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是我

　　卧室里，正上演着动画里才会出现的情景——奶牛猫面前投出人类打字的键盘影像，而在空中，漂浮的光屏上显示出一个私聊对话框。

　　【祁年：我回国了。晚上出来吃个饭？】

　　【祁年：不在吗？】

　　江月尾巴不悦地摇晃，猫胡子都气炸了。她满心都是“你这家伙还记得回来”，埋头用爪子吭哧吭哧打字。

　　【江月：今天出门忘记带手机了，没看见你消息。】

　　消息才刚发出去，对面就秒回，这让她挑着眉毛，惊讶得很。要知道她先前找祁年，那态度可就是“有事漂流瓶联系”。

　　这人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祁年：今晚还出来吗？我请客。】

　　江月有些心动，倒是想蹭他的饭，然而瞅瞅自己才完成一个的任务指标，又觉得今晚变人无望。再说，就算祁年不觉得一只猫来赴约奇怪，餐厅里也不让进猫吧？

　　系统乐道：【倒也不是这个问题……猫能吃人饭吗？】

　　想起猫不能吃的那一大溜人间美食，江月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祁年：不想吃吗？】

　　她用爪子拍着键盘，眼神无比悲愤。

　　【江月：不想吃，改天吧】

　　按下回车后，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猫爪子，她悲伤地说：【这下那个“我打字有点慢”的表情包倒是成真了，我这爪子打字还没我做人的时候的十分之一快。】

　　【还是先别担心这个了，继续接单吧。变不回人的话，咱们今晚就要吃猫粮了。】

　　【……什么“咱们”！要吃猫粮的明明只有我！】

　　系统一边咔嚓咔嚓嗑瓜子，一边乐呵呵道：【咱们绑定了，就是患难与共嘛。这么用词比较有同甘共苦的感觉。】

　　江月好想挠它，但又挠不到，只能怨气十足地一爪子拍开直播间。

　　……

　　小猫客服008号接待的第二位用户，是一只仓鼠，名叫球球。

　　虽然江月平时更偏爱猫猫狗狗视频，但是偶尔也会刷到仓鼠兔子之类的异宠，所以她一眼就认出这位用户的品种，大概是一只金丝熊。

　　从直播间的连线画面看过去，球球的背景黑乎乎的，看起来不像是在室内，但光线实在不好，只能看见小小一团毛茸茸的身影蜷缩在黑暗中，一双绿豆眼亮亮的。

　　江月打量着他，率先说：“您好，我是小猫接线员008，很高兴为你服务。”

　　球球搓了搓小爪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颤声说：“我……我……”

　　江月很有耐心地等了一阵。

　　“我……我走丢了……”球球浑身哆嗦着，脑袋时不时转向屏幕外。

　　他在害怕什么未知的东西。

　　江月眯起眼睛。

　　“人给我换了一个新笼子，我从缝里钻出来了，然后一直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跑到外面了。”

　　她思索片刻，试探着问：“你是说你迷路了吗？”

　　“是的……不、不对……”球球晶亮的小眼睛似乎蒙着一层水光，说话都不利索了，“外面有……”

　　忽然间，江月听到一声响亮的呼喊，尖尖的猫耳倏地立起来。

　　“彪哥，找到了！他在这儿！”

　　小仓鼠吓得尖叫一声，缩在角落不动了。

　　江月警觉道：“谁在追你吗？”

　　小小一张鼠脸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江月能明显地感觉到球球几乎快吓坏了，泪汪汪地点头。

　　【怎么办？碰见这样的求助，我是不是应该接通什么部门？】江月急急地问系统，【他现在有危险，我们应该想办法救他吧？】

　　系统道：【原则上是这样的……】

　　原则上？

　　江月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系统又说：【但是由于人手短缺，并没有设立这种部门，只能让你负责到底了哟。】

　　她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我不是个接线的客服吗？都归我管是怎么个事儿呢？！】

　　【就当磨炼自己的能力嘛，嘿嘿。】

　　【喂！！】

　　江月时常感觉自己要从奶牛猫被气成河豚了。

　　直播连线的另一边，外面的声响窸窸窣窣，而球球仍然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毛乎乎的身体沾上了许多污渍，看上去无比狼狈。

　　“老大，我们怎么把它弄出来？”

　　“你们今晚没吃饱吗？追他干什么？这么小一点，我们每人一口都不够塞牙缝吧？”

　　“掏出来玩玩也行啊，谁说要吃了？”

　　“哈哈哈哈……”

　　听到越来越恐怖的聊天走向，可怜的小仓鼠眼泪都快下来了，“008，能不能找谁来救救我……”

　　江月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尽量平缓地说：“别怕，球球，你要勇敢，我会来找你的。”

　　奇怪的是，球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反而浑身一颤，惊慌地叫道：“你、你要亲自来？！”

　　“是呀，怎么了？”

　　“我……”小仓鼠焦虑地搓着爪子，犹豫了许久，最后只低着头，期期艾艾地说，“那好吧……我、我在这里等你。”

　　十分钟后。

　　夜色中，一只奶牛猫正踩着围墙飞快地前进着。

　　【这条路走到底，然后右转，上房顶……】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江月对自己的新身体适应良好，已经能像真正的猫一样行动了。她按着系统的引导，四只爪子无声地踩在建筑上，灵巧地攀爬、跳跃。

　　【还好我是猫，要是变成狗或者仓鼠什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外面方便地行动。】

　　系统颇有深意地说：【是啊，还好你是猫，不然这一单大概是接不了。】

　　拐过两个街头，江月在墙角站定，一双猫眼微微缩紧。

　　她知道为什么系统这么说了。

　　还没见到求助的小仓鼠，但光是在远处观察，她就情不自禁为小家伙捏了一把汗。

　　这是一条小巷，一盏昏黄的路灯亮着断断续续的光，照亮了下方一片空地。在路灯之下，三三只野猫正围在一处路沿边的排水道口，时不时伸只爪子进去，尝试从里面掏出些什么。

　　外面的野猫兴奋地喵喵叫着，而里头的小仓鼠被吓唬得不轻，隔着十多米，江月都能听见猫叫声中掺杂的那点微弱的吱吱叫。

　　这副场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仓鼠意外跑丢，被野猫围追堵截，最后只能找了个排水道口躲进去，压根不敢出来。

　　她夹着尾巴，抬起自己的爪子看了看，心脏跳得有些快。

　　【……我不会是，要和猫打架吧？】

　　这是什么丰富多彩的人生体验？

　　【可能是吧？】系统说，【需要我帮你录个像吗？】

　　【……怎么，这是什么考核指标？】

　　【不，只是记录一下美好时光。】

　　江月抽了抽眉毛，反手把系统静音了。

　　就在她思考自己如何才能一挑三打过这群野猫时，耳朵忽然下意识地竖起，而后她猛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猫的夜视能力很好，于是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她清楚地看见自己身后的来者。

　　这是一只圆滚滚的橘猫，然而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也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的，他的五官长得凶神恶煞，眼睛活像个倒三角，脸上还有一道愈合的伤疤，看上去有十足的花臂大佬风范。往那儿一站，就像停了一辆半挂似的，吨位和气势都很足。

　　江月很难想象，这样大的一辆半挂，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的。

　　橘猫幽幽地盯着她看。

　　“你是新来的？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还是只烟嗓橘猫。

　　江月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对陌生猫这样不太礼貌，还好她现在是只猫，并没有那么丰富的表情。她于是严肃地点点头，说：“我不住在这里，我是来找我朋友的。请问你是这片街区的老大吗？”

　　橘猫懒洋洋地看着那群野猫，说：“不知道。反正我在这儿的外号是橘老大。”

　　江月看了看那群身材苗条的野猫，又看了看面前这辆半挂。

　　好家伙，不知道吃了多少贡品才能长到这个吨位，一定不简单。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脑内转了两轮猫情世故，而后放软了嗓音，以商量的口吻道：“橘老大，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可以给你付报酬！”

　　橘老大收回视线，眯着眼睛盯着她看，尾巴慢慢竖起来。他慢吞吞地说：“我要吃一种叫猫条的东西。看你的皮毛这么亮，你家有两脚兽吧？”

　　江云登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竟然这么简单？

　　也是，再怎么老大也就是只小猫，哪里会要什么很难弄到的东西做报酬呢。

　　“没问题，我会从家里带给你的！五根够吗？”

　　“不是普通的猫条，我要那种紫色包装的，那种好吃。今天早上，有个人类来喂我，让我多关照……呃。”橘老大忽然生硬地转换话题，“总之我要紫色的。”

　　虽然江月完全不知道什么紫的红的，但她还是乖巧地道：“包在我身上。”

　　橘老大欣赏地瞅她一眼。

　　“什么忙，说吧。”

　　“我的朋友是一只叫做球球的小仓鼠。我们是关系很好的网友，约好了这会儿见面，但我给他发消息，他一直没有回我……”

　　“仓鼠？”

　　江月偷偷瞄了一眼排水道的方向：“是的，仓鼠，是金丝熊。”

　　橘老大迈着步子从她身边经过，留下一个胖墩墩又优雅的背影。

　　果然，这橘猫是知道球球的动向的！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补充道：“再加一个玩具。”

　　江月眼睛发亮，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得了她的保证，橘猫龙心大悦，慢悠悠地迈着猫步向那群野猫走去，立在他们身后。

　　“喂，丧彪，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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