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栖

　　曲令渚识趣的走进了自己的小房子，这次门不再吱嘎作响了。

　　曲令渚有些惊讶，上午和岑安客说的事，不过小半天他就办到了。甚至还是在王宫里人都转移离岛上去这种慌乱的时候，他还能记得自己承诺过什么。

　　曲令渚没吭声，点亮屋里的小灯后靠近了床。床头不再是会划烂人手背的破破烂烂，似乎是谁搬了张新的床来。曲令渚有些欣喜，快速脱的只剩里衣扑上床去。比之前那张床大很多，也柔软许多。可以储存温度的也不是一条旧毯子，而是一条崭新的暖烘烘的被子。

　　昏黄灯光打在曲令渚脸上，连眼睛都映的亮晶晶的。

　　曲令渚：“系统系统，这不会全都是岑安客找人给我换的吧？”他的激动即使是在脑内的虚音也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系统：“是的宿主。不过，当时所有人都忙着送国王离岛，准确来说，都是他亲自帮你换的。”

　　曲令渚睫毛动了动，没再吭声。

　　夜里的风依旧很大，可是小屋并没有再像之前那夜一样摇摇欲坠。悬在门边的灯挡住了噬妖的脚步，照亮的一小片地，是土色的暗黄。

　　当有光从木头窗户照进来时，曲令渚才眯了眯眼醒过来。

　　岑安客换了身金丝点缀的素色西装，站在偏殿门前给门上锁。

　　岑安客：“醒了？很晚了。”

　　岑安客走了两步，离曲令渚距离近些。

　　岑安客：“于总管问你为何没有同我一起，我同他讲你在宫内六层东侧的兵库整理排列。吃完快些过去，省得被抓了把柄。”

　　曲令渚心知于总管就是那个侍卫头头，怕他抓了自己去应付什么噬妖，心里顿时有点发毛，慌忙“嗯”了声，披上外衣向王宫正门奔走过去。

　　推开被阳光照的金光四射的大门，曲令渚费了些力气。大门大概三四个他那么高，平时至少也是两个仆从一起，可现在分不出人来专门推开门，上上下下，除了离岛的人，所有人都忙着保护城里的百姓不会再死于非命。

　　曲令渚搭上了前往王宫第六层的电梯。

　　下了电梯，曲令渚又开始晕头转向。说他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更准确的说，他就是个路痴。

　　曲令渚：“系统？Hello？东侧是哪边？”

　　系统：“向右边走，到尽头，兵库就在那里。”

　　这条路很长，也只有曲令渚一个人。普通的仆从不会被允许进入这里，有资格的人更是没空顾及。一条略微灰暗的路，曲令渚走的浑身发冷，便又开始和系统发牢骚，“我总是系统系统的叫你，你没个名字什么的吗，或者代号？一直系统系统的叫多怪啊。”

　　系统：“……”。系统似乎是被他这一番话搞得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回他一句，“也可以称呼我0426。”

　　这下倒是曲令渚不再回话，两步迈到了兵库门前。

　　门上了锁，曲令渚从外衣兜里掏出岑安客早放进去的钥匙，向右边“咯咯”转了一圈，转开门把手，无数冷兵器映入眼眶。

　　曲令渚：“…这不是和平世界吗？怎么有这么多刀啊剑啊的，不会还要打仗吧？”

　　0426：“你猜这里为什么叫兵库？”

　　曲令渚：“……”

　　他是有些忐忑的，一是不知这里会不会发起什么战争导致自己一命呜呼，二是对自己看不到尽头的未来感到些许担忧。

　　没留给他过多犹豫的时间，曲令渚进入了这一块占据了不小面积的房间。

　　不算凌乱，只是堆积了很厚的一层灰。曲令渚用沾了水的毛巾擦拭着不同架子上的灰尘，一个一个摆正冷兵器，想让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房间的一角有个小窗户，若不是黄昏时的橙色的光映照进来，曲令渚是不会发现它的。

　　光洒在地上，门把手突然被暴力地拧开。于总管一脸不满的站在门口。

　　曲令渚吓了一跳，忙的回头，看见于总管那张脸的瞬间又愣住了。

　　完了。这是第一反应。

　　这又要干什么？这是第二。

　　“你还真的在这里？”于总管不满的话语里带了些不可思议的味道。

　　曲令渚不明所以，于总管也没再说什么，让他赶紧收拾完离开这里，晚上的巡视他必须跟着一起。

　　曲令渚匆忙应下，答应了之后才开始后悔。

　　曲令渚心道：这哪是让我去巡视的语气，根本就是想找个方法弄死我吧。

　　0426：“宿主，马上到集合的时间了。”

　　曲令渚：“你下次说话之前能提醒一下吗。”

　　0426：“…好的。”

　　橙黄色逐渐黯淡，灰色光芒映着暗蓝色天空，反光从窗户射出去，曲令渚终于结束了工作，又马不停蹄向王宫大门奔去。

　　大队一行人乌泱泱排列着，最后方缺了一角，是留给曲令渚的。

　　也不是这帮人有多关照他，只是想看他不来缺了一角的队伍被于总管骂后，他会遭受怎样的更加恶毒的一通狗血淋头。

　　曲令渚踩着集合令的尾巴入队，于总管深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他，现下唯一可以数落他的方法消失，内心不爽着抖了抖衣服，回到了队伍最前端。

　　背景音里于总管巨大的吼声分配着今夜不同人巡视的不同区域，曲令渚双手插兜，又开始开小差。

　　曲令渚：“0426，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吗？”

　　0426：“宿主，很抱歉我不明白这个问题和您完成任务有什么关联，但是，没有。”

　　曲令渚：“没有就好。”

　　曲令渚心想：我还不是怕到了时限我没完成任务你们会找各种理由把我弄死。

　　“曲令渚！”一声中气十足的男生怒吼了曲令渚了名字，走神的他吓了一跳，猛地回神。

　　于总管：“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曲令渚：“抱抱抱抱抱歉！”

　　于总管：“你们负责中城区，你，结束巡视之后，来总管处领罚！”于总管终于找到了惩罚曲令渚的办法，一口黄牙露出，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看这个来路不明的“侍卫”很不爽，可偏偏殿下护着他，整整一天过去终于有正当理由可以好好收拾收拾他。

　　曲令渚：“为什么？”当事人显然不明白于总管脸上笑意背后的内涵，只是不明白自己勤勤恳恳擦了一天冷兵器，到这里来集合站个队就要挨罚。

　　于总管：“这里有你提问的份？不好好听我讲话就是最大的错！”

　　曲令渚：“……”

　　周围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弥漫开来，曲令渚内心的不解和无语占了上风，于总管就像是高中时不讲道理的班主任，大事不管小事狠抓。

　　但他心知继续顶嘴的后果只会是惩罚力度加大，更何况，就算是岑安客护着他，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再随意忤逆一个侍卫总管。曲令渚暗暗咽下一口气。

　　城中区是整座岛上相对富裕繁华的地带，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的人，要么是几代传下来的富家子弟，要么就是家中有人在王宫里做事。

　　已经将近午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娱乐场所数不胜数，酒馆，赌场，应有尽有。噬妖畏光，城中区这种恨不得24小时都亮着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人受到攻击。

　　曲令渚自以为拿到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可进入城中区一望，他才发觉这并没有那么容易。

　　大着肚子抽大烟的赌场老板在门缝里研究怎样骗到更多钱的新机制，乐楼门口站着一个个袒露大片皮肤招揽客人的歌女，挂着五颜六色大招牌的饭馆，将黑夜晃得比白昼还亮，还长。

　　曲令渚按了按太阳穴，左肩突然被撞了一下。

　　“叫你出来巡逻，不是让你在这里傻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尖声叫唤，明显是于总管给他派了什么任务。

　　狐假虎威。曲令渚心道。

　　灯火通明的大道显然没有噬妖的可乘之机，一行人来来回回有了四五圈，各家商户依旧没有一丝关门休息的意思，领队的人发了话，所有人整队后，向王宫的方向走去。

　　曲令渚是不好受的。在那个全是冷兵器的兵库擦了大半天灰尘，又马不停蹄出门巡视，一双脚早就已经酸痛的不成样子。

　　墨色早浸染了整个天空，小领队宣布了解散，曲令渚抬脚要走回偏殿旁他住的小房子，刚撞他的瘦高侍卫再一次狠狠推了他一把，曲令渚差点倒在地上，脚踝却是扭了一下。

　　“你不会是忘了于总管叫你巡视结束要干什么吧？！赶紧滚过去，别耽误时间！”

　　脚踝传来细密的疼，刚扭伤时只一瞬便麻了，这会儿缓了一阵反倒疼痛加剧。

　　可他不敢随意反驳，生怕谁直接来捅他一刀，任务没成功小命也没了。

　　曲令渚强撑着直起身，没说话，忍着不适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特别一瘸一拐地走向总管处。

　　于总管带一队前往的东城区，是这个岛上几近贫民窟的存在。前些夜里的“伤亡惨重”，就是东城区出了事。不同于中城区钢筋混凝土筑起来的房屋，东城区百姓的房子还是橙红色板砖和水泥的产物。数个低矮的平房，门前挂不起那一盏灯，人们提心吊胆的捱过夜晚，活着，是幸运；死了，是常态。

　　干涸的血在一处房前铺了大片，是噬妖饱餐过后没收拾的残局。

　　于总管回来的比中城区巡视的人晚的多得多，曲令渚最开始忍着脚痛撑着胳膊站在大门外，后来脸上冷汗越来越多，缓缓靠着墙边坐了下去。可疼痛依旧，只是上半身的劳累些许缓解了一点。

　　于总管风风火火走过来，看到的就是曲令渚这幅模样。

　　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保护这个破岛够累了，多出来个讨人厌的兔崽子好不容易能教训一下，没等到自己回来竟然敢坐在门口休息？简直给脸不要！

　　于总管大步向前，一把抓起曲令渚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又狠狠甩在了墙上。

　　“我让你领罚，不是让你坐在这休息！”

　　曲令渚头昏脑胀，根本听不清于总管说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嗡鸣，视线模糊着，于总管的嘴一张一合说些什么。

　　他再一次没有支撑地向地上倒去。

　　屁股还没粘地，于总管另一只手又一次揪住他衣领，朝着左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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