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那我们把这道小题讲完就可以放学了，在这个氧化还原反应中，谁是氧化物，谁是还原物啊？张扬！”
　　是的，张扬又睡着了。
　　“老师，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不听课，给我站到后面去清醒清醒。”
　　“这道题还是运用那个口诀，升失氧，降得还，就做出来了，这你们都不会做”，化学老师是一个刚开始工作的女老师，瘦瘦小小的，但上课的时候凶凶的，又因为她姓祝，所以在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得到了简化版外号，兄老师。

　　“兄老师又拖堂，我都没办法去问隔壁十四班学霸题了”，庞龙一脸失落的样子。
　　李阳见不得他这个假装犹豫的装样，“得了吧，全年级第一就坐了你后面，你还用去隔壁班问题，小心被老伦逮到，揪你的耳朵。”
　　“这都放学了，除了法律没人能管得了我喽！”
　　“我先走了各位，我今天和人家约好一起写作业啦”，庞龙背上书包屁颠屁颠的走了。
　　“真不知道十四班的杨天乐看上他什么”，李阳疑惑道。
　　“看上人家的善解人意，别和化学老师学，你姓李又不姓祝”，张扬慢腾腾的收拾着书包，他不想回家。
　　“哟，这不是张大少爷嘛，今天您的金口怎么舍得张了？”，李阳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栾憬，走，我跟你顺道回去”
　　“不好意思李阳，我今天有事情，不能和你一块回去了”，栾憬早就收拾好了书包，可就是找不到一本练习册了。
　　“怎么不见了，还好贵的呢”，栾憬边找边嘀咕。
　　“什么事啊，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找了个家教想赚点外快”
　　“家教”二字像是长在了张扬的尾巴上，张扬心里警铃大作，不会这么巧是栾憬吧？是天天在自己身旁学个没完，话都不多说一句的栾憬？
　　张扬推开家门，发现家里冒出了一个蘑菇，和张美娟坐在茶几旁。
　　“哎呦，张扬回来了，我就是你爸请的家教，以后辅导你的作业”，一个肚子比老伦还大的，个子不高，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热情的朝着他打着招呼。
　　旁边的张美娟显然被这个人的自来熟打得措手不及，“老师先喝口水，我先向孩子他爸问问情况，方便你们更好的进行学习”
　　“唉，不用大嫂，我都和大哥很熟了，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把扬扬教好，清华北大没有把握，但考个复旦那是手拿把掐”，男人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张扬十分不适。
　　“费用的问题，我们按……”,张扬的卧室隔音还是不错的，门一关，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小了很多。
　　“还不如是栾憬呢”，张扬心想。
　　“咚咚咚”，
　　“我用不着家教，请你…”，“出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从打开一半的门缝里露出的脸不是那个油腻的男人，而是栾憬。
　　“你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师，请多指教。”，栾憬显然也被眼前的张扬给惊住了，但早在心里背了白遍的开场白让她不至于失了分寸。
　　“扬扬，刚才是弄错了，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我们一家人的信息，想不打招呼就当你的家教，然后再生米做成熟饭。这才是你的家教老师，栾憬，栾老师。”
　　张美娟见张扬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儿，一脸焦急，“喊老师好啊，你爸爸和我说，小栾和你一般人，可人家就考了年级第一，你跟人学着点”，张美娟上前，一个劲儿的使着眼色，恨不能掐一下张扬，让他再背一遍师说。
　　“栾老师好”，张扬睫毛不自在的上下翻飞着，眼神不自觉的向下，看着地板。
　　“扬扬可能有点害羞，那你们上课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张美娟朝着栾憬微微一笑，表示敬意，轻轻的从张扬的房间出去了。
　　难怪张扬这么好看，除了眼睛，张扬的鼻子，嘴巴和脸型都像极了这位上了年纪，但仍然可以从笑容中窥见其美丽的阿姨，正是这分温婉，中和了眉眼的锋利，栾憬想到。
　　可眼前的张扬在此刻显得还是没那么容易接近。
　　张扬耷拉着个脸坐在书桌旁，眼尾是一如既往上扬的，可眉尾却耷拉了下来，像一尊很好惹的佛像。
　　“张扬，我没想到是给你做家教”，栾憬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绞尽脑汁找着话题。
　　“王叔叔给了我你的成绩，上面没有名字，再加上你又姓张，我就没往这方面想，哈哈”，栾憬尬笑了几声。
　　张扬依旧没有什么要回复的动作。
　　“看来叔叔阿姨的感情很好，让你随母亲的姓”，
　　“栾老师，你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张扬猛地抬起头，冷冰冰的反问道。
　　栾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错在哪儿，只觉得张扬像一个神经病，喜怒无常的，但嘴上只能说“对不起，张扬，那我们开始今天的学习吧”，
　　“不用，你出去，告诉姓王的，别以为找了个内奸就可以监视我”
　　几句话就把栾憬的脸变的通红，不算精致但还秀气的圆眼一瞬间蓄满了泪水。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只是来辅导你的学习的，你的其它情况我是不会向王叔叔说的”，栾憬的语调渐渐带了哭腔。
　　“好，那你看着我是不是辅导。”
　　张扬打开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特地挑出数学物理化学以及英语三科，“栾老师，看好现在是几点”，
　　六点十分，张扬开始动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三个半小时。
　　用力一点，张扬把英语作业的作文的最后一个句号写完，把笔一扔，冷冷的看向栾憬，“我还需要辅导吗？”
　　栾憬不敢相信的翻着这三张试卷和一张学案，虽然字体不大公整，过程不大完善，但正确率大概有百分之九十，张扬天天睡觉的一个人居然能学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天赋异禀。
　　“还需要吗？”，张扬冷笑着问。
　　“应该是不需要了”，栾憬的眼神从作业中移出来，看向张扬，狭长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却笑不及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
　　“慢走不送，栾老师”，张扬砰的一声把卧室门观赏，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深秋夜晚空旷的街道上，栾憬蹬着自行车，压碎的落叶声，像缠人的恶魔一样，让人的鸡皮疙瘩从脚底起到脖颈。
　　被耍了，栾憬暗想，人家父子之间引起对方关心的手段罢了。
　　没办法，栾憬苦笑，回到家里，看向已经熟睡的妈妈，栾憬知道，没钱就是没有选择权的，能被钱选择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栾憬从背后抱着她的妈妈刘彩，鼻间萦绕着浓浓的中药味，却让栾憬心安，只要有刘彩在，栾憬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好，请多关照”，第二天放学之后，栾憬还是出现在了张扬的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张扬皱起眉头。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你昨天写的作业还有很多部分是不完善的，而且仍然有错题存在，所以你还是有提升空间的，所以你还是需要我的。”
　　张扬想关上门，不理这个一板一眼的呆子了。
　　“最关键的一点，我真的需要钱”，栾憬高高的个子，但十分瘦弱，骨节分明的手，板住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张扬看向栾憬，真切且期望的眼神凝视着张扬，让他拒绝不了。
　　“想要钱，就要有相应的态度，别烦我，别过界。”
　　“好”
　　一个不教，一个不学，栾憬和张扬创造了一种新的教学形态。
　　就这样，过了几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不令栾憬产生疑问，张扬的爸爸妈妈雷声大雨点小，把自己花大钱雇过来，王兴甚至为了让栾憬和张扬都在明德中学上高中，向栾憬许诺，他将承担栾憬在高中一切的学费和生活费，只为让张扬能更好的接受栾憬的辅导。
　　可现在，没有任何人来监督她的家教，张扬的妈妈虽然在家，但却从来没有询问过他们的学习情况。
　　栾憬不禁好奇的望向身旁的张扬，他们现在都坐在张扬卧室的窗户边，有一张大的书桌供两个人学习，窗外很巧，是一棵栾树，树顶粉红色的叶片还倔强在深秋里。
　　明亮的台灯照在张扬的脸上，错落有致。
　　察觉到栾憬的视线，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王兴短期内不会询问我的状态，我的期中考试成绩将是考核你的一项重要指标”
　　“但我的成绩不会有提高的。”，张扬头都不转的说着，
　　“为什么？”，栾憬不解的问。
　　“栾老师，你又过界了。”张扬面无表情，心里却暗爽，让你非来给我当家教。
　　太好了，至少能不干活的挣半个学期的钱，反正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王叔叔早在开学之前就打过来了，栾憬心里暗爽。
　　两个暗爽的小人各揣着一门心思，栾憬在学习，张扬在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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