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排球，不科学恋爱

　　“阿伦，你交女朋友了？”

　　视频那头，老妈冷不丁的一句，让心不在焉的角名心跳漏了一拍。
　　他先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屏幕旁边立马响起一道炸呼呼的尖叫。
　　“心虚了！尼酱绝对是心虚了！”

　　是妹妹夏子的声音。

　　角名迅速收拾好表情，恢复平日那副懒洋洋的调子：“没有。”
　　下一秒，一张与他有五六分相似，却稚嫩未脱的脸蛋突然入镜，噘着嘴道：“那尼酱刚刚在想什么？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
　　“明天的选拔赛。”
　　“骗人，那个色眯眯的表情，绝对是在想女孩子！”
　　“……眼睛不需要可捐出去。”
　　“才不是！我怎么可能认错！我看我推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
　　角名无言以对。

　　角名太太掩嘴轻笑：“啊啦，有喜欢的人是好事呀。还以为我们阿伦在稻荷崎就能交上
　　女朋友呢，明明这么帅，是吧阿娜达。”
　　角名先生骄傲道：“嗯。随我。阿伦，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出生了喔。要加油啊！”
　　角名太太握拳：“阿伦加油！”
　　角名夏子高高举起手臂：“尼酱加油！”

　　“……”
　　一股暖流涌上角名的心口。
　　为了不给他增加压力，连加油都特意找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么。
　　“我会的，”他低声回应，顿了顿，“挂了。”

　　“啊！尼酱等等！”角名夏子猛地扑到屏幕前，几乎把父母挤出画面。
　　熟悉的展开。
　　角名叹了口气：“又是你哪个老师或者同学的妈妈，想要宫侑的签名？”

　　成为职业选手后，那家伙花枝招展的程度完全不加掩饰了。
　　吸粉，特别是女粉丝的能力，更是变本加厉。
　　上半年《月刊排球》做了个调查，宫侑的粉丝群体画像，60%是20到35岁之间的年轻女性。

　　“这次不是啦！是专门给尼酱的加油！”夏子气鼓鼓地反驳，脸颊红扑扑。
　　角名太太笑着解释：“前几天带她去了趟迪士尼，夏子说要把StellaLou酱送给尼酱。”
　　StellaLou？
　　角名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想大概是迪士尼出的新玩偶吧。
　　紧接着，一只眼熟的紫色兔子出现在屏幕前。

　　角名的眼睛微微睁大。

　　“StellaLou酱是一只勇敢追求梦想的小兔子！和尼酱很像！”
　　……哪里像了。
　　他好歹和一群关西狐狸混了三年，怎么也不是兔子吧。

　　“这个玩偶……很受欢迎？”他状似无意地问。
　　“是呀，妈妈和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夏子把玩偶紧紧抱在怀里，用力点头。
　　难怪。
　　角名想起某人的直播，那只兔子也是从不离手。

　　角名太太补充道：“给阿伦的那只已经寄出去了，大概就这两天到，注意查收喔。”
　　然后轻轻戳了戳女儿的脸颊：“不是还有一句话要单独跟尼酱说吗？”
　　夏子忽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脸蛋越来越红。
　　最后闭上眼睛，超级大声地说道：“最喜欢尼酱了！比那个宫侑厉害一百倍、一万倍！以后我要让全班……不，全校都来找我要尼酱的签名！”
　　角名忍不住轻笑出声：“好，知道了，一定让我们夏子成为全校最羡慕的人。”

　　当晚，角名就收到了快递。
　　拆开包装，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紫色兔子玩偶。
　　他拎起来仔细查看一番，确认了——
　　和Ayane ASMR视频里出现的是同一款。

　　他犹豫了一下，动作生疏地变换着手臂位置，最后以一个略显僵硬的姿势把玩偶抱进怀里。
　　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紧贴着胸口。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角名拿起手机，再次登录YouTube，点进熟悉的主页。
　　自从上次Ayane提到要忙一个实践项目，确实有阵子没更新了。之前预告的直播也迟迟没有动静。
　　其实最近角名已经不怎么失眠了。只是养成了习惯，睡前点开她的主页，挑一个听一会。
　　今天也找一个睡觉吧。

　　突然，频道专属的社群空间里，刷新出了一条新鲜出炉的动态。
　　【成功通过面试加入梦想的团队啦！超级开心！迫不及待要把这份好运分享给大家！明天直播安排！祝我的粉丝宝宝们也都梦想成真>??<】
　　下方附了一张照片。
　　女孩穿着一件oversize的粉色T恤，衣摆长至大腿，黑色长筒袜包裹着线条匀称的小腿。
　　她单手抱着星黛露玩偶，严严实实地挡住脸，另一只手在头顶比了个俏皮的V字。
　　隔着屏幕，角名都能感觉到她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

　　角名又看了看沙发上那只刚刚开箱的、崭新的紫色兔子。
　　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涌上心头。

　　他低头，张开手掌，又缓缓收拢。
　　总觉得……BUFF加满了。
　　明天的选拔赛，根本不可能输啊。

　　*

　　因为涉及切身利益，哪怕只是队伍内部的选拔赛，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更衣室里，角名换好衣服，关上衣柜门前，朝柜子深处看了一眼。
　　紫色兔子扬着一张治愈的笑脸，仿佛在默默给主人打气。
　　角名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它毛茸茸的兔耳朵。
　　StellaLou，借我点运气。

　　“啊哈！什么玩意，这是？”
　　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角名瞬间沉下脸，砰地一声合上柜门，转过身。
　　中村大贵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没想到啊角名，你居然喜欢这么娘炮的东西。你不会是那个吧？”
　　性取向攻击，也算是职业圈子里屡见不鲜的霸凌方式了。
　　角名冷冷看着对方：“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中村大贵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角名。
　　189.5公分的身高在寻常人里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但在职业排坛，尤其是强调绝对拦网高度的副攻位置，实在是排不上号。
　　更何况，即便成了职业运动员，角名的体型依然属于修长敏捷型，体重不到80kg，还不如一些二传。
　　“高中的时候你就靠那一手吧？用腰腹肌群带动全身力量来改变球路。”
　　中村大贵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嗤笑：“哈！这一手高中玩玩还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二队吧。”

　　看着对方满怀恶意的表情，角名忽然牵起嘴角，极淡地笑了一下。
　　中村大贵像是被这抹笑刺到，语气更冲：“你笑什么？”
　　“没什么，”角名神色淡淡，“只是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贬低我。”
　　“因为你很害怕吧？”
　　中村大贵的眉头狠狠一皱。
　　“怕输给我这个二线队员。要是连你最大的身体优势在我面前都不管用，那你还剩什么？”
　　中村大贵死死瞪着角名，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角名伦太郎，我果然很讨厌你！待会要是输得太难看，你就直接滚出俱乐部吧！”
　　角名推开他径直往门外走，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这是你给自己立的flag么？场上见。”

　　尽管在言语上漂亮地回击了对方，但角名心里比谁都清楚，中村的傲慢并非全无道理。
　　在高中阶段，或许还能依靠头脑和技术弥补身体的差距，但在职业赛场，天赋就是一切。
　　这个天赋，自然也包括先天的身体优势。
　　不如说，这个天赋是最残酷的。

　　如果不是中村大贵的性格过于恶劣，始终无法与队伍磨合到位，俱乐部绝不会将这样一名先天条件出色的球员长久置于二线。
　　换作他是中村大贵，恐怕也会认为，这次的选拔赛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嘛，没想到当年独自离家，从爱知到兵库时就曾担忧过的人际关系问题，没在稻荷崎遇上，反而在职业赛场以这种方式应验了。
　　真是有够火大的。
　　角名脸色冰冷，用力攥紧拳头。
　　虽说他向来不是热血选手，但也没有被人骑到头上欺负的癖好。

　　比赛正式开始。
　　中村所在的A队和角名所在的B队，从哨声吹响的第一秒起就拉开了剑拔弩张的架势。
　　面对中村的强攻，角名并未硬碰硬，而是利用精准的预判和迅捷的移动，通过轻巧的吊球、打手出界，或是标志性的刁钻扣球等来瓦解对方的防线。
　　中村的进攻屡屡受挫，情绪逐渐急躁，失误开始增多。

　　再次轮换到前排的角名，微微屈膝，双臂上举，形成一个标准的拦网准备姿势。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将对方的状态尽收眼底。
　　那是狩猎的眼神。
　　捕捉到A队二传指尖的细微变化，他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肌肉瞬间绷紧，起跳，展臂，提肩，手掌张开如密不透风的网，将对方的二次进攻狠狠拦回了对面场地。

　　比赛被拖入决胜局，每个人的体能都逼近了极限。脚底与地板的摩擦声愈发迟滞，喘息和汗水让空气变得黏着焦灼。
　　角名的球衣早已被浸透，连睫毛上都挂着汗珠。眼眸却冷静得惊人。

　　“角名今天干劲满满啊。”观战的队友被角名的表现惊到。
　　“喂，古森，角名这小子是去哪儿做了特训么？”另一人问起平时和角名关系不错的古森元也。
　　没想到古森也是一脸目瞪口呆：“这家伙是真的拼了啊……”

　　咻——！
　　哨声响起，这场长达一百四十五分钟的鏖战终于分出胜负。
　　一场队内选拔赛竟然采用五局三胜制，教练组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要全方位地观察每个球员的能力参数，以确保新赛季的团队配置是最优解。
　　最终，B队拿下了胜利。
　　“不可能……”
　　中村大贵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汗水大颗砸在地板上，嘴里发出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双熟悉的球鞋停在他的视线前。
　　角名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话说，我终于想起来了。”
　　中村大贵的背脊一僵。
　　“高中的时候，你是石川县的选手吧。”
　　“2011年的IH第二轮输给了稻荷崎，第二年春高第一轮又被我们送走。”
　　“难怪。”
　　在中村大贵仿佛要杀人的目光里，角名俯下身，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道：“对了，赛前你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老老实实待在二队，或者滚出俱乐部——下次放狠话之前，先确保自己不是输的那个。”
　　说完，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随手撩起衣领擦了把脸上的汗，一边往场外走去。

　　古森第一个冲到角名面前，兴奋地拍拍他的肩膀：“打得太漂亮了！恭喜你啊角名！”
　　“谢谢，”角名抬手揉了揉脖颈，“不过能不能选上，也不只看这一场的结果。”
　　古森信心满满地竖起大拇指：“放心，凭你今天的表现，绝对稳了。”
　　角名轻轻呼出一口气：“希望吧。”

　　“对了，大家说今晚要聚餐庆祝，你想吃什么？”
　　角名却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
　　“欸？你有安排？”
　　角名顿了顿：“嗯，准备看个直播。”
　　古森：“……”
　　行吧，差点忘了这家伙的网瘾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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