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固执

　　下午第三节课课间，李益阳接完水，风风火火地回教室。太过激动，水杯盖都没拧紧，路过徐瑶课桌，水溅到徐瑶桌角上。

　　“瑶姐别生气别生气。”李益阳说完忙抽了张徐瑶桌上的纸巾，帮她把水渍擦干，水杯放自己桌上，回头卖关子道，“我刚才去接水，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许辰转身顺口接道，“什么？”
　　徐瑶在整理手账本，分神听他唠叨。

　　“哈哈哈真他妈离谱，竟然有人造谣，瑶姐在追周云也，你说离谱不离谱，这俩人什么时候见过面？”李益阳越说越来劲，“而且凭什么是瑶姐追周云也，不是他追瑶姐！”

　　“真搞笑，谁给他的脸……”李益阳看到徐瑶想要刀他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若蚊蝇。

　　徐瑶把手账本合上放至一边，要笑不笑道，“谁给你的脸？”

　　李益阳反应两秒，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瑶姐，是……真的？你……真在追周云也？”
　　徐瑶：“不行么。”

　　许辰也很惊讶，“挺突然的。”

　　“不是不行，就是周云也这人挺复杂的，别看他现在学习好，但他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好学生。”李益阳喉咙咽了咽，煞有介事道，“你别不信啊瑶姐，他高一上学期没少被学校通报批评，抽烟、打架一样不落，成绩也很差，普通班吊车尾，而且他初中在华阳就挺出名的，职高的那些人都怕他。”

　　班里女生经常提起周云也，女生嘛，聊起隔壁班男生无非聊颜值，“周云也才是硬帅”“周云也是浓颜系代表”还有更夸张的说辞“一班的周云也帅得惨绝人寰”……徐瑶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谈起周云也的那些过往。

　　徐瑶满不在意道，“你一个学渣，还搞阶级歧视啦？”

　　“我没这个意思。”李益阳又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的补充，“不过也不知他受了刺激，高一下学期一门心思扑到学习上，成绩突飞猛进，期中考试逆袭全校第一，被一班班主任破格请了三次才挖走，打架什么的他也很少去了。”

　　南榕一中是省重点，而一班二班又是学校特设的文理清北班，一班理，二班文，直白点一班二班担负着学校高考的荣誉，平日里光是那两个班的学生在学校都能横着走，更何况是一二班班主任，更是眼高于顶，能让一班班主任破格请三次去一班，周云也有点东西。

　　从吊车尾逆袭年榜第一。
　　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怎么办，更爱了。

　　徐瑶舔了舔唇瓣，“人家现在也算是改邪归正了，多励志。”

　　李益阳感觉他瑶姐没救了，“姐啊，你难道和那些女生一样，也是纯纯看上了周云也的脸？”
　　许辰颇为不屑地补了句，“哼，他除了长得帅，也没其他优点了。”

　　徐瑶：“他有这一个优点就够了呀。”
　　许辰：“……”
　　李益阳：“……”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杨春华踩着铃声进教室，李益阳和许辰头扭回去。
　　徐瑶听了几分钟，昏昏欲睡。拎来手账本，然后去找林依依借给她的贴纸，翻遍桌面都没找到，想起刚才许辰借去看，看完放在了林依依桌上，她偏头，在依依胳膊下压着。

　　徐瑶抿了下唇，拿着中性笔轻轻戳了戳林依依的胳膊。

　　“嘶~”林依依倒吸一口凉气，胳膊猛地一缩。察觉自己反应过激，朝徐瑶抱歉地笑了笑。
　　徐瑶脸色一沉，敛眸，没在课上多问，轻声解释了句，“我拿下贴纸。”
　　林依依忙把贴纸递给她。

　　下课铃一响，徐瑶表情严肃地看向林依依，丢了句，“我在走廊等你”，“刺啦”一声，踢开凳子，转身朝后门走去。

　　课间的走廊，人来人往。
　　拐角一隅。
　　“陈玲是不是带人堵你了？”徐瑶冷声问。

　　前几日林依依无意间买了一支笔，上面有羽毛图案，据说是七班的陈玲粉的爱豆对家的标志，被有心之人看到偷摸告诉了陈玲。陈玲在学校横行霸道惯了，不久前她还专门带人去厕所堵过林依依，刚好被徐瑶撞见，她们那群人没得逞，只是肯定不会就此作罢。

　　那天之后，林依依在学校无论去哪儿，徐瑶都会陪着，或者让李益阳他们陪她，不让她落单。
　　林依依知道瞒不过她，点了点头。

　　徐瑶脸色阴沉，“上午第二节大课间？”
　　当时她去找周云也，让林依依自己回的教室。
　　“嗯。”
　　“她都打你哪儿了？”

　　林依依咬了咬唇，陈玲仗着家境好，经常拉帮结派在学校搞霸凌，怕给徐瑶添麻烦，没吭声。

　　徐瑶耐着性子问，“林依依，还是不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撑腰。如果不是，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

　　林依依沉默几秒，动作缓慢地撸起两只衣袖。

　　白皙的胳膊上，触目惊心，好几处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上面布满指甲印，有的地方甚至往外渗血。

　　“走，去找班主任。”徐瑶拉着林依依的手腕就要走。

　　林依依死死拽住徐瑶，唇瓣咬得发白，朝她摇头，“厕所没监控，她们不会承认的。算了徐瑶，我没事……算了。”

　　徐瑶冷笑，她不可能就这么和陈玲“算了”，不过她也明白林依依的顾虑，依依的父母严厉刻板，她怕被叫家长，可徐瑶不怕。
　　“交给我。”徐瑶道。

　　高二七班就在十三班楼上。

　　徐瑶走到七班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几个女生接水回来。为首的女生很高挑，一米七左右，皮肤很白，黑密的波浪卷披散着，化了素颜妆，校服裙极短，堪堪遮住大腿根，长相在几个女生中也是最出众的，她就是陈玲。

　　几个女生正嬉笑，其中一个看到徐瑶，下意识地拉了两下陈玲，陈玲才注意到走廊另一侧走来的徐瑶。

　　徐瑶眯了眯眼，径直朝陈玲走去，不由分说地拉着陈玲的手腕，强行把人拽到监控死角处，动作快到陈玲甚至忘记了挣扎。

　　“你做什么！放开我！”

　　下一秒，徐瑶扬手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打得陈玲踉跄了两步才站稳。陈玲一脸不可思议地捂着被扇的那侧脸，啐了一口，面部狰狞，“妈的！徐瑶你敢打我！”

　　徐瑶冷嗤一声，歪头朝她一笑，视线锁着她，带着几分挑衅，“打得就是你。”

　　话音还没落，徐瑶抬手又是一巴掌，等陈玲反应过来，另一侧的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疼。

　　“我靠，徐瑶你个贱人！”陈玲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抬手就要打回去。

　　手刚抬起来，就被徐瑶桎梏住。陈玲疼得眼眶续泪，气得直跺脚，手腕被人钳着，怎么都摆脱不掉，看着李楚然她们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教训她！”

　　徐瑶攥着她的手腕渐渐用力，眼神一一掠过陈玲的那几个好姐妹，那几个女生明显还是一脸懵的状态，有害怕，有惊慌，可能在学校里听过徐瑶的名号，想去帮陈玲，又不敢，一个个的你推推我，我让让你的。

　　徐瑶冷漠地看着她们的小动作，勾了勾唇，出声警告，“听着，以后找林依依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

　　“今天算给你们个小教训。”

　　徐瑶大力地把陈玲摔到墙上，拍了拍手后退几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陈玲，转身离去。

　　徐瑶一走，陈玲痛的捂着胳膊叫唤，李楚然和其他女生赶紧围上来，把陈玲扶起来。

　　“玲姐，没事吧？”
　　“玲姐，你有没有伤在那儿？”

　　“滚！”陈玲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一阵心烦，把人都推搡开，望着徐瑶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徐瑶，我们走着瞧！”
　　*
　　陈玲被徐瑶的打的消息不胫而走，晚自习前的那会儿一班传得沸沸扬扬的。

　　“徐瑶这妹子牛啊，人狠话不多，陈玲说打就打。”孟晓东和周云也吃完饭回班，听班里人提了几嘴，坐周云也同桌的座位上，饶有兴致道，“这陈玲在学校里欺负了多少女生，你看有敢吭声的嘛，徐瑶倒好，听到自己同桌被欺负，单刀赴会，把陈玲一群人杀个片甲不留。”

　　孟晓东说着说着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周云也笔下“解”字收尾，抬眼，淡声，“很闲？”

　　一旁看热闹的马展鹏跟着凑来，笑道，“也哥，徐瑶是真仗义，陈玲在学校里抱团搞霸凌那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换成别人肯定袖手旁观。”

　　“就是就是。”孟晓东颇为赞同，话锋一转，“要我说，也哥，这妹子人真不错，长得还漂亮。”

　　周云也一阵烦躁，抄起桌上的数学练习册砸向孟晓东脑门，“滚去学习。”

　　“靠。”孟晓东吃痛，揉了两下被砸那处，触上周云也阴鸷的眼神，恭敬地弯腰将题册捡起来放他桌上，临走前嘟囔道，“学习学习，一天到晚就知道学习，也哥你变了。”

　　马展鹏笑，“废话，一中谁不知道也哥现在唯爱学习。”

　　周云也斜他一眼，“你也闲？”
　　马展鹏识趣闭嘴。

　　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室通明。周云也在写物理卷，身后窸窸窣窣传来动静，门开了合，旁边光线暗一瞬。

　　周云也瞥一眼，徐瑶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笑着和他挥手，压着声道，“嗨~”
　　周云也视线移开，低头专注答题。

　　徐瑶支着脑袋侧身看周云也，少年坐姿笔直，握笔的右手手背青筋明显，侧脸线条绷着，眼睫毛天生婴儿直，长而密，眼睫下敛时眼下落一片阴影。

　　他写的很快，不见停顿，有些选择题甚至不经演算，直接在卷上写下选项。
　　看他写题，赏心悦目。

　　只是最后一节晚自习长达九十分钟，看了二十多分钟徐瑶百无聊赖地看向四周，一班其他学生都在埋头学习。十三班整体成绩全校倒数，学生几乎散养，晚自习人数从未过半，反观一班，包括周云也旁边的座位，一共空两人。徐瑶打听到这两人是艺考生，最后一节晚自习不用上。

　　一班的学习氛围确实很好，但也无聊。

　　徐瑶玩了会儿开始犯困，偏头又看周云也一眼，他换了其他卷子在写，闲着无事，她从书包里掏出手账本，翻到空白页，拿出自动铅笔涂鸦起来，寥寥几笔勾出人物大致轮廓。

　　画完实在撑不住，徐瑶趴在桌上浅眠。

　　周云也把各任课老师留的作业写完，晚自习还剩半小时，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会儿游戏，抬腕看表，差不多到点了，手机熄屏整理题册，收题册时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旁边的课桌。

　　少女趴在胳膊上，面朝他，呼吸清浅，双眸紧闭，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勾着笑。她胳膊下是一个浅粉色本子，摊着，压着那页四周贴满眼花缭乱的贴纸，右边那页中央是用铅笔画的简笔画，是一个男生的侧脸。

　　那页右下角是名字。
　　字迹娟秀不失大气。
　　——周云也。

　　晚自习铃骤响，周遭一阵躁动，徐瑶被吵醒，惺忪睁眼，不期然和周云也视线对上，很快，他没表情地瞥开。

　　徐瑶脸颊连同耳根忽地烫起来，她坐起，目光笔直地盯着周云也，唇角轻弯，欢快道，“周云也，你是不是在偷偷看我呀？”

　　周云也皱眉。

　　徐瑶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哦。”
　　“毕竟美貌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不像你，那么全面。”
　　周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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