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

　　路上，雨开始越下越大。

　　两人也没有伞，杨子溪始终担心秦云伤口会化脓。

　　她把自己的防晒衣脱给秦云，让他遮着伤口。

　　秦云没有拒绝，他知道如果伤口恶化，受苦的是自己。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更大前来到了那个棚子。

　　那其实本来是一处买咖啡的地方，为了生意好特意开在摩尔城前面的广场上。

　　在它旁边有着各种儿童设施，什么蹦床，小火车，秋千，在晚上，那些设施上的灯串还会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芒。

　　但可惜，不像咖啡店，那些儿童设施的位置离摩尔城太近了，现在摩尔城的商城塌了，正好压住这些儿童设施。

　　但那些五颜六色的灯串却奇妙的□□无比，还在雨帘中闪发着七彩朦胧的光。

　　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

　　两人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幕。

　　秦云眼眸沉沉地看向远方。

　　而杨子溪此刻正在发呆。

　　不跟秦云吵架后，她就情不自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对未来一片迷茫，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噩梦之中。

　　但雨水潮湿的气味，身上隐隐作痛的淤青都像是在告诉她这就是现实世界。

　　在空荡的城市里，她该怎么自救……

　　就在这时，忽然秦云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杨子溪猛然一惊。

　　她现在特别害怕秦云也消失不见，在这诡异的世界里，她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秦云，你要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

　　“……你可以别去吗，伤口遇水会化脓的。”

　　秦云愣了一下，他扭头古怪地看了看杨子溪一眼。

　　她这语气倒像是回到了自己表白前的时候，温温柔柔没有脾气，每句话都带有可以吗这个结尾，小心翼翼无比。

　　看着就让人难受心软。

　　“行了，废话真多。”

　　秦云不耐烦地说着，也老老实实呆在杨子溪身旁。

　　啪嗒，啪嗒，雨滴打在屋顶的声音响彻整夜。

　　两人各怀着心事，都彻夜未睡。

　　第二天，雨势渐小，细细密密的雨带来些许寒意。

　　秦云因为受伤吃过药后，挺到早晨还是控制不住昏昏欲睡。

　　由于秦云的伤口不能沾水，杨子溪也就没叫他，就自己一个人去寻找吃的和找其他人。

　　杨子溪在倒塌的商城附近找了两把伞，一把撑着，一把抱在怀里。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整个世界布满了灰色的色调。

　　杨子溪穿的白衬衫已经布满了灰尘和微许血渍。

　　她灰头土脸地走在破碎的城市里。

　　街上空无一人。

　　以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只剩下各种建筑物的残骸。

　　马路旁边的饮料店被巨大的建筑物压跨。

　　里面的五颜六色的饮料喷射在黑白相间的斑马线上，被雨水一冲刷，沿着街道流的到处都是。

　　空气中充斥着甜腻的香味。

　　杨子溪肚子叫了起来。

　　她想起来他们还没吃饭，就又找了家还算完整的超市，避开了尖锐的钢筋，小心翼翼的拿起袋子，装了些面包。

　　走的时候，杨子溪不抱有希望的环顾了四周，不出意料没人喊住她。

　　等杨子溪回到暂时庇护处，秦云还没醒，正侧躺在长椅上睡觉。

　　椅子长度比较短，他只能蜷着腿，看起来特别难受。

　　秦云的脸也脏兮兮的，还有着细碎的小伤口，但幸好只是破皮没有流血。

　　杨子溪把面包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凑近看了看他的伤口，也没吵醒他，就又出去了。

　　此时，杨子溪打算去商店找手机，看能不能报警。

　　来到摩尔城大门口，以往辉煌华丽的大楼只剩下残缺，大楼是从中间开始断裂的。

　　不像房屋紧凑相连的居民区还可以一个靠一个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形状。

　　摩尔城周围全是空地，大部分进出口已经被坍塌的墙堵死了，只有一家卖女装的店铺的门前还没有被堵塞。

　　杨子溪看了看一楼沿街的店铺破碎的大门，觉得可以从那里绕进去。

　　这个举动非常危险，但杨子溪不知道还有哪个地方卖手机，她毕竟才转学到这边。
　　在加上一般都宅在家里，对这边不太熟悉。

　　知道摩尔城里有卖手机，还是因为之前运动会采购时看见的。

　　她咬了牙，觉得可以一试，毕竟那家店就在一楼。

　　杨子溪绕着玻璃慢慢的走了进去。

　　店里华丽的灯摔在地上，碎裂成片，塑料椅子被砸的奇形怪状，漂亮的衣服与玻璃渣混在一起。

　　她一边慢慢踢着这些渣子，一边提心吊胆地往里面走着。

　　越往里面走，越是触目惊心。

　　商城中央的灯似乎全坏了，从内部看，一半被压跨，一半竟然还以奇怪的形状屹立着。

　　以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被砸的如蛛网般片片碎裂。

　　许多店牌摔倒在地上，那上面五彩的灯串还接触不良的闪烁着，像是五彩的小细虫在上面爬行着。

　　远处自动电梯上满是坠落下来的物体。

　　从五楼自动电梯开始，一层一层直直压着下一层，扭曲的折叠的空间，带来压抑的感觉。

　　杨子溪看着这样的场景突然害怕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进来的入口，一片昏暗，只有一点点光芒从那边传来。

　　好像下一秒，有就石块突然坠下，堵住唯一的出口。

　　杨子溪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看了看前方，顿了一会，想要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焦急地声音传了过来。

　　隔着重重墙，杨子溪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声音。

　　很快声音大了以来，杨子溪这才辨认出来是秦云的声音。

　　只听，他焦急地喊着，气愤的嗓音里蕴含着丝丝不安。

　　杨子溪突然想起来外面还在下雨。

　　糟了，伤口！

　　她赶紧原路返回，比起来时的小心翼翼，回去的时候，简直是健步如飞，就好像背后有鬼在追她。

　　出去时，她松了口气。

　　秦云在不远处，撑着伞，一瘸一拐的急切地边走着边喊着。

　　“秦云！”

　　杨子溪拿起地上的伞，赶紧跑了过去。

　　秦云猛地转过身来，由于没睡好，他的脸色惨白如鬼，眼眶里全是红血丝。

　　“你他妈去哪里了！”

　　“我去找手机了，看能不能报警。”

　　“杨子溪你真是神经，你之前害怕我消失，我好心陪着你，到我害怕你消失时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杨子溪愣了愣。

　　她没想到秦云竟然能看出来她当时在害怕，在她心里，秦云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

　　其实杨子溪一直觉得秦云这个人很奇怪。

　　她转学后注意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秦云，他总是独自坐在教室角落里，不理会周围人对他的忌惮和厌恶。

　　听他们说秦云初中干了好多坏事，什么打老师，逼学生跳楼甚至校园欺凌别人。

　　当时是出了名的恶人。

　　但后来杨子溪意外发现这一切都只是谣言，那些风言风语都只是污蔑。

　　杨子溪不明白秦云为什么不解释，以为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话语。

　　但秦云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一向肯定的想法在此刻发生微妙的变化。

　　杨子溪怜爱之心蠢蠢欲动起来。

　　“你怎么知道昨晚我在害怕？”

　　“呵，你当所有人都跟你那样愚蠢。”

　　秦云讥讽地看着她，语气冰冷。

　　杨子溪脸瞬间黑了起来。

　　是她想多了就冲秦云这嘴臭的鬼样子，他绝对不可能是那种默默忍受谣言，渴望朋友的小可怜。

　　同时杨子溪也松了口气，知道秦云也需要她，不会半路丢下自己。

　　“你个神经病，你快回去吧，省得伤口化脓拖累我。”杨子溪推着他就往棚子里走。

　　回到咖啡棚里，桌子上的面包一个也都没有动。

　　可以看出，自从秦云醒来后就匆匆忙忙地去找杨子溪去了。

　　待坐下后，杨子溪一脸严肃地说。

　　“秦云，我觉得，我们首先得弄个手机确认一下情况，你现在不能乱动，所以还是我去。”

　　“……呵。”

　　杨子溪懒得搭理犯病的秦云。

　　“但是，我不知道其他手机店在哪里，所以还是得需要你告诉我具体的位置……”

　　杨子溪仔仔细细地说着，生怕秦云听漏了什么。

　　秦云一直没说话，等她说完了，他才冷冷地告诉杨子溪其他手机店具体的地方。

　　杨子溪一直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听完她就出发了，只留秦云一个人坐在棚子里看着连绵不停的雨。

　　他垂着眼，呆坐着，看起来莫名烦躁。

　　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杨子溪回来了。

　　她看起来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只不过她的小腿上多出了几条鲜红的伤口。

　　“秦云，我找到了！报警有用，警察说，大家都成功安全转移了，他们过会就增派人手来接我们！”

　　“我还问了，我爸妈还有你爸妈都在安全的地方，之后，他们就都被救援车接走了。”

　　秦云一直提起来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但视线转到杨子溪小腿上的伤口，他的眉头又猛地紧皱了起来，冷声道。

　　“找个东西也能受伤，真弱。”

　　“对对对，你最厉害了，到现在伤口还没恢复。”杨子溪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是我想受伤吗，那个巨猫谁能打的过！”秦云冷着脸盯着杨子溪看。

　　说到巨猫，杨子溪皱了皱眉。

　　现在一回想，她总觉得巨猫有点眼熟。

　　是在那里看过呢，她不记得了。

　　“行了，我好心帮你处理一下吧。”

　　秦云冷漠地伸出手，想拿桌上的药，帮她处理。

　　“不用！”

　　杨子溪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制止住了他。

　　“秦云，你不会还喜欢我吧？”她怀疑地看着秦云。

　　秦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格外吓人。

　　“别人帮你一下就是喜欢你啊？真自恋，谁看得上你。”

　　“过去的你啊。”

　　秦云眉眼好似被冰霜凝结，眼底全是阴冷的笑意。

　　“那是我瞎了眼。”

　　“啊对对对。”

　　杨子溪翻了个白眼，她坐在椅子上，边哼着歌边处理着伤口。

　　尽管双氧水冲洗伤口时，她痛的龇牙咧嘴，但依旧可以看出来她的好心情。

　　下午，雨停了。

　　鸟儿开始出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以往总停在电线杆处的麻雀，此刻只能在破破烂烂的地面上蹦跶。

　　时不时在作死飞到那裂缝里，被卡住了脚，费了好半天才逃离升天。

　　天空虽然依旧遍布阴云，但好歹太阳也微微露出个头来。

　　一缕光线从厚厚的云层里穿透出来照射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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