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啊,请你不要担心

作者:萧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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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郑策小时候没白在这片儿混,七拐八绕就没了踪影。
      没看到人影让骆乘光有些后怕。
      “卧槽,是杨吟他们?屁都没看见。”

      骆乘光楞了下,“你能看见屁?”

      “……”骆乘光朝他竖中指。
      ”你这一到晚上就就自动丧失自理能力的,能追到根头发丝儿,我就跟你姓。”

      骆乘光拾起椅子上的遗落的纸,边缘都快被撕成流苏了。他对着光的方向看了眼。

      啧啧啧。
      极简派狂野画风。

      篮球框是一根直线一个圈儿,在另外一堆短横线里,他凭借两个圆定位出应该画的是他哥的头和球。

      “帅。”骆乘光皱眉端详了会儿。
      “就是这儿光线太暗了,盲人摸象画出来也不容易。跟你比还差一点点。”

      骆远方不想理他。

      骆乘光看了盯着漆黑巷口发神的骆远方一眼。
      他在发抖。

      骆乘光知道他哥不是因为冷的,而是因为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

      “没事了。”骆乘光握住他的手,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走了哥,天亮了就好了,把你的皮穿上。”

      今天下午骆远方到家时,家里没人。
      老太太在家呆不住,呼朋引伴去了。
      骆乘光是个学霸,永远不分昼夜寒暑的各种补习,自然也不在家。骆远方曾说他要是不拿个中考状元,补习老师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家里很整洁,他从来和骆乘光挤一屋睡,回来也不需要外婆提前收拾。

      虽然说了不管他,外婆还是在桌上留了晚饭,炒的青椒肉丝和土豆丝,他以前最爱吃的。
      吃完饭倒头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天都黑了。家里还是没人。

      离开久了再回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什么也不敢碰,怕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节奏。

      骆远方忽然感觉自己走的六个月,也把自己从他们生活里抹去了痕迹。
      他才拿了球出门等骆乘光放学。

      没想到遇见一人一直在暗处观察自己。
      因为太黑他没轻举妄动。
      但画了副丑成渣的画是几个意思?
      威胁信么?

      两兄弟回去后,外婆依旧一夜未归。

      骆远方半夜十二点睁眼,还看见骆乘光埋头苦读的背影,他蒙着被子痛苦哀嚎:
      “操,到底谁要读高三,你要气死谁?”

      “学霸从来不气别人,只提高自己。”
      骆乘光刚巧写完,将书一合,两眼皮子打着架就往上铺爬。他笑起来颊侧有两个小酒窝,少年气张扬,很好看。
      “你睡觉不咋踏实啊,一个小时醒六十次。”

      “你背后长眼睛了?”
      骆远方闭回眼睛懒懒问。

      “不用长眼睛,你睡着了会放屁打呼说梦话。”

      “真的?”骆远方忽然睁开眼,不敢置信,毕竟他自我感觉一向不错。与骆乘光说的这些词汇格格不入。

      上铺不应,他踢了上铺一脚。

      “哥。”
      骆乘光忽然说,“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回来不高兴?”

      “没,就是……有点担心你。”骆乘光探头下来看他。
      “你真的没事吗?”

      “靠,这问了一路,我都觉得我应该有点事才对的起你。”
      骆远方笑了起来,“问得我要死了一样。”

      “呸呸呸,快呸。”

      “你妈的骆乘光!缩回去,吐我一脸唾沫星子。”
      骆远方把头缩回被窝里闷声道,“还真是骆淇养的好孙子。”

      “快呸!”

      “呸了呸了。”
      骆远方说,“没事的。快睡,明天最后一天补课,别迟到了。”

      骆乘光顿了下,“你怎么知道?你才回来……”

      “因为我是你哥。”

      “……哦。”
      骆乘光胸口有些发烫,“你也别等了,外婆今晚肯定去别个老太太家进行闺蜜谈心活动了。”

      “嗯。”骆远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说,“给我下马威呢,明儿去负荆请罪。”

      骆乘光也把头栽进枕头里,闷声说:“等着看你热闹。”

      要看他哥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容易等的。
      等到学校门口花坛边排排坐了一堆儿老太太,翻了七八回面儿晒太阳,也没看见请罪的人。
      而其中也坐着他们的外婆,骆淇。

      直到快正午了,出校门觅食的丧尸们生无可恋陆陆续续回来时,一个黑色影子嗖的一下从楼梯扶手上滑了下去。

      黑影腾空时,脚下一使巧劲,长板板三百六十度翻了翻,稳稳落地。
      落地后急转,轮子摩擦地面,唰的一声,尾部扬起薄薄一层灰,刹车,一气呵成。

      要说在一穷二白的学生时代,什么能使人瞬间提神,定然不是风油精之流。

      而是帅哥。

      见者将由内而外焕然一新,眼睛瞪成正圆形盯着美色,心里还能再倒背一套元素周期表。

      一人,提神醒脑;两人,永不疲劳;一群,长生不老!

      校门口仿佛黑云压城末日降临的氛围被一扫而空。人群在几声惊呼声中偷偷朝这边看。

      骆远方出门时选了一件黑色棒球服,想起昨天郑策低调且酷拽的转身,又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他本意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挑了个离花坛老奶奶们近的楼梯,尽力避着校门口的学生。

      没想到这群年轻人平日里要死不活,戴的眼镜一个比一个厚,观察力也是一个比一个好。
      此时的目光们让他有些芒刺在背。

      但他今日目标很明确,是来给外婆长脸加赔罪的。

      外婆虽然嘴里念叨这些玩意儿能有什么用,但现场震慑的效果,骆远方能看出来她不屑的表情下,压抑的嘴角。

      好在,花坛边的目标群体都不负众望被吸引了注意力。
      “老骆,那是你大外孙吧?太帅了小伙子。”

      骆淇架着老花镜,头也不抬地看手相,“帅个毛,癞蛤蟆跳悬崖,装蝙蝠侠,就会出溜一下子。”

      啧,虚荣老太太。

      骆远方学滑板纯为了自娱自乐,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秀技术什么的。
      奈何老太太平日里就爱凑热闹。
      骆远方没吭声,拎着板子一头,助跑了两步,放下时借着惯性跳上去,笔直朝一斜坡滑上。

      板子快要越过斜坡顶部时,忽然连人带板在空中一个转身,挣脱地心引力一般。
      人群中的惊叹声又大了些。
      紧接着顺着坡又行云流水地滑了回去,眼看就要撞上花坛时,他斜一拉扯,稳稳停在外婆面前。

      “天官儿诶!”
      骆淇正给人看手相,冷不丁被挡住光,皱眉看他,“你谁啊?”

      “又揩老头子的油呢?爷爷给我让点儿座。”
      骆远方自来熟地愣是在密不透风的花坛边儿又挤出自己的容身之所。
      “我是骆淇的亲孙子,我来叫我外婆回家。”

      他从背后掏出一朵玫瑰花,看也不看递给骆淇,“给我外婆的,骆淇你先收着。”

      “哎哟老骆你还什么不满足的,人好好的回来了,还这么听话,就知足吧。”
      有老太太在一边声援骆远方。

      “你就看谁家的孙子还有闲心,这样讨好爷爷奶奶的。”

      “是啊,不过小骆啊,你考大学了吗?这一走就是几个月的,去哪儿发财了?”
      这些老家伙,八卦从来没限度,戳人肺管子还浑然不觉。

      “李奶奶,发什么财啊,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家那位,和牛奶奶一起买菜逛街发财呢。”
      对付八卦的方法就是扔回去更大一个瓜,还得是砂糖的。

      但这回张口胡说没来得及观察当事人竟然在场。
      当事人牛奶奶呸了两声,“我昨天可没出门,那女的不是我!”

      人群一下子沸腾,各自通过自己眼线把唯一没在场的李奶奶丈夫扒了干净。

      骆远方本想把话题扯远点,方便自己和外婆说话。
      但这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岁数加起来得过三位数了,怎么还能这么吵。

      他咳嗽了两声,“各位奶奶,前面路口超市打七折,你们还不知道吧?可划算了今天,该囤的东西可以入手了啊,别怪我没告诉你们。”

      此话一出,三条腿儿的四条腿儿的都跟上了发条一样,“你不早说!个倒霉孩子!”

      骆淇也冷着脸要起身。

      “外婆。”骆远方拉住她,“还生气啊?”

      骆淇瞪了他一眼,“家里洗手液快没了。每次都是散状喷射,后面跟着一堆气儿,窜稀了一样。我去买个新的。”

      “别去了,下午一点就结束,她们走过去也快没了。”

      “那你不早说!”
      骆淇反手打在他胳膊上,又坐回去,“你就折磨老年人吧。”

      “老年人也不能天天坐花坛边儿,聊别人家的事儿,得多动动。”

      骆淇瞪了他一会儿,这才笑了。
      六个月不见了,臭孙子!

      “太臭了,我不想要小鸡,我就看看。”江蔚云蹲在一窝毛茸茸黄团子边不肯挪窝。

      她的班主任也挑着过年的时候办转学手续。
      郑策怀疑这小地方的人因为闲得慌,都快反人类地热爱工作了。

      这个学校有初中部和小学部,因为初中部还有人在补课,从校门口进进出出,所以门边儿的小摊小贩也就没放假。
      专门吸引些一看见这些,走路都要打偏的小孩儿。

      江蔚云就是其中之一。
      一眼看中簸箕上一窝鲜黄的的小鸡崽,脸都要笑烂了。
      一个劲儿说自己不想要,就看看。

      没过多久自己还折了个东南西北要和郑策玩儿,每一面都是小鸡开头的词汇,小鸡叫,小鸡走路,小鸡啄米……

      郑策无语,“幸好你不想要,就算想要我们也养不活,养死了得多可怜。”

      “小姨妈!”

      “哎真乖,你说得对,小鸡太臭了咱不要啊。”
      郑策持续装傻,“你班主任人还不错,咱俩运气真好……对喽,就这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最好,回去韩忠夏再捏你,你就这样瞪他……”

      牵着欲哭无泪,自绝后路的江蔚云往回走的时候,会路过旁边富乐九中的学区房。
      两栋老得不堪重负的房子,一个叫清北楼,一个叫状元楼。

      郑策往清北楼二层看了眼,本应该是空置的窗户外竟然晾晒了几件衣服!

      ……我.操。

      那是外公外婆的老房子,外婆一个人住了最后几年,按照习俗是要空置一段时日,给走的人回来看的时间。之后再按遗产分配。
      结果她爸妈也忽然没了,这套房子按理来说还产权不明呢!

      一看就是被姨妈家给卖出去或者租出去了。

      她又想叹气,叹了一半,怕好运真吐光,又把吐出的二氧化碳吸了回去。

      郑策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脑子没问题吧?”
      骆乘光啃下最后一块儿臭豆腐,“走,回去用草稿纸演算给你看,笨死你得了,怎么进的竞赛班?”

      郝洋嘿嘿一笑,忽然凑到骆乘光耳边小声说:“操,快看多年轻的小妈。小姑娘叫她妈呢!”

      骆乘光皱眉,顺着看过去,是挺漂亮的。
      但。
      “管你屁事,你要接手?”

      “我,你他妈放什么屁……”
      朋友忽然顿了下,往右一看,一手推在骆远方背上。
      “跑!又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要保护费的高年级畜生。”

      操。
      凭借骆乘光的个子和灵活度,不一定打不过。
      他路过校门口花坛时想。

      但他不想惹麻烦,关键他哥的麻烦都还没完全解决。

      比如现在,正在被骆淇拎着揍。

      ……现在?

      哥?

      骆乘光猛地刹住步子,后头来人并没有减速,拳头带风对着他右臂直奔而来。

      骆远方都没抬眼,一蹬脚边的滑板,板子朝那人膝盖毫不留情飞去。
      他紧接着两步走过去,拧住那人的胳膊,才体贴地没让他当场跪下。

      “为什么打他?”

      那人被反拧着胳膊,吱哇乱叫,“我错了。”

      骆远方:“……”
      德行。

      “他有的时候也挺欠打,但是……”
      骆远方手上用力,那人疼得仰头,与他对视,“他是学生,要用右手考试。如果哪天他做不了作业了。我让你吃不了饭。”

      “进去。”这话是对骆乘光说的。
      骆乘光还想说什么,骆淇也摆手催他,只得作罢。

      “等等。”

      骆乘光又停下。

      “叫那些人别看了,不自在,低调点。”骆远方小声说。

      骆乘光指了指旁边不知何时已经买好鲜花和巧克力的女生,扯着嘴角。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管这叫低调?”

      “帮不帮?”

      “不帮。”

      骆远方下意识一用力,手下的人带上痛苦面具,“求你,帮他!帮他吧!低调啊!”

      最后还是骆乘光身边的朋友郝洋脑子灵光,喊了声:“要签名,要合照的这边来啊,我们登个记!”

      给他带个小黄帽,拿把小红旗,骆乘光感觉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导游。

      一场混战,不,骆远方单方揍人后,也没影响他和骆淇的叙旧。
      放走那两个混子,两人又若无其事坐回花坛。

      “对不起,又打架了。”骆远方说。

      骆淇长舒一口气,点点头,“回来就好,全须全尾回来就行了。”

      “你们……”骆远方顿了顿,“都知道了吧?”

      “嗯,看来你弟弟没瞒住。”
      骆淇看着远处进出的学生,有些感慨,身边这孩子都成年了。

      “他就没尝试瞒过,昨晚把杨吟名字都喊出来了。”
      骆远方说,“你们,知道了……多少?”

      “学校,还有医院,都知道了。”
      骆淇看着他,叹了口气,“你……”

      “没事了。”骆远方也笑着看她。

      这两天难得都出了太阳,校门口此时新加入一个三轮车。车上恨不得挂上全世界的样子,各种氢气球,各种塑料水枪玩具,五彩缤纷。

      骆远方想起刚死活说不要小鸡,眼珠子都快掉笼子里喂鸡的小姑娘。
      “刚过去那个女孩儿你认识吗?”

      “认识。”骆淇说得很果断。

      骆远方诧异看着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认识长得高高瘦瘦,很漂亮的那个,哦,还带个小妹妹。”
      骆淇转头有些同情地看他,“除了你那些猪头朋友都长一个样,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很容易分辨。”

      “郑策?”骆远方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嗯。”骆淇点点头,“以前跟你同名的那个姑娘。你还常去人家家里蹭药,顺便还蹭吃蹭喝的。”

      骆淇想了想又说:“她长得斯斯文文的,但有股狠劲儿,很出众。刚一看腿就受伤了,一脚重一脚浅,走得若无其事的,在忍着呢。”

      骆远方没说话。

      “还有她衣服,破了条口子还在穿,这么爱面子的年纪,换平常的姑娘早嚷着买新衣服了。”
      骆淇顿了顿。

      “不过胳膊肘那个位置不像自己摔的,是哪个不要脸的把人小姑娘撞了。”

      不要脸此时咳嗽了下,“您观察还真细致……”

      他也注意到郑策被自己划破的衣服,黑色布料在风里翻飞,而她整个人面无表情浑然不觉的。
      像是刚打了一架,又随时准备拼上命的样子。

      就像骆淇说的,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骆远方忽然皱眉,“她们不会是回来抢房子的吧?毕竟……”
      过户手续上,他们肯定不占理的。

      “呸呸呸。”骆淇说,“大过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快呸!”

      骆远方无奈跟着呸了声,只觉得骆淇这个老神婆深不可测。
      凡事似乎都看得透彻,某些举动却让人很难把“睿智”这个词和她联系在一起。

      他想起郑策左臂上的黑色袖带,心里没来由沉了沉。

      虽然算不上熟识,但毕竟是同龄人,如果她家里真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见了也不会好受。
      现在还死皮赖脸低价买了人家的房子。

      房子是什么情况,郑策一路都在想。
      倒不是非要争个遗产,只是原本里面还有爸妈的东西,如果真的卖了,可能什么痕迹都没了。

      刚回到家还没开口,宋熙就牵着她五年级的儿子,眼神略带幽怨地看着她。

      “姨妈?怎么了?”

      沙发上忽然飞出一个酒瓶,砸碎在地上,绿色玻璃片反射五彩的光,让这一刻格外迷离又眩晕。

      韩忠夏坐在沙发上喊:“挂了那么久的金佛,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还真是大款啊。嫌我赚钱多了是吧。”

      郑策忽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金佛丢了。
      偏还在她刚搬进来这两天。

      “小策回来啦?”
      韩忠夏一身酒气走过来。
      “办个入学手续要这么久啊?学校旁边有家金店你看见没?”

      “你怀疑我拿的?”郑策拧着眉,毫不回避直视他,“证据。”

      “哟,还理直气壮的。”
      韩忠夏嘴里喷出一股难闻的酒味儿,一下一下拍她的肩膀。
      “每年你妈都会给我们一千两千的,不是很大方嘛?这会儿孩子都养不起,还不是要送给我们接手。”

      “忠夏。”宋熙打断她,“再找找,应该是没丢的。昨天俊生拿着玩儿,可能不小心放错地儿了。”

      韩忠夏酒精上头,半脑袋潲水响当当,一点思考能力没有,指着郑策鼻子就嚷嚷:
      “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们?还对着宋熙说我坏话。看不起谁呢看不起?还不是过不下去,自杀了,连带着一大家子人……”

      他说着就要上手搜她的身,拉扯间江蔚云的小鸡书包被撕坏一个口子。

      郑策没犹豫,一巴掌呼了过去。

      一会儿大方,一会儿小恩小惠的,脑子他妈被狗啃了吧。
      送什么,送多少钱给自己妹妹,还轮不到韩忠夏个逼人来管。

      宋熙见状,只是低低惊呼一声,有些抱歉地看着所有人。

      韩忠夏没想到她会动手,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

      宋熙立马把韩俊生赶出门,过去拉韩忠夏,“你喝醉了。”

      “醉你妈.逼,这就是你姐姐每年打钱的原因吧,她她妈早想死了。”
      韩忠夏嘴皮包不住焦黄而稀疏的牙齿,唾沫不受控地飞溅。

      “还带着个小拖累,你以为你还能飞出去当凤凰啊?看老子等哪天找个有钱的老头把你他妈嫁了卖钱,还妈.逼的跟我豪横!”

      狼狈。
      恶心。
      失望。
      郑策和人起冲突时,绝不会让自己变成这个模样。
      既掉范儿又丢人。

      她捂住江蔚云的耳朵,尽量不让她听见太多脏字儿。
      转过身就要走,和门口惊恐的韩俊生对视了瞬,又面无表情继续出门。

      院子不大,四五步就能出去。但后头无来由的咒骂像是一把把枷锁,栓住她手脚,行动缓慢。
      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郑策不后悔那一巴掌。
      无着无落的感觉也一直如影随形,只是在此时膨胀了几分,堵在胃里,火烧一样的疼。

      “郑策!”
      宋熙不知怎么安抚了酒鬼,急着跑出来,“他今天股票亏钱了,想卖金佛没找到,又喝了酒脑子不受控,你……别介意。”

      脚步停住,郑策看向她,看见宋熙脸上的划痕,有一瞬惊恐。
      但在宋熙空洞的眼神里,她也找不出半点信任。
      指甲掐在手心里有轻微刺痛,郑策艰难地说:“没事的,姨妈。”

      她皱眉指着自己脸说,“我们,去车库写作业。姨妈你……自己快处理下。”

      “哎哎好。”宋熙应着揉了揉眼角。
      但那里没有泪。

      宋熙比妈妈小两岁,又没在外头没日没夜地打拼过,皮肤要好很多。
      但皱纹却很深,让整个人显得颓丧许多。

      一直到入夜,也没人来打扰她们。晚饭的时候,宋熙送了单独的饭菜过来,叹了口气说先忍忍,也就走了。

      郑策不知道这个“先”字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自己的办法?难道宋熙真的醒悟了,想要摆脱这一切?

      她忍了然后呢?会有什么结果?
      她想不通,叹了口气仰倒在床上,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直到感觉有人在扒拉自己的手。
      她侧头看了眼,江蔚云趴在床边认真地将自己攒成拳的手指一个一个捋直。
      江蔚云轻声说:“别害怕。”

      “嗯。”郑策看着她。

      “我没拿那个东西。”
      江蔚云小声说,语气里有些哽咽,接着急道,“小姨妈你手心都掐烂了,你松开点儿!”

      郑策连忙松开拳头。

      过了会儿,江蔚云鼻音更重了,“小姨妈,我,是不是个拖……”

      郑策忽然坐起来,看着她,“他今天说的话你不要听进心里去,听见没?”

      “谁拖累谁还不一定呢?”她说,“我以后就这样烂在这里,还等着你给我养老,你可别跑。”

      “你不会的……”
      江蔚云不看她,顽固地掰着她的手指,嘟囔道。

      “江蔚云,看着我。”
      郑策捧着她小圆脸,擦掉眼角的泪痕,严肃道:
      “我说过我爸妈留了遗产,你知道的。他们欠的是高利贷,我们多余的不用还,所以我们能自力更生,就不要低三下四。还是……你觉得我打他错了吗?”

      江蔚云摇摇头,咕哝道:“你一路上都挺暴躁的,我知道你是累了。”

      “你还跟我翻旧账。”
      郑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被江蔚云躲过去。

      “别刮了,高鼻梁都给你按塌了!”
      江蔚云皱着脸想了想又说,“他口无遮拦,我们也应该有底线。外婆说出门在外,该低头低头,但也不能过得太孬。”

      “是这个道理,不能太孬。”
      郑策笑着又想去刮她小鼻子,顿了下,改揉她的头。
      “去看书吧,我去溜达一圈。”

      江蔚云没动,看着她,“你是不是,在找照片上那个人?”

      郑策看着她没说话,也不想瞒着,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嗯。但我有分寸,你放心。”

      她从枕头下面把水果刀取出来揣兜里,走之前转头看了眼埋头练字的江蔚云,皱了皱眉。

      “有台灯吗?再要一瓶英雄牌墨水。”
      郑策进门之前看了眼店名,简单粗暴,五元店。

      “有,这两个不是五元哦。”
      柜台边懒洋洋坐起一个男生,下巴挺尖,下颌线分明。但头发长得都快戳眼睛里了,还是挡不住贱嗖嗖的眼神。
      “台灯八十,墨水二十,一共一百。现金微信……美女?”

      “涨了几倍啊?”郑策抬眼看他。

      男生长得虽然清秀,笑起来却一脸痞气,“不是本地人吧?”

      “他妈的什么毛病!”
      一听这句就来气,郑策掏出刀,“咚”的一声直接插在木质柜台上。
      “专坑外地人呗?”

      男生吓得差点掉凳,忙站起来,指着她,“干什么的?我报警了?”

      “随便。”
      郑策歪了歪头,她今天积累的脾气被一百元划了条口子,爱谁谁。
      “看你,报警还是用刀解决。”

      男生瞪了她一会儿,妥协了,递给她东西。
      “三十,我成本价了。”

      郑策向他身后抬抬下巴,“再送个蛋黄派。”

      “……操。”男生回头瞪她一眼,郑策噌地一声把刀拔出来。

      男生低吼道:“拿去滚!”

      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郑策腿有些抖。

      回来第一天拔刀制止抠脚大汉还算正义之举,第二天就上门强买强卖了。

      有点官逼民反,入乡随俗的感觉。
      北风一吹,她又想大河向东流了。

      到院子里时,屋子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吵了起来。

      江蔚云缩在铁桌子前写得认真,右胳膊不小心碰到电线,台灯立马抽筋了一样闪成麻点。她伸手去揉一揉电线,光亮程度跟买彩票似的一会儿一个度。
      缓了一会儿,江蔚云朝笔尖哈口气,又能多写几笔。

      唉。
      郑策心里叹了声。
      她咳嗽两声,把买来的东西“嘭”的一声丢她桌上。
      “你要是近视了,我就杀了你。”

      江蔚云愣愣的看着她。
      “你出去吃火药了?”

      “……快把台灯换了。”郑策没好气啧了一声。
      “他们又在吵什么?”

      “好像是韩俊生的作业,一个人认为选A,一个人觉得选B,然后吵起来了……吵到昨天渴了没人倒水,上个月打麻将把钱输光了,去年……”

      “你在做作业,还是在听故事?”郑策打断她。

      江蔚云笑得很无辜,“我练字,又不用脑子,顺便听了。”

      郑策瞪她一眼,把蛋黄派从衣服兜里取出来。
      “我抢的,晚上饿了吃。”

      “……”江蔚云看着她,“你又要走?”

      “明天正月十五,今晚马家巷那儿热闹,我去看一圈,困了就先睡。”

      郑策捏了捏兜里的刀,面无表情看了她两眼,大眼瞪小眼没话说,她啧了一声转头就走。

      “小姨妈。”江蔚云忽然开口。

      “嗯?”

      “你还要把我养大,别忘了。”
      江蔚云小小一个,在铁质的巨大桌椅边显得弱小又无助。

      “忘不了,我没那么傻,惜命着呢。”
      她朝后挥了挥手,“晚安玛卡巴卡。”

      郑策本想从正门出去,吵架的人闹到门边,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出来。
      她不想看见两人的难堪,给自己惹一身骚。
      转身单脚踏上围墙边砖石一跳,单手一撑,像只夜行的猫,轻盈跃上墙沿。

      再一眨眼,墙那头传来轻微落地声,伴随随着郑策倒吸一口凉气的“卧槽。”
      腿上伤口又裂开了。

      江蔚云有些担忧地朝门外楞了会儿神。
      转过头忽然阴下脸,对着墙边的黑影说:
      “你看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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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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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6个月前 来自:江苏
    看了下每章字数挺肥的,两三天一更换着来吧(看的人多了我再努力日更),坑品见专栏绝对有保障。俺攒攒存稿,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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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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