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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围寂寞如雪,向来不安分的风也静卧了下来,此刻冷静的出神。
不出片刻,穆九霄双腕间的光圈偃旗息鼓似的扑灭了,就如同剪断的烛火,刹那间灭的粉碎。
穆九霄本就不是个爱多想的性子,光圈灭了也就灭了,他也没太当回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重生一事。
现在是天明一百一十年,穆九霄思索着:重生后的天明一百一十年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或许这是个突破点,又或许,也是一次改变结局和命运的机会。
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处:梦。
上一世,也是此时生出的梦,也像这一世一样,陷入了痴心阵的梦魇,不过,做的是春宵一刻的情梦。
这一刻,连梦都破碎了。
穆九霄挖苦似的自言自语:“这场梦,本来应该是美梦的,如今竟也变成了噩梦。”
若不是入了痴心阵中的梦魇,他也不会看清楚上一世的恩怨是非,重活一世,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师尊,这一世,我一定要保你平安无虞。江宴白,这一世,我不愿再爱上你,不愿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穆九霄暗下决心,一定要亲手斩断枷锁,冲破原有的束缚。
正是因为和江宴白结为道侣,穆九霄才会被祭剑,才会死在墨雪剑下,一想到这里,穆九霄就头痛不已,他敛起性子,淡膜的启唇:
“老天有眼,让我重生在了和大师兄结为道侣之前,这一次,请恕小师弟远离。”
话里话间,没有了一丝爱意,只剩下冷冰冰的疏离。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穆九霄问道:“谁啊?”
“是我,江宴白。”
穆九霄:“……”
真是冤家门窄。
这掷地有声的回答惹了穆九霄好一阵郁闷,沉思一会儿后,穆九霄才下床打开门。
日光由温和变为刺痛,一阵冷风袭来,穆九霄不禁打了个寒颤。
冬日刮骨的风,刺魂的雪,都不如再见到江宴白那一刻的锥心。
再单独见江宴白,万语千言凝结在心口,穆九霄沉默寡言好一会儿才开口,既不知道说什么,又不能让江宴白察觉出异样,眼神闪避的叫了一声:“师兄……”
曾经最为轻松的两个字,不知为何会变得如此沉重,犹如千斤重担,压的喘不过气。
江宴白一怔:“小师弟,你害怕我?”
听到江宴白的话,穆九霄心头一震,如同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弹断了凝结在面前的空气。
来不及反应,无形的钝痛如卷卷海浪般层层袭来,击垮蓦然的沉思,穆九霄手忙脚乱的回答:“没有啊,怎么可能?”
“那为何我从你眼里看不到爱意?”迈入如主人般心比天高的门槛,江宴白反手关上门。
门在最后一声中砰砰而动,如同鼓点敲打着穆九霄寂静淡漠且难以打动的心扉。
这话,还用问吗?
因为我不爱你了呗!
因为昔日被你坑蒙拐骗结为道侣的穆九霄已经亲手被你杀死了。
因为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重生后的穆九霄。
从穆九霄第一眼的闪避开始,江宴白就已经察觉到了,“你是不是又活了一次?”
他微微敛眸,眸光一点点的发散,婕羽缓缓抬起,嵌入血肉的手剜出凌乱的弧度。
比起江宴白的紧张,穆九霄更多的是吃惊。
穆九霄瞳孔地震:“啊?”
你怎么知道?
“大师兄,你是如何得知的?”穆九霄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有些话憋在心里也很难受,索性直接问了出来:“难不成……你与我一样?”
若是这样,恐怕更糟。
想起被江宴白捅入心口的一剑,穆九霄心神酸麻,汩汩喷血。
颈侧的那一剑也重回脑海。
得到的回复是江宴白一句如同冰霜般的话,像极了那天将墨雪剑插在心口时说的绝情之言:“没有,我只是记得你死了。”
穆九霄:“……”
你记性还怪好嘞!
可转念一想,江宴白为何会记得自己死了?
他一边震惊,一边扯过江宴白的手腕,探了一把他的脉。
这是……焚骨碎心的业莲心火?
看着江宴白掌心如新月般弯曲的缺口,穆九霄的心也侵染了血月凌空的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灵气聚于指尖,感受到业莲心火汇聚而成的灵脉在江宴白心海坎坎而流,他的心情就如同耗尽全身灵力刚刚破冰而出的鱼儿,出来后,才是毫无生机的真正绝路。
隐约中,穆九霄听到:“你死后的四十九天,业莲心火就发作了。”
心中莲火隐隐作祟,江宴白忍住疼痛试图迅速的抽回手。
“夜莲心火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发作,所以……”
穆九霄死死的抓住江宴白的皓腕,腕间经络如清河,就连纹路也如同碎玉,被穆九霄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握着碎裂的琉璃,割的心痛:“所以你在我死的当日就……”
殉情?穆九霄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亲手杀了自己,杀了师尊,怎么可能殉情?
“是啊!”一只手腕被穆九霄攥住,另一只手缓缓的放在穆九霄的手背上,透光的白皙与修长的手指相得益彰,溢满了江宴白的双眼:“在你死的当日,我就殉情了,只不过,迟了四十九日。”
说着,江宴白清冷如雪般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晴光,这些一层一层堆积的光正在悄悄的融化心底的冰雪,而心海之中的业莲心火却在冲击着他的良善。
“那你为何要杀师尊?”穆九霄松开江宴白的手,咆哮般的质问道:“师尊如父,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忍心杀害?”
质问江宴白的同时,穆九霄也在问自己,想起了与流音真人的点点滴滴过往,明明近在眼前,却像是幻境一般。
眼角的泪逐渐滑落,是害怕与,亦是畏惧。
穆九霄的手抽回的太快,江宴白的两只手皆悬在空中,背过一只握拳放于身后腰间,片刻间,又镶入一排新的血月。
掌心间的伤口被业莲心火灼烧的发烫,泛起赤红色的烈焰。
江宴白的眼尾刻上红痕,“那时……我被阴阳圣莲控制了。”
阴阳圣莲为双生并蒂莲,红蓝色的莲色交织在一起,覆在心脏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想阴阳圣莲生效,必须以心头血滋养圣莲精灵,使其苏醒。
按照目前来看,圣莲精灵并未苏醒,所以江宴白看起来还算正常。
穆九霄喉结滚动,心脏上粘着的东西抽动一下,抽的他生疼,险些浑身痉挛。
他紧紧的抿住薄唇,在江宴白面前,就算是疼死,也不能表现出来。
江宴白说完起身,背对着穆九霄,飘飘长发及腰,末尾发丝凌乱,牵动着穆九霄的心绪。
穆九霄暗自吐槽:真是墨雪啊!
伸出刚才抽回去的手,定格在触及不到的清冷之外,远远的,却像是贴在上面一样。
残存在心里的温度逐渐散出来,聚在掌心间,如同被业莲心火灼烧,殚起无形的烈焰。
“我还有一个问题。”临死之际,穆九霄双手握着墨雪剑的场景历历在目,过了多久都不会忘记的,“我死的时候,明明墨雪剑还能被我握住。我想问你,墨雪剑真的失魂了吗?”
明明可以握住墨雪剑,明明可以控制住它,为何我还是死了?
大师兄,即便知道结局,我还是想问:杀师尊还有杀道侣,都是你的本意吗?
“你想问是墨雪剑失魂,还是我失魂?”江宴白面色如常,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平静,犹如一摊搅不动的死水:“你直说就好。”
“那……你会回答我吗?”穆九霄试探的看着大师兄,眉宇间尽是小心翼翼,似剑一般的眉不再平整,似沟壑山丘,也似埋骨之地。
他垂下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审判。
狭长的眼眉低在虚无的空中,悬而未决,整个人都是软的,如同浮云,稍不留神就会被冲散。
既是浮云,就免不了被无情冲散的命运。
“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江宴白闭上眼回答。
早该想到是如此的,穆九霄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目视前方,打破了漫长的缥缈。
“那你我日后,就各走各路,你若是想杀我,就光明正大的来,可你若是想杀师尊,我定然与你玉石俱焚。”穆九霄转动手腕,很明显往外赶人的意思:“大师兄,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以后也不必再来。”
“好。”
这么干脆的答应是穆九霄没想到的,就连关门也如此温柔,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么温润如玉的大师兄,为何最终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疯子?
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事情没发展到那一步,想再多也没用,就算想方设法去预防,也未必能防得住。
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修养了大半个月,门内弟子大都看不惯他,再加上有流音真人的布下的结界,所以没人来打扰他。
这半个多月,过得倒是清净。
穆九霄起床伸了伸懒腰,想着好的也差不多了,准备去给师尊请安。
这时,又有人敲门。
这个“噼里啪啦”的敲门方式,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穆九霄高兴道:“师尊,快进来!”
“九霄,修养的如何啊,都好的差不多了吧?”流音真人拿着丹药摆在穆九霄面前。
有恢复体力的,有强健体魄的,有增强修为的,还有聚魂炼魂的,可谓应有尽有。
看着如同美玉的精致小瓶,各有千秋,差点看花了眼。
修养的大半个月期间,流音真人就送来了各式各样的丹药,如今更是拿来了上好的极品仙丹,怕是要把整个无情宗的丹药都薅来此处,把最好的都留给他。
好感动啊!
泪水在眼中打转,即便过了大半个月,再见到师尊,还会觉得美好的不真实,还是想哭。
没等哭出来,穆九霄就发现了聚魂炼魄丹,拿起玉石小瓶,仔细在眼前端详着,忽然挪开,面带笑容看着流音真人:“师尊,你怎么知道我想找这个?”
见到这个笑容,像是最天真无邪的孩童得到奖励后,还给一个老父亲本真的真挚的笑容,流音真人差点被迷的忘记正事。
迎接上全部的笑容,流音真人打心底里感到高兴,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艰难的从难以忘却的笑中拔出来,流音真人摸了摸穆九霄的头说,“你问为师知不知道失魂之术,还说要去藏经阁,那藏经阁那么乱,你个性子,估计很难找到,为师就替你去了,按照经书中的记载将这丹药替你炼了出来。”
他又补充说:“不过……这只是用玉鼎炼出来的聚魂炼魄丹,也只是个雏形。”
穆九霄乖乖的听着,那熟悉又语重心长的声音太让他感动了。
收起其他的丹药,流音真人又将聚魂炼魄丹拿到自己手上,触碰穆九霄手指间的余温,瞬间浑身有力:“至于如何炼制出真正的聚魂炼魄丹,恐怕你还得去痴心阵中找答案。”
“痴心阵?”穆九霄一哆嗦,他现在最不想提及的就是这个阵法,痴心阵注定与江宴白脱不了干系:“那不只是个道侣结契阵吗?”
“非也非也。”流音真人说:“痴心阵是盘龙境的核心,里面还有很多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盘龙境?”穆九霄想了一想,好像在藏经阁见到过:“就是连通藏经阁的盘龙境?”
正好要去趟藏经阁。
总觉得聚魂炼魄丹少些什么。
“藏经阁我已经整理好了,可废了老大劲喽!”流音真人拂了拂不染灰尘的衣袖,整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简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看着心已经不在这里的徒弟道:“为师知道你还想去,想去就去吧!”
接过流音真人手中的聚魂炼魄丹,穆九霄绕到师尊身后,给他捶背,力度刚刚好,“多谢师尊!”多谢……父亲。
“九霄,你真是长大了。”流音真人欣慰的夸赞道:“这痴心阵这么神奇吗?”
“呃……”穆九霄热情相邀道:“那师尊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穆九霄话音未落,流音真人头上发黄的发带着了魔的抽动几下,他就带着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神情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是不愿同去。
痴心阵就在无情宗,怎么从未见师尊进去过,也没有听大师兄……提起过。
想这个人作甚,可能是师尊岁数大了,早就看淡了道侣之契了吧?
将聚魂炼魄丹装进袖子里,随意收拾一下就走到了痴心阵旁。
别的弟子都是御剑飞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剑。
他穿的素净,一身白色衣袍迎立风中,宽袖如云,垂下的衣袂飘然翻飞,衬得他轮廓清明,肩摘腰细。
无情宗虽然不全是剑修,可到底得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也不至于空手套白狼,穆九霄此刻一无所有。
免不得被嘲笑。
这一路上的嘲讽穆九霄都没有搭理,直到目光所及之处,一人衣袂飘飘,素青色衣袍在痴心阵下飘动,染上一层似旭日般的光,腰别长剑“墨雪”,他站在那里,自有万人敬仰。
避着江宴白的锋芒,穆九霄绕到痴心阵后方。
痴心阵以乾坤八卦为基础,上有天乾,下有地坤。
整个阵法如同一个大的圆盘,斑斓的流光从阵中透出来,好似时刻变幻的彩虹。
穆九霄站在痴心阵后方,眸中映出七彩霞光,可与日月争辉。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跳入了痴心阵中。
痴心阵因故人进入而凝滞一瞬,就在这一瞬,江宴白也跟着跳入。
痴心阵原本是为道侣结契做准备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人士设计的,此阵内部空间无限绵延,说是只有在海角天涯找到彼此,才能结为道侣,不然就是有缘无分。
穆九霄一直觉得这就是骗人的把戏,但没想到这个阵法倒是避免了他现在的尴尬。
反正痴心阵那么大,不可能遇见他的,即便两个人都进来了又怎样,肯定遇不上。
暗自庆幸着的穆九霄在原地徘徊打转,刚一回头,直接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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