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光录

　　潇青阑的指尖还停留在颜晨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刚结痂的浅疤——是昨夜在废弃医院副本里，为了挡开突然坠落的钢筋留下的。他指腹轻轻摩挲着疤痕边缘，没注意到身前的空气突然泛起水波似的涟漪，直到颜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传来：“青阑，别动。”

　　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墨潜蹲在三米外的地面上，指尖捏着一片半透明的碎渣。那碎渣在她掌心泛着极淡的蓝光，像被揉碎的 moonlight，与周围灰败的仓库环境格格不入。“这是‘镜膜’的残片，”墨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短发下的侧脸线条冷硬，“上次在‘钟表馆’副本里，我们看到的那些能复制人影的镜子，表面就有这种膜。”

　　颜晨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刻意放轻。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落在皮肤上有点凉，像未化的雪。“所以这个副本的核心，和‘复制’有关？”他的目光扫过仓库四周，那些堆叠的旧木箱上，不知何时多了些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人站在后面，却又看不清轮廓。

　　潇青阑收回放在颜晨手腕上的手，转而握住了他别在腰侧的手铐——不是为了防备，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姿态。他记得上次在钟表馆里，颜晨为了救他，被复制出来的“假潇青阑”划伤了手臂，那道疤现在还在。“不对，”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仓库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但地上没有脚印。如果是复制体，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

　　墨潜站起身，将那片镜膜碎片放进证物袋里。她的动作很稳，手指没有丝毫颤抖，仿佛只是在处理普通的现场，而非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无限流副本。“不一定是复制‘人’，”她抬眼看向仓库最里面的那扇铁门，门把手上缠着一圈生锈的铁链，“可能是复制‘行为’。比如，有人在这里做过某件事，副本就会不断重复这个行为，直到找到‘破绽’。”

　　颜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铁门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不是自然光，更像是台灯的暖光。他下意识地按住了潇青阑的肩膀，让他站在自己身后——这个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千百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我们分两路，”他看向墨潜，语气是商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和青阑去铁门那边，你留在原地，注意周围的影子。如果有异常，立刻喊我们。”

　　潇青阑皱了下眉，想说“我可以和你一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颜晨的脾气，越是危险的地方，越会把他护在身后。上次在“医院副本”里，颜晨也是这样，明明自己的手臂被钢筋擦伤，却还先检查他有没有事。他攥了攥手心，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会注意周围的，你别太急。”

　　墨潜没反对，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不是普通的钢笔，笔帽里藏着一根细针，针尖涂了荧光剂。“如果遇到‘重复行为’，就用这个扎一下影子，”她把钢笔递给潇青阑，“荧光剂会附着在上面，能帮我们区分真假。”

　　潇青阑接过钢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墨潜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他很快收回手，把钢笔别在胸口的口袋里，抬头时正好对上颜晨的目光。颜晨的眼神很软，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像是在说“别担心”，又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想保护我”。

　　两人并肩走向那扇铁门，脚步踩在地上的灰尘里，留下浅浅的脚印。仓库里很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青阑，”颜晨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上次在钟表馆，你说你看到我被复制体划伤的时候，心里很慌？”

　　潇青阑的脚步顿了一下，耳朵有点发烫。他没想到颜晨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明明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他还以为颜晨没注意到。“嗯，”他低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颜晨的手背，“我怕那个复制体真的伤了你，也怕……你分不清哪个是真的我。”

　　颜晨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仓库里的光线很暗，只能看清他的轮廓，却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温度。“不会的，”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潇青阑的耳垂，那里有点烫，“真的你，会在我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扑过来，而不是站在原地看。”

　　潇青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颜晨拉住了手腕。不是用力的抓，只是轻轻的握，像握住一件易碎的珍宝。“而且，”颜晨的声音更近了些，几乎贴在他耳边，“真的你，耳朵会红，复制体不会。”

　　就在这时，仓库另一侧突然传来墨潜的声音：“颜晨，潇青阑，看你们身后！”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刚才他们站过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影子，正沿着他们刚才的脚印，一步步走向铁门。更诡异的是，那两个影子的动作，和他们刚才的动作分毫不差——包括颜晨拉住潇青阑手腕的姿势。

　　“是‘行为复制’，”墨潜的声音带着点冷意，“它们在重复我们刚才的动作。如果被它们追上，我们就会被‘替代’。”

　　颜晨立刻松开潇青阑的手腕，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这次是紧紧的握，手指扣着手指，能感觉到彼此掌心的温度。“跑！”他喊了一声，拉着潇青阑就往铁门那边冲。

　　那两个影子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他们跑一步，影子就跟一步。潇青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影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假颜晨”拉住“假潇青阑”的手指，和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它们的速度在变快！”他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颜晨没回头，只是握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潇青阑的手心在出汗，却没有松开他的手。“快到铁门了，”他喘着气说，“青阑，你力气大，等下我来拉铁链，你用钢笔扎影子，别让它们靠近。”

　　潇青阑点头，另一只手摸向胸口的钢笔，指尖已经握住了笔帽。就在他们离铁门还有两米的时候，那两个影子突然加速，几乎是瞬间就追到了他们身后。潇青阑能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像是有人在对着他的后颈吹气。

　　“就是现在！”颜晨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将潇青阑护在身后，同时伸手去扯铁门上的铁链。潇青阑立刻拔出钢笔，转身对着离他最近的“假潇青阑”刺了过去——针尖上的荧光剂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淡绿色的光，正好扎在影子的胸口。

　　“滋”的一声轻响，被刺中的影子瞬间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一样，慢慢消失在空气中。但另一个“假颜晨”却没有停，反而朝着颜晨扑了过去，指甲尖泛着寒光，和上次在钟表馆里的复制体一模一样。

　　“颜晨！小心！”潇青阑喊着，想冲过去，却被颜晨一把推开。颜晨自己则侧身躲开了“假颜晨”的攻击，同时伸手抓住了它的手腕——那触感很真实，和人的皮肤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凉一些。

　　“青阑，用钢笔扎它的眼睛！”颜晨咬着牙，手臂因为用力而绷紧。他能感觉到“假颜晨”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挣脱他的束缚。

　　潇青阑没有犹豫，握紧钢笔冲了过去。他知道颜晨的弱点——上次被复制体划伤的手臂，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如果被“假颜晨”挣脱，颜晨肯定会受伤。他瞄准“假颜晨”的眼睛，狠狠刺了下去。

　　荧光剂再次亮起，“假颜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瞬间变得透明，和刚才的“假潇青阑”一样，慢慢消失了。

　　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颜晨松开手，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是刚才和“假颜晨”拉扯时留下的。潇青阑立刻抓过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红痕，眼神里满是担心：“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颜晨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手：“没事，只是有点红。倒是你，刚才刺得很准。”

　　墨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才那袋镜膜碎片。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影子消失后，空气中的颗粒少了很多。看来‘行为复制’的触发条件，就是我们在这里做出‘保护’的动作。”

　　颜晨收起笑意，看向那扇铁门：“不管怎样，我们得先打开这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他蹲下身，开始解铁门上的铁链。铁链生锈很严重，每动一下都发出“嘎吱”的响声，在安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潇青阑站在他身边，帮他托着铁链，避免铁锈落在他的手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颜晨的侧脸，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不管是在现实世界的刑警队，还是在这个诡异的无限流副本里，只要有颜晨在，他就不怕。

　　终于，最后一节铁链被解开，颜晨推开了铁门。门后的场景让他们都愣住了——不是想象中的黑暗房间，而是一间明亮的书房，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正好照亮了桌面上的一张纸。

　　纸上写着一行字：“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一关，接下来，该找‘隙光’了。”

　　墨潜的眼神变了变，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纸。纸的材质很特殊，不是普通的打印纸，更像是用某种植物纤维做的，摸起来有点粗糙。“‘隙光’，”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看来这个副本的核心，就是找到所谓的‘隙光’。”

　　颜晨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纸上。他注意到纸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印记，像是某种符号，却又看不懂。“青阑，你见过这个符号吗？”他指给潇青阑看。

　　潇青阑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个符号。符号是用黑色的墨画的，像是一个圆圈里套着一个三角形，三角形的顶点指向右边。“没见过，”他摇了摇头，“不过，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好像是在我爸的旧箱子里。”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很少提起自己的父亲，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父亲死的时候，他才十岁，只记得父亲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发呆。

　　颜晨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们先看看书房里还有什么线索。”

　　潇青阑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符号上移开，开始打量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但大多是关于心理学和犯罪学的，和他父亲以前看的书很像。书架的最上层，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张白纸。

　　墨潜走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放在中间的书——《犯罪心理学案例集》，作者的名字很陌生，叫“林深”。她翻开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和刚才那个符号一样的徽章。

　　“这个男人，你们认识吗？”她把照片递给颜晨。

　　颜晨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男人的五官很清秀，眼神却很锐利，像是能看穿人心。“不认识，”他摇了摇头，又把照片递给潇青阑。

　　潇青阑接过照片的瞬间，身体僵住了。他的手指开始发抖，照片差点掉在地上。“这是……我爸的同事，”他声音有点沙哑，“我小时候见过他一次，他叫林深，是我爸在研究所里的搭档。后来我爸死了，他就不见了，再也没出现过。”

　　墨潜的眼神变了变，她看向潇青阑：“你确定？他和你爸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潇青阑点了点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爸经常说，林深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懂他的人。我爸死的前一天，还和林深见过面，说是要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颜晨握住了潇青阑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所以，这个副本和你爸的死有关？”他的语气很严肃，“那个‘隙光’，会不会就是你爸当年要谈的项目？”

　　墨潜没说话，只是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台灯的光更亮了，照亮了书桌的抽屉。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铁盒，铁盒上也有那个圆圈套三角形的符号。

　　“看来答案，就在这个铁盒里，”她看着铁盒，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不过，这个铁盒是锁着的，我们需要找到钥匙。”

　　潇青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我来试试，我爸以前的箱子也是这种锁，我知道怎么开。”他走到书桌前，接过墨潜递过来的铁盒。铁盒很小，只有手掌大小，锁孔是圆形的，上面刻着细小的纹路。

　　他的手指在锁孔上轻轻摸索着，动作很熟练，像是做过很多次。颜晨站在他身边，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上，生怕他会受伤。墨潜则站在一旁，看着书房里的书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大概两分钟，“咔哒”一声轻响，铁盒开了。里面没有钥匙，只有一张纸条和一枚小小的徽章——徽章上的符号，和刚才纸上的、铁盒上的一模一样。

　　潇青阑拿起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下一关，在‘记忆回廊’，那里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包括‘隙光’的真相。”

　　他把纸条递给颜晨，颜晨看完后，又递给了墨潜。墨潜看完，抬头看向书房的窗户。窗户是关着的，玻璃上贴着一层磨砂纸，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记忆回廊’，”她低声说，“看来下一关，会涉及到我们的记忆。”

　　颜晨走到窗户边，想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就在他的手碰到窗户把手的瞬间，书房里的灯突然灭了，暖黄色的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潇青阑下意识地抓住了颜晨的手，声音有点紧张。

　　颜晨握紧他的手，低声说：“别慌，应该是副本开始切换场景了。”

　　果然，没过几秒，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不是台灯的暖光，而是冷白色的光，像是医院的无影灯。光线下，书房的墙壁开始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他们三个人的样子，却又不是他们经历过的事。

　　比如，有一张照片上，潇青阑和颜晨站在刑警队的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奖状，脸上带着笑容，但潇青阑记得，他们从来没有一起拿过奖状；还有一张照片上，墨潜坐在一间教室里，面前放着一本《犯罪心理学》，但墨潜说过，她从来没有在教室里上过课，她的心理学知识都是自学的。

　　“这是……假的记忆？”潇青阑看着那些照片，心里有点发毛。他看到一张照片上，自己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的花，而实际上，他父亲的墓碑前，他从来没有放过花——因为他连父亲的墓碑在哪里都不知道。

　　颜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到一张照片上，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一起，手里拿着结婚证。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更别说结婚了。“这些照片，是副本制造出来的‘假记忆’，”他握紧潇青阑的手，“我们不能相信这些，一旦相信，就会被困在这里。”

　　墨潜走到一张照片前，照片上是她自己，站在一个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个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她的眼神很冷，和平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墨潜知道，她从来没有进过实验室。“不对，”她忽然开口，“这些不是完全假的记忆，而是‘拼接’的。你看这张照片，我手里的试管，其实是我在大学时做过的一个实验用的，但实验室的背景是假的。”

　　颜晨和潇青阑走到她身边，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果然，试管的样子很熟悉，和潇青阑在刑警队的物证室里见过的一模一样，但实验室的背景却很陌生，像是用电脑合成的。

　　“所以，副本是在利用我们的真实记忆，拼接成假的场景，让我们混淆真假？”颜晨的语气很严肃，“那‘记忆回廊’的出口，应该就在这些照片里，我们需要找到‘真实’的那一张。”

　　潇青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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