦为它的替死鬼。对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说着回头,就见已经失去理智的苟剩张手朝着阿晦疯狂扑去,怔了下,吐出最后一个字,“……了?”

      阿晦早有预料般地侧身,毫不犹豫越过红圈跑了出去,而苟剩刚踩上红圈,就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体滚出了圈外。

      蜡烛的火光异常跳跃着,梓明惜心中一紧,忽然抬头,那只水鬼趴在义庄的房梁之上,模样可怖,脏乱的发丝湿漉漉垂着,不住地滴落水珠,在地上汇聚成一小片水渍。
      那一双凸起的眼珠子全黑,没有眼白,不带任何情绪直勾勾盯着底下的人,惨白的皮肤上裂纹纵横交错,脸庞臃肿。

      水鬼的四肢修长且扭曲,伸出利爪,寒光骤闪而过,朝底下的梓明惜疾速冲去,后者迅速右手拔剑出鞘,发出一声铮鸣。

      她抬剑挡住水鬼爪子,扭头对张愈大喊:“快施阵——什么情况?”她一时懵住,就看见苟剩发狂大叫着,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双眼痴呆,手舞足蹈地一头冲向张愈。

      而张愈反手擒住对方压倒,伸手就扣住苟剩的下巴,为防止对方咬人,还用膝盖压住对方后背,然后抬头试图向她解释:“等等师妹,他被寄生了——哎!别咬我的手!”

      义庄里光线较暗,阿晦走近了,用黄灯笼照亮苟剩的脸,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他一直在啃指甲抓痒,很吵,原来是被寄生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梓明惜正与水鬼僵持着,听见他的话,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

      “你们也没问啊。”
      阿晦一脸无辜,举起黄灯笼,朝梓明惜所在方向照去。他注意到水鬼的模样,目光下意识往上方微微一斜,表情有点意外,“……王大生?”

      水鬼的动作一顿,梓明惜乘机施展风水诀,手中剑刃上泛起层层水波荡漾,凝成一道细浪,闪烁着幽幽荧光。

      她抽出刃,猛地朝水鬼的脑门一劈而过,将其击倒在地,剑上附着的水珠钻进对方的脑子里一顿搅拌,又从表皮渗出。收起剑的梓明惜看着倒地不起的水鬼:“……他还残留着生前意识。”

      张愈双手掐诀,一道法力从他指尖涌出,形成灵牢笼将水鬼和苟剩困在其中。他看向梓明惜:“这附近可有云青书院的弟子?请他们驱下寄生。”

      “有的。”梓明惜将剑收入剑鞘,“你去联络他们,我先将苟剩绑好,免得他咬着舌了。”

      张愈应了一声,阿晦朝着水鬼走近,梓明惜见状出声提醒:“别靠太近,小心出事,你和这水鬼生前认识?”

      “嗯,认识呢,熟人。”

      他提着灯笼蹲下,烛火照到水鬼的脸,水鬼身体哆嗦了一下,仿佛害怕烛火的亮光。阿晦看着水鬼,烛光也照到他自己身上,勾出一层暖黄色的轮廓,“还是我收的尸。”

      他很淡定地回忆道:“……记得是庆霞十一年八月死的,当时下大雨来着。”

      梓明惜往水鬼身上贴了数道符纸,对他说:“熟人就好办了。稍会儿你可以跟着云青书院的人,帮忙超度这只亡魂。”

      “我吗?”阿晦神情略微复杂,还是应下了。

      张愈去外面站好,催动自身法力,扩大灵波范围,没过一会,不远处便有两道黛青色的灵波回应共鸣。

      “书院的人回应了,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回头说完,和梓明惜在义庄里布好驱邪阵法,就带着人出去碰头。

      云青书院的两名弟子匆匆赶到附近,左看右看,有些迷路了,赶忙催动自身灵波再次共鸣,这才成功汇合。

      “原来如此,是水鬼作祟啊。”一位身着黛青色调服饰的女子看向张愈,行礼道,“交给我们吧,我和师哥秋练刚结束,也是除的水鬼。”

      “多谢二位援手。”张愈向两人拱礼道谢。

      “接下来跟镇长说一声就好了……”梓明惜想起什么,对他说,“我们东西还没买完吧?卖光就糟了。”

      “应该不会这么快卖光吧?”

      “那就得去附近的津海买,啧,预算要超了。”

      两人逛了一圈镇子,丝绸确实卖完了。眼看即将黄昏,老镇长找上他们,说自己有存货,可以便宜卖给他们。

      是黄昏。镇东南角上,夕阳倾洒街巷,勾勒出斑驳的光景。

      老镇长正指挥着几个伙计,将呈丝绸的箱子往马车顶上和车后搬运。

      “这些丝绸,二位看看可还行?”老镇长对两人说。

      梓明惜过了一遍丝绸:“差强人意,多谢镇长了。”

      张愈与老镇长互相拱手作别,感叹道:“那水鬼说实话还挺凶悍,也不知前段时间义庄的人是怎么与它共处的?寄生通常很快就会发作,竟能拖到现在。”

      “今日遇到的那家伙……”梓明惜说着,余光被一个身影吸引,眼神一凝,“啊,就是他,来了。”

      几人扭头望去,有一人穿过巷子走向他们,严格来说是走到马车面前,正是阿晦。

      那人目光轻瞥了一眼拉车的马,后者前脚不安地刨地,啪跶几声响,向后退了一步。

      恰时,远方忽来一阵风,吹得几人衣袂飘起。马车帘子被风掀起一角,又落下,冷得窝在里头的明柃打了个寒颤。

      此时阿晦换了新的一身赭色布衫,神情漠然,开口问他们:“你们是神仙吗?能收服王大生的,应当是那些仙人。”

      张愈浅笑,微微俯身回答:“算不上神仙,不过是下山执行任务的仙门弟子。如今我们也该回去了,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梓明惜猜测出对方的来意,挑眉道:“人若想修仙,要有仙骨,你有吗?”

      “我有仙骨。”他说。

      “想拜师的话,明年年底会有仙门派人来此地测试仙骨,到时你再来也不迟。”张愈提议道,“修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定要考虑清楚。”

      却不想阿晦摇头道:“不行,明年他们就不要我了,去年我在山上就已经错过。”

      两人闻此相视一眼,心中也清楚,他们所在的封若派收徒标准较严格,只招收不满十三周岁的孩子。

      梓明惜在旁烦躁地切了一声:“无论如何,想拜师,你得有仙骨。师兄,灵玄珠有带吗?”

      “那珠子一般不可能随身携带着吧。”

      “没有灵玄珠,我怎么探出他有没有仙骨?”她翻了个白眼。

      张愈思索了会儿,对他道:“我想想仙骨判断标准——你自出生起,有没有经常听见些什么或看到什么,而周围的人却毫无反应?就像人们常说的阴阳眼那样。”

      阿晦抬眼,答道:“是的,我能听见他们听不到的,能比常人看见更多的东西……不过他们不信。”
      说着,他还瞥了一下老镇长,后者视线迅速移开,脚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没有与他直视。

      梓明惜抱臂,目光落在阿晦身上,点点头:“正常。要是那些普通人都看见了,那才是糟。”

      一旁的老镇长这下找到机会插话了:“阿晦这小子可邪乎了,有时会说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话,灵验的很!仙长,您知道这是为何吗?”

      “嗯嗯,在想了。”她摆摆手。

      镇上的人不太喜欢阿晦,甚至是害怕他,因为他性情古怪,克死双亲,靠近他的人也总是厄运连连。接连死了好几个主顾后,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天煞孤星,会给人带来晦气。
      老镇长再三强调,这些可都不是瞎编的。

      对此,梓明惜沉思片刻,即问:“这孩子幼时是百病不侵,还是病痛缠身?”

      阿晦双手抱臂,淡定回道:“我不曾生过病。”

      老镇长也在旁附和:“是啊。阿晦这孩子怪得很,从来没见他生过病,可靠近他的活人回头就生点大病小病!还有那些邪物,都不敢近他身的……”

      闻言,她皱了皱眉头,语气严肃地看向阿晦道:“说实话,你即便再强求,封若派也不一定愿意收你。你的命格并不好,至少得地弦骨资质才行,不然还是回去吧,我们不能收。”

      张愈面露不忍,轻声说:“是不是太严格了些?我们也不过是上弦骨,门里的地弦骨新生,也就明归和明柃两个——”

      话音刚落,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发丝有些凌乱,是明柃。他跪坐在车上,手上掀起帘子就问道:“找我吗?”

      梓明惜瞥了他一眼,无声叹气:“没你的事。睡醒了?”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小碎步着跑到张愈身边,小声道:“你们聊了好久……”明柃生得精致秀气,双眼又圆又亮,很灵动,衣着讲究,一看就是在家长小心宠爱下长大的孩子。

      阿晦侧头看了他两眼,随后收回视线,垂下眼帘,两人擦肩而过。
      而明柃则好奇打量着这位陌生少年——安静得不像个同龄人,长得跟镇上的其他居民不一样,像极了一个外乡人。

      给他的感觉十分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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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三回水鬼当道逢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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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天前 来自:福建
    目前因为各种事情大概率是周更,偶尔有加更。一般是早上五点更新,有时六点,需要改可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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