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在左

　　一时无话，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封辛注意力在手机上，没发现晏辰正看着他。晏辰打量着面前的男生，皮肤白，五官好看，眼睛特别明亮，衣品，比他好。晏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盯他那么久，下意识地。

　　封辛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睛，半遮半掩地，晏辰很想拨开那些碎发，看见他的眼睛。可是他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

　　晏辰回了神，封辛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晏辰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封辛莫名烦躁。

　　从前也是这样，老爸偶尔在家吃饭时，看了几眼手机就出了门，被他询问时用这种眼神看他；老妈和她小男朋友逛街看到他，眉目间明显的厌恶不快；班主任看着高烧着咳嗽不断的他给老妈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却一个不通的时候。

　　封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晏辰指指手机，“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看着封辛嗯了声，晏辰略迟疑地走了。

　　客厅又是空荡的了。封辛打开信息，点进老爸的界面，他发的信息孤零零地，觉得心口一阵空。封辛给了自己一巴掌，“矫情。”

　　看了眼时间，望着屋里陈旧的摆设，封辛有种半截身子进了冰湖的感觉，又巡视四周，一种窒息的感受萦萦环绕着。

　　封辛急忙打开微信，给聊天框最高的“宇宙第一帅”打了个视频。对面很快就接了，晏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笑着说：“怎么了小疯子，这么快就想我了？”

　　封辛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不过想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而已。

　　看着屏幕上痞笑着的晏辰，封辛点了点头。晏辰愣了一下，觉得封辛给他的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他现在又听话又…可爱？好像一个离开了父母的几岁孩子，身边没什么依靠，抓住什么就把什么当救命稻草。

　　封辛沉默地看着他，使他有种不安感，“小疯子，你怎么了？”封辛仍旧无言地看着他。

　　晏辰回头往原路跑着，没挂视频，不断和封辛说着话。“等着我。好不好，我很快到。”这种哄孩子的口气是什么鬼，但晏辰不由地觉得，没什么违和感。

　　晏辰跑进门的时候，封辛正盯着门口，把双手团在膝盖上，就像一只温顺的猫。晏辰看着他空洞的眼，按住他的肩头，“小疯子，小疯子，你看着我，我是谁？”

　　封辛没有回答，晏辰内心的恐惧瞬间被放到最大。他突然有点无措。小时候晏然生病那段时间的样子，冲上他脑海。

　　他的心跳很乱，按着封辛肩头的手不知该放去哪里，最终抱住了他。晏辰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疯子，小疯子乖。说，我是谁？”晏辰把封辛的脸捧起来。封辛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热乎乎的，瞳孔恢复了神采，“你是晏…”他没说完就被晏辰紧紧搂住。

　　空气一刹时被冻住。

　　晏辰温热的呼吸在封辛颈间浮动着，封辛被搂得太紧了，“放手。”晏辰松开了他，看着他站起来去倒了杯水喝，笑了笑：“正常了？”

　　封辛又倒了杯水，递给晏辰，“我没打你吧？”“没有，”晏辰喝了一口水，“你就那样子不吭声也不动，还不如打我呢。”

　　封辛坐在他身边，张口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封辛感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太难受了。

　　晏辰看着他，“怎么了？”封辛低着头，再抬起脸时说：“我说我被感动了你信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给人的感觉特舒服。

　　“信。”晏辰说。反正给晏辰的感觉很好。封辛长相偏柔和，平时不笑又寡言，显露不出来。晏辰认为，他的笑只可以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舒服。

　　封辛看了看手机时间，给老妈发了条信息。封辛站起来，“你早点回家吧。”晏辰一听立马说：“不用急，我再呆会儿。”

　　封辛眸子动了动。他知道那条路现在应该是黑的，来的路上尽管他在看手机，也注意到没有一盏灯。

　　晏辰大概打算不走了。

　　很奇怪地，封辛心里有一丝庆幸。他已经独自过夜很久很久了，发病的时候自己服药熬过去是家常便饭。现在，突然有人为了自己着急，愿意陪着他，他一点儿也舍不得晏辰走。

　　晏辰看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封辛扭过脑袋，盯着他。晏辰笑着说：“你怎么老是看我？是我太帅了吗？”

　　封辛无语半晌，沉默后开口，“你要不要…我是说，在我妈这边儿睡？她不回来。”晏辰点头：“嗯。”

　　封辛愣了下，他以为晏辰也许会客套一下。他回答得太干脆了，封辛莫名被噎住……好吧。晏辰掏出手机点了会儿，“我跟晏然说了，她今晚到老太太家住。”

　　“嗯，”封辛应答，“我去收拾下房间。”封辛走进一间看着挺坚固的小屋，里面…灰尘堆成堆儿。老妈大概只收拾她睡的那间。

　　探险了好几间房，封辛总算找到一个较干净的房间。晏辰跟在他后面。他边咳嗽边对封辛说：“……我真佩服你妈的生存能力。”封辛说：“我们睡一起，介不介意？”

　　晏辰突然止住咳嗽，“你…确定？”“确定，怎么了？”封辛疑惑，“地上很脏打不了地铺，不过你要介意和我睡可以躺地上，我无所谓。”

　　“…没事。”晏辰就是觉得，封辛这样的人看上去就不像会让别人睡他床上，碰都不许碰的那种。

　　晏辰看着他出去找地方刷牙，躺在了床上，一只胳膊压在脑袋后。封辛回来了，关灯后平躺在他身边。月光从没关紧的窗户斜斜照进来，碎银铺了小半块的地。晏辰瞄了他一眼，封辛闭着眼，双手放平在被子上，交握着。

　　“睡得这么乖？”晏辰不自觉就又盯着他了，脱口而出。封辛扭头看他，两人对视。

　　晏辰笑：“睡不着啊？”封辛点点头，“习惯了。”晏辰想了会儿，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封辛有点迟疑，最终嗯了声。

　　等了好久都没听见晏辰出声，封辛闭上眼睛。摇篮曲适时响起。封辛失笑：“哄小孩儿啊？”晏辰望着他嘴角小小的虎牙，笑了，“对啊，哄我们小疯子同学睡觉。”

　　这样晏辰哼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封辛慢慢睡着了。这应该是他少有的这么放松的夜晚，只吃了一片药。

　　早晨的时候，窗外有清脆的鸟鸣。晏辰是闻到香味起床的。厨房里的封辛正在做早餐，也许是过于专注地盯着手机教程，晏辰进来了也没发现。

　　晏辰帮他炒着锅里的菜，看他认真盯手机，笑着说：“早安，小疯子。”封辛回了句“早”，站一旁看他。

　　吃早饭时，桌上已经摆了一碟菜，“你做的？”晏辰尝了下，封辛表面不显地问：“还行吗？第一次做。”晏辰笑了笑，“好吃。”封辛被表扬了下，心情好了一大截，早上做糊了两碟菜的沮丧一扫而光。

　　“叮咚”信息提示。封辛看了眼手机，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老爸的名字赫然在屏幕上，上面只有一句话：“今天去那边学校报到”。晏辰洗好碗走到他旁边，瞄了一眼。“七高啊，你也在那儿读？”

　　封辛说，“你怎么知道？”晏辰一笑，“这方圆几里就那么一所中学，不然你上小学吗，小疯子同学？”

　　封辛背上背包，走到门口，“走吧。”

　　绕过弯弯折折的巷子，面前出现了街道和树苗。早上的空气是清凉的，水乎乎的，封辛深吸了口气。很神奇，几天前他还是初来乍到的外乡客。

　　路上人不多，但都或多或少会瞄一眼这个穿着和镇上格格不入的少年。

　　“这个就是坐银行等着领工资的那个人？”

　　“不像啊，穿得挺人样的，之前来领钱的都是些晒得很黑的干工地的……”

　　“就是呀，别人都拉横幅‘黑心xx还我血汗钱’，他横幅都不带买的……”

　　“钱光买行当了呗……”

　　“哪里哪里，我听说，这人是在市里做乞丐的，专门跑我们这儿的银行换钱，不然要被警察逮住……”

　　封辛：“……”

　　路人的注目终于在到边学校那一刻没了。

　　封辛无语地看着身边笑了一路的某人，“笑够没有？”晏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辛：“……二笔。

　　看眼门口来往的学生，封辛回头看他：“你在这儿读？”话题拐的太快，晏辰呲着的牙刚收回去，摇头，“我没上学。”封辛没有太讶异，掏出手机给老爸回了消息。

　　报道处。女老师把资料叠好，没抬头，又问：“住宿吗？”封辛摇头。

　　又走在树荫旁，封辛听着晏辰在旁边东聊西聊。时不时点头回应。到了杨林道，封辛朝他挥挥手，转身。

　　晏辰就这么看着他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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