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语呢喃

　　第3章 牛仔枷锁（一）
　　“按照惯例，我将为诸位破棺者带来一段前瞻介绍视频。”兔子穿透力很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它用爪子把一边耳朵挽起来，很优雅地做了个欠身的动作。随即在旁边的空气里划了一下，拉出了一面水幕。
　　衡温本来不想看的，目光却被莫名其妙地吸引进画面。怪了，那个青年看起来似乎很眼熟。
　　昏沉，潮湿，阴暗。
　　似乎是牢房标配，但是又有一些奇怪的不同。
　　青年跪坐在阴暗里，即使灯光暗淡也看得出他状态不好，面色苍白。他上半身几乎没有什么蔽体的衣物，满是交错的红痕和伤疤，脖子上戴着一个金属项圈，但是神奇地没有多少萎靡感。一双眼睛哪怕在暗夜里也熠熠生辉，闪着倔强不屈的光芒。
　　“还是不肯说吗？”画面之外的人似乎深深地叹了一声，指腹重重擦过青年的唇瓣，留下一道艳红的痕迹。“哪怕你妹妹也深陷棋局，无法挣脱。”
　　“......”一直几乎没有什么生命体征的青年闻言慢慢仰起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画面就此切断。兔子似乎是少有地表现出慌张：“可恶，放错了，不是这个。”
　　兔子不知道在水幕上按了什么，画面突然消失。紧接着，衡温感觉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深重的黑暗。再次醒来的时候，她难得怔了一下，眼前是一幕非常现实的场景，甚至可以说，有点过于正常了。
　　眼前是一片热闹忙乱的景象，透露着一种很离奇的现实荒诞的意味。副本里刚刚还在吐槽兔子挖坑陷害大家的冰蓝蹲在她面前，颇为担忧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前的温度：“不发烧啊，怎么才醒过来，被这个倒霉副本针对了吗？”
　　“那倒没有。”衡温揉了揉稍微有些酸痛的额头，决定在记仇的基础上再给兔子记一笔。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冰蓝也一脸无语地指了指那边的墙壁，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排队粉刷墙壁，胜者得到积分进入下一关。”
　　“兔子不是说只有一个前瞻视频吗？”衡温纳闷。
　　“好问题，”冰蓝贴近她的耳朵悄悄说“可惜兔子也在干喔。”
　　怎么可能！衡温心下一动，作为管理者的兔子怎么会自己亲身下场，还苦兮兮地做中间商。而且如果兔子都不算在前瞻视频里称王称霸的，还有谁可能突破世界枷锁，给一个本质上的bug做上司。话说回来，从醒来开始，所有的信息都是冰蓝透露的，冰蓝说的，又是真是假呢。
　　衡温隐下自己心里丛生的疑窦，乖顺地站起身来，忽然问了她面前一脸担忧的少女一个很寻常的问题：“你去年过18岁生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哎呀姐姐，人家事情太多忙忘了嘛～姐姐不会生我气的对不对。”少女撒娇道。
　　衡温按住腰侧背包里的书，神情彻底严肃了起来。冰蓝刚自述完过了十八岁生日，不可能去年就过了，一个很简单的叙诡技巧，这群怪物复制冰蓝的时候没有继承记忆吗？难道这里仅仅是副本里的一个碎片吗？
　　“到出口了，姐。”假冰蓝微微一笑，推了衡温一下。
　　梦境突然如气泡一样倏然破碎了。
　　衡温睁开眼睛，她身边是温热清凉的水，她竟然睡在水底还能呼吸吗。
　　“因为这个水位刚到你脚踝。”一个熟悉的声音无奈地说道，“睡美人小姐，还不起来吗？”
　　“这第一个副本不应该这么难的。”衡温揉着后脑勺，可能在水底睡久了，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有点奇异的胀痛。“你是不是偷偷揍我了？”
　　“没有啊。”冰蓝把木棍背到身后，笑眯眯地转移话题“你看这里的天多蓝啊......”
　　两人对视了一会，冰蓝发现衡温完全没有被糊弄过去，不甘愿地败下阵来。“他们都在赛马，”冰蓝简单地陈述道，往那边指了一下，一匹又一匹油光水滑的马自由地越过障碍，像是匀速转动的陀螺，在绕着马场一圈一圈地旋转。
　　“你现在清醒不算晚，”冰蓝说“很快就到我们组了。规则倒是不难，骑马绕场地十圈并且保持前三名就是优胜者，失败者无惩罚。”
　　“无惩罚？”衡温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彻底放了下来，变成一片平直。“在这个赌命的游戏里，我不相信无惩罚的结果。”
　　“或许会有延迟的惩罚。”冰蓝翻身上马，向衡温伸出手，“走吧，搭档。”
　　“走。”衡温拉住她的手借了一把力，很轻松地跃上了马背。
　　“我观身后，你看前路。”冰蓝说，拉紧了马的缰绳。“出发！”
　　第一圈毫无异状，就像是正常的赛马。无论是初学者还是资深驯马人都很谨慎，让马基本保持匀速，但是第二圈和第三圈开始，衡温就开始感觉到了违和感，好像障碍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甚至到了不拉紧缰绳就会摔下去的程度。
　　“冰蓝，你感觉......”衡温回头，看见身后的少女牢牢抱着她的腰，但是浅淡的红色已经在她瞳孔里蔓延开来，她好像已经陷入了某种梦魇，不停地喃喃自语：“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衡温感觉脊背上陡然生出一阵寒意。
　　这才只是第三圈，就已经陷入了不知名的梦魇和执念里。如果之后出现了更难的情况，她就很难应对了。衡温咬了一下舌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带着身后的冰蓝伏低身子，紧紧盯着前方熟悉的障碍。一圈又一圈，好像树木的年轮，在无止境地奔跑。
　　“啊！！！！”一声尖锐的哭喊响彻了整个赛马场。衡温惊觉自己已经毫无意识地骑着马跑了好多圈，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到了十圈，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停下，好像都是红着眼睛往前冲刺。直到那声尖叫，有个男生不慎从马背上滚落，掉到脚下瞬间被踩断了骨骼，但是其余的马匹和人类好像根本没有留意，眼看那个男生就要被踩成肉酱，衡温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手，狠狠吸了一口气，率先控制马停了下来。
　　她天生力气大，马疼得尖锐地嘶鸣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但是最终没有落下去。疯狂的绕圈活动好像终于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大家似乎都清醒了一瞬间，最终没有马蹄落下，对骨折的男生造成二次伤害。
　　该死，又是幻觉吗？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男生竭力撑着旁边的树干直起了上半身，一张清秀的脸吓得毫无血色“我会报答你的。”
　　“赛马还没停。”衡温说，“你有绳子吗？我现在只能把你捆在马背上，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她没有问男生的同伴，在她恢复意识的时候，那匹马上就只有男生一个人，而在马匹踏过的地方，沙地里留了很大一片污浊的血迹。光看这个出血量，男生的同伴应当是凶多吉少了。
　　“我有我有。”男生咬着绷带给自己包扎，伸手递过来一卷很粗的麻绳。衡温没有问道具的来源，直接上手把男生固定在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在挥起马鞭的时候，男生说：“我叫阿成，如果活下去，我会报答你的。”
　　“希望我们都能活下去。”衡温没有回头。
　　一圈一圈的疾驰中，其实很难数清楚到底多少圈，但是衡温心里总有一种紧迫感，好像不够快就会失去什么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障碍在一层层加码，火圈，水泊，甚至是模拟宇宙的行星天环都被一一越过。衡温几乎控制不住内心难得的焦躁感，到底是什么落下了，怎么一直一直停不下来。
　　“吁！！！”冰蓝的声音和阿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终于终止了这一场无休止的角力。
　　幻象破除，真相浮现。
　　衡温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个赛马场，就像是那个不断跳舞的红舞鞋。”冰蓝扶起已经坐在水里的衡温，“一切都是你脑海里构建的真实，也一切都是你脑海里建构的虚幻。”
　　衡温：“......”她虚弱地抬手给冰蓝比了个中指，“我最讨厌谜语人，说人话。”
　　“人话就是赛马场会根据你的想象生成障碍。”阿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同样在水边艰难坐下，“破除掉这种迷雾，才能迎来新生。”
　　“死了很多人吗？”衡温看了看周围，还有人在赛马场里魔怔地奔跑着，哪怕已经头破血流。冰蓝和阿成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周围寥寥几人。“我们尽力了，执念不是特别深的还拉得出来，特别深刻的就没办法救下来了。”
　　“这不是初级副本。”衡温说：“不能任由他们一直跑到死，我想个办法。”
　　可恶的兔子先生，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呢。怪不得从一开始就不见兔影。合着根本就是一个喜欢下幕后黑手的毒辣小人。
　　“毒辣小兔。”冰蓝纠正道。
　　“这种时候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衡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翻了个白眼。
　　“要是有智力型的伙伴就好了。”
　　“你在间接说我们没智商吗？”
　　“不要随便代入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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