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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流民
宋砚是和兰妃一同乘着步辇回来的。
抬轿子的太监们训练有素,步伐稳健,轿子规律地前进着,宋砚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摇篮中,不一会儿就困得眼皮直打架。
最后实在撑不住就靠在了兰妃的怀中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将近亥时,兰妃身边的大宫女若琴一直在他旁边候着。
见他醒了便把屋内的大灯都点着,一边点一边道:“小殿下可算是醒了,再晚些兰妃可就不许你再用晚膳了。”
宋砚刚醒肚子确实有点饿,他歪歪头,像是在问有什么吃的。
若琴扑哧一笑,调侃他真是个小馋猫,又扬声唤外面的侍从去把小殿下的晚膳端上来。
不一会儿,一份折叠奶皮、一份胭脂鹅脯、一份韭花炒羊肉、一份清炒生菜还有一盅莲叶羹挨个儿的端上来。
宋砚看得眼睛都直了,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急切,他一直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若琴看他还在矜持,心想今日小殿下倒显得沉稳了很多,于是劝道:“小殿下,这是兰妃特意为你准备的,要多吃点,不要辜负兰妃的一片心意哦。”
听若琴这样说,宋砚才没有心理负担的大快朵颐起来。
若琴看着挥舞着小木勺,嘴巴张大到恨不得把碗都吞到肚子里的小殿下,会心一笑,这才是正常的小殿下嘛。
兰妃教导完宋谦就来陪宋砚了。
她从宋谦的口中得知之前照顾砚儿的工人竟如此不成体统,也不放心在随随便便找些人来照顾宋谦,便把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分了两个给宋砚。
其中一个叫若棋,另一个正是刚刚的若琴。
宋砚本来是觉得没什么,可到了要洗澡就寝的环节他才发现有大问题。
宋砚小小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浴桶的外立面,手里死死地攥着自己的亵裤不肯松手,一脸的倔强,怎么也不肯让她们脱裤子。
若琴若棋两个宫女着急地站在一旁。
若琴劝道:“小殿下,快来乖乖把裤裤脱掉吧,再闹下去可就要着凉了。”
也不知道以前小殿下洗澡是不是也这么闹腾,没听之前的宫女说过啊。
若棋更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是啊,若是第一天伺候小殿下,就让小殿下生了病,兰妃定不会轻饶了我们的。”
宋砚见她们摆出一副要哭了的架势,狠了狠心放弃了抵抗,双眼一闭,双手张开,表示到,脱吧脱吧,都脱光光好了,这下你们开心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见计谋得逞,便配合得当的一齐把宋砚剥了个精光。
还不顾他的挣扎,一边温柔地劝说,一边用手强制地控制住宋砚的四肢,把他里里外外全面清洗了一遍。
洗完还细心地给他涂上了一层香喷喷的乳膏。
最后新鲜出炉的香喷喷的小宋砚表情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活像是被人欺负了清白的小姑娘。
洗澡的斗争一直持续了三个月,那时宋砚终于能比较流利地说话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劝说兰妃答应让他一个人洗澡。好说歹说兰妃终于同意,反复叮嘱他如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唤外面的侍女。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滋润,除了偶尔会过来的有些威严的父皇会叮嘱他不可整日只知道玩乐,兰妃与哥哥都宠着他。
……
秋风悄然吹走了盛夏的炎热,雪花又把枝桠压弯,去年飞走的燕子今年又飞了回来,四时轮转间,九年已过。
宋砚也从一个奶娃娃出落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小九,别磨蹭了,快点收拾东西。”宋谦还没进来就开始喊。
这些年来,他哥宋谦越来越喜欢唠叨他,还总逼着他学习,活脱脱一个望子成龙的家长。
这可能是真的望弟成龙,这几年,如果不小心谈到有关江山社稷的问题,宋谦就会抓着宋砚给他讲半天的为君之道,然后用那种‘弟弟你可以的’的眼神看着他。
可惜宋砚真的不是那块料,上辈子虽说上了大学,可他学的专业是舞蹈啊,后来混饭吃的行业也是演员,如果他跟他哥说自己以后可以去戏班子唱戏,估计能把宋谦气得原地起飞。
“哎呀,知道啦。马上就好了,皇兄你越来越像一个老嬷嬷了。”
“你小子,敢说皇兄是老嬷嬷,我看你是屁股又痒了。”宋谦摩拳擦掌假意要对他动手。
“哎,不敢了不敢了。”宋砚连忙求饶,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打屁屁这种丢人的事。
上次是他生病了还偷吃宫里新上贡的冰荔枝,结果病情加重,被哥哥发现之后,也不管他病的难受,把他放腿上啪啪打了好几巴掌,打得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谦拿起他放到箱子里的木工小马驹,无奈道:“我们只是去灵云寺里还愿,在顺道去外祖家小住几日,不必拿这么些东西的。”
十年前,兰妃到灵云寺里祈福,愿菩萨保佑宋砚不能言语的病能早日好起来。
当时还请寺里的老主持算了一卦,老主持看了看兰妃怀中小小的宋砚,慈祥的笑着说:“异乡作客,终有归时,是劫是缘,冥冥中自有答案,施主不必太过焦虑。”并嘱咐道,在他十二岁时若身体康健就带他来还愿。
宋砚现在不仅能说,还能跑能跳的,自然算是康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待会到了外祖家,我要送些好玩意给那边的兄弟姐妹们呢,上次见他们还是去年开春。”
“那这几个呢,你不是喜欢的紧,也舍得送?”宋谦挑眉。
“哎呀,没有这些个宝贝陪着我,别说是玩了,恐怕我睡觉都睡不安稳,吃饭也吃不香。”
宋谦忍不住闷笑两声:“你还会有吃不香的时候。”
“嗯嗯!”宋砚连连点头。
那几个宝贝是他自己做的一些木制机械手工,在这里也没有手机和其他一些现代的娱乐设施,他就只能画图纸,找宫里的能工巧匠把他想要的零件做出来,然后自己做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现在手工倒成了他的又一大爱好。
几人共乘一辆马车向华府进发,兰妃本名是华云芷,她是家中嫡女,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备受疼爱,当时把人送进宫时华老夫人也是十分难过。
只可惜华府虽没有重权在握,却是富甲皇都的皇商,盐、茶、丝绸的生意他们都有涉及,每年交的赋税都将近国库的四分之一,上面有意与华家联姻,他们定然是推辞不得。
宋砚不经常出宫,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他一边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车里,一边还要掀着帘子往外面看。
皇都的集市自是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还有耍杂耍的。
“先打现煎的酥肉饼喽!香的很嘞!先到先得啊!先到先得!”宋砚闻着那香味,被勾得直流口水。
他央着从宫里跟来的大太监钟公公:“钟叔,你去帮我买几份可好?”
兰妃与宋谦早就习惯了他这说话方式,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跟谁都带着十分的礼貌,到不似普通的皇家人。
钟叔受宠若惊,忙应道:“哎呦,小公子这可真是折煞奴才了,您且等着,奴才这就去。”
钟叔喊马夫先停着,自己则去给宋砚买煎酥肉饼。
兰妃笑道:“这早膳才用过没多久,又饿啦?”
宋砚抱起兰妃的胳膊晃了晃,“母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天赋异禀嘛~况且吃多点才能长高高呀。”
宋谦听的直皱眉:“宋砚,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切,要你管。”宋砚胆大包天地朝宋谦做了个鬼脸,趁宋谦没发作,他又正色道:“对了,哥,怎么皇都里还有那么多乞丐啊?”
离他们马车十几米远的巷口处就坐着好几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乞丐,刚才他掀帘子往外看的时候,他们都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些大多是流民。”宋谦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流民?”
“对,最近边关小战频发,许多镇子都受到了波及,流民也越来越多,皇都富庶,自然有许多人会往这边来。”
“原来是这样。”
宋砚想了想,唤来正在卖饼的钟叔,吩咐他买些并分给那些小乞丐,还让他多给小贩一些银两,若是下次那些乞丐还来这里,就送他们肉饼吃。
放下帘子,转头就见宋谦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宋砚直觉没什么好事,“怎么了,为什么笑得如此诡异。”
只听宋谦欣慰地说:“没什么,只是想感慨一下,我们砚儿已经能体会民生疾苦了。”
宋砚无语,又是被皇兄挖掘到皇帝天赋的一天。
如果是在现代,他一定要在网上发一个求助帖:我哥总有人想让我当皇上怎么办?急,在线等。
另一边,巷口。
狗蛋儿抹了抹鼻涕,兀自对着那车里身着锦袍,皮肤白嫩的富贵小公子呸了一声,骂道:“真是有钱,不仅有马车做,还有钱买肉饼,不知又是哪个狗官的儿子。”
他旁边的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把冷冷的目光从马车上移开了。
这时钟叔拿了肉饼过来要分给他们吃。
狗蛋蹭一下站了起来,兴奋道:“他要给我们分肉饼,沈哥你不去吗?”
“你去吧。”少年言语简单。
宋砚掀开帘子,看几乎所有小孩都去抢着领肉饼了,只剩一个小孩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台阶上,蓬头垢面的看不清眼睛。
狗蛋领完肉饼回来十分开心,他递了一个给地上的少年,然后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真是个好人,刚才那人说,他们家少爷要送我们病,唔,还多给了老板银子,以后我们想吃还能去吃。”
少年听着狗蛋的话,双手这个捏着分量很足的肉饼。
肉饼香气四溢,但他并没有立刻吃,只是安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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