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有约

　　“我为你准备了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参观参观。”凌燚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清时咬了咬唇，走上去来推轮椅：“你怎么上去？”
　　“那边有电梯。”凌燚指向右边的楼梯，梯子是弧形的，在外侧单独设置了了一个电梯井。
　　沈清时身上有一股药味，但是味道很淡，凌燚嗅着这股熟悉味道，不自觉地笑了。
　　“你笑什么？”沈清时问。
　　“笑—命—啊。”凌燚往后靠了靠，刻意似地拖长了语调。
　　来到二楼，这里相比于一楼生活气息更足，凌燚一边介绍，一边仰头看沈清时：“这间是医务室，放医疗设备和我吃的药，你明天可以来看看，应该有你感兴趣的。”
　　沈清时：“哦”。
　　凌燚指了指紧挨在一起的两间房：“这间是我的房间，旁边那个是你的”。
　　沈清时没说话。
　　再往里走就是一些客房，房间很多，凌燚简单地介绍一遍，又领着人去看了健身房和书房。
　　“我介绍完了，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凌燚笑着问。
　　沈清时叹了口气：“介绍就介绍，你能别一直盯着我吗”？
　　凌燚：“不太能”。
　　“哈哈算了，不逗你了，”凌燚收起笑容：“你吃饭了吗？我把菜再热一下，垫一垫”。
　　“我不饿。”沈清时打了个哈欠，“休息吧”。
　　顿了顿，他犹豫道：“我要和我爷爷说一声，怕他担心，你什么时候能履行你的诺言”？
　　凌燚认真说：“明天就可以”。
　　沈清时点点头，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次日，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沈清时昨晚睡得不好，陌生的地方总会让他格外警觉。
　　“睡不习惯吗？要不要重新给你换一个房间？”凌燚看着沈清时眼下更重的青影担忧道，眼睛里的血丝比昨天更多了。
　　沈清时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说：“没事，今天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
　　“没有。”凌燚又看了眼沈清时，确定对方只是没睡好，暗自决定今晚得给他换个房间：“爷爷已经在医院了，一个私人医院，你想他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沈清时神色奄奄道：“谢谢”。
　　两人一起来到用餐处，厨师们已经走了，长长的餐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各式各样的菜。什么面包馒头、紫薯红薯、小米粥黑米粥、燕麦、奇亚籽……简直像是把所有早点全做一遍。
　　沈清时震惊了：“你早餐吃这么多吗？”
　　凌燚唯恐自己解释慢了损坏自己形象：“啥呢，这是给我们俩准备的”。
　　沈清时顿时不干了：“我吃不完，你的厨师做的你自己吃”。
　　说完转身就走。
　　但凌燚眼疾手快把人拽了过来，沈清时一个踉跄差点扑在他腿上。
　　凌燚轻轻掰过沈清时的脸看向餐桌，嘻嘻道：“全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吃不完可以打包喂给猫猫狗狗”。
　　“喂猪都用不了这么多。”沈清时闷声道，拍开了凌燚的手站起来。
　　早餐他们吃得比以往都久，沈清时感觉肚子都圆了一圈。他靠在凳子上呼呼吹气，鼻子上挂着细小到汗，脑门上几根头发已经湿了。
　　沈清时撑得难受，但东西太多又不好意思浪费。东西都是他爱吃的，也不知道凌燚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没跟人说得这么仔细过。
　　他看向凌燚，凌燚吃得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自己吃，现在也在看，沈清时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体。
　　“以后让他们少准备一点吧，浪费粮食。”
　　“今天主要说想招待你，平时肯定不会这么浪费。”
　　凌燚温和地笑了一下，递了纸巾给沈清时：“一会儿去书房看看书吧”。
　　“你……有《鬼斋》吗？”
　　“新出的两册书都有，你可以随便拿，我有很多套珍藏的，不用怕弄坏。”
　　沈清时惊喜道：“你也看！那你喜欢叶初吗？”
　　“主角嘛，没人会不喜欢吧。”凌燚哈哈道。
　　沈清时有些不太好意思，昨晚对人家态度那么差，虽然他讨厌凌家的人，但凌燚确实是不被凌良木重视的私生子。
　　纵使不熟，也没必要用那样的态度对他。
　　沈清时摸了一下鼻子，讪讪道：“我推您去书房”。
　　凌燚书房的书很多，乍一看还以为是读书馆。
　　“我很喜欢叶初，他不被规矩束缚，自由，洒脱，遇到再难的事也能轻松应对，那些事对于他来说好像根本算不上挑战。”沈清时在凌燚的指引下来到第三排书架前，中间一排全是《鬼斋》。
　　这本书是去年最火的小说，作者“本初子午线”的第二本作品，作品仍在更新，但书已经出了两册，且极为抢手。以往沈清时都只能在网上看见实体书长什么样子。
　　作为这本书的忠实读者，他此刻简直快要兴奋大叫，对同为书迷的凌燚好感度更是疯狂飙升。
　　凌燚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他抬手点了点“鬼斋”两个字：“是的，叶初他很聪明，但这只不过是他很微不足道的优点而已”。
　　见凌燚有自己的看法，沈清时好奇地问：“哦？你研究过他吗”？
　　“一点点而已。”
　　不只研究，还创造了他“而已”。
　　沈清时点头，知道这个一点点肯定是谦虚的说法。
　　叶初：聪明伶俐，为人大方，但行事狡猾，不过说是狡猾，沈清时更想用圆滑来形容。
　　他爱交友，但从不深交，这导致他面对每个人时的态度不同，时而温柔体贴，时而狠辣伶俐。
　　网上关于他性格的讨论贴很多，作者又是个三天两头爱断更的，导致很多人一样对叶初产生了许多不一样的看法。
　　但沈清时感觉很少有人能描绘出他心中叶初的形象。
　　如果凌燚的观点……
　　他谦虚请教：“可以展开说说吗？一点点是多少？”
　　“他虽然在故事中，但更多的时候像是游离在外，他观察着别人的一举一动，读他时感觉他其实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凌燚不紧不慢地说。
　　沈清时激动地转到凌燚面前，手都不知道放哪，他结结巴巴道：“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感觉他好像跳出了书里的视角，自己规划故事的走向，但他明明就在故事里，没有上帝视角，偶尔也会犯错。这两种感觉就是他这个人的神奇之处！”
　　凌燚自然拉过沈清时的手，很暖。这个傻瓜不知道这些话前世是他自己说的，前世他们也探讨过叶初的形象很多次，眼下场景重现，这才惊觉那一刻的美好。
　　如果没有病痛，没有与凌良木那层关系，他们会不会经常一起讨论书里的情节？
　　凌燚注视着沈清时眼底的笑意，扬起的嘴角，这些明明是他曾经可以触碰到的与沈清时的最近距离，可现在他只能干坐着。
　　爱意无法表达，因为仇人还没有下地狱。
　　“这些书你随便看，我找陈珏还有点事就先不陪你了。”凌燚带着歉意地说。
　　沈清时赶紧摇摇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然后看了眼书架：“书我不会给你弄坏的，你放心”！
　　“我很放心的，你慢慢看吧，有需要随时叫我。”凌燚挥了挥手，控制轮椅离开了书房。
　　小时，再次爱上我吧。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
　　凌燚来到楼下，陈珏已经收拾好餐桌，手里拿着一封带着泥土的信。
　　凌燚盯着信看了许久，他接过信，信是放在玻璃瓶中保存的，有些泛黄，他说：“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陈珏：“您说位置应该在花圃，这些花前几天被雪压坏了，本来也是要重新种一批，翻找起来并不难。”
　　凌燚吐出一口气，感觉口腔都带着血腥味：“这是我妈妈的遗信，谢谢你帮我”。
　　陈珏手指一顿。
　　凌燚看向陈珏：“把这封信寄给白何，就说明天在老地方见”。
　　陈珏接过信，担忧道：“要是被白依发现了怎么办”？
　　白依是白何与另外一个男人的女儿，性格嚣张跋扈，私生女却敢在凌良木头上蹦跶，跟她妈一样不把凌家看在眼里。
　　凌燚一想到她就头疼，嫌弃道：“给她也行，这句话同样也跟她说。如果真遇见了顺便再加一句‘建议下辈子找个医生把眼睛扶正好好看人’没良心的玩意”。
　　“哦。”陈珏转身走了。
　　凌燚扭头看向二楼，内心的苦闷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在你表白之后再去再决这些事，但我不能等他们反应过来，有些事还没有查清楚，我们待在这里始终不安全。”凌燚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凌良木肯定知道你在我这里，他知道他控制的傀儡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界线，他一定会对你下手……”
　　凌燚愤恨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把凌良木千刀万剐的画面。
　　他睁开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
　　他突然很想再抱一下沈清时，可他前脚才把人绑过来，沈清时对他的印象肯定不好。
　　凌燚又看向二楼，心一横，转动轮椅去了外面。

　　夜晚。
　　凌燚打了一个喷嚏，他哆哆嗦嗦地抽出体温计，38摄氏度。他赶紧喝下一杯生姜水，呼出一口热气，叹道：“终于感冒了……咳咳……”
　　天已经黑了，午饭的时候他强撑着才让手抖得不那么明显，晚饭的时候终于开始咳嗽，沈清时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吃药都被他拒绝了，各自回房时，几步的距离沈清时都要一步三回头……
　　心疼我！
　　凌燚笑了。
　　在床上等了几分钟，屋外还是没有动静，凌燚揉了揉鼻子，又咳嗽了几声。
　　这次他听见脚步声了。
　　凌燚赶忙整理了一下睡衣和头发，将领口往下扯了扯。
　　叩叩两声门响，沈清时闷闷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感冒了？我虽然只是个护士但是感冒药我还是会开的，需要我给你抓一副吗？”
　　凌燚：“咳咳……你先进来。”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来了。
　　沈清时已经换了睡衣，藏蓝色的，衣服大小刚好，但因为是宽松款，他穿上显得人更瘦了。
　　沈清时来到床头，倒了杯水给凌燚：“今天中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突然感冒了”？
　　凌燚脸色没什么血色，他接过水杯：“老毛病了，以前冬天几乎天天生病，这几年才稍微好一点。”
　　沈清时下意识抬手放在凌燚额头，很烫，虽然不知道腿伤为什么会造成身体这么虚弱，但他嘱咐道：“平时少吃一些辛辣食物，注意生活作息，有条件的话可以……”
　　他顿了顿，对上凌燚的眼睛：“呃……可以找专门的机构……如果不是先天性骨折可以试试复健……”
　　他越说越小声，复健两个字凌燚差点没听清。
　　他笑了笑：“不是先天性的，复健的教练也重新找了，医嘱我会听的”。
　　“呃……那就好……”沈清时迅速收回手，感觉刚才摸了一块烫手山芋！
　　职业病一上来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凌家是什么？东城首富！岂是“有条件”就能形容的？
　　“咳咳。”凌燚捂着嘴，眯着眼，因为虚弱连眼神都带着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清时不忍心，去药房里拿了药来，亲自喂给凌燚。
　　凌燚的嘴唇很凉，碰到手的一瞬间沈清时像是被电了一下，他突然很想收回手，但还是强忍着等凌燚一颗颗吃完。
　　“早点睡吧。”沈清时慢慢收回手。
　　“我……咳咳。”凌燚伸手拉住了人，他捂着被震痛的胸口，语气急切：“我有些事还想和你谈谈，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沈清时一脸为难：“我怕我睡觉不老实，挤着你怎么办”？
　　他环顾一圈，发现一条凳子，把它搬过来坐在床前：“你说吧，我不着急睡”。
　　“床大，不会挤。”凌燚简直要后悔死在房间里放凳子了，他咬牙道：“要谈得很多，会很晚，你还是上来吧”。
　　沈清时双手撑着膝盖，犹豫了一会儿。他看了眼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睡过，他没有和其他人同过床。凌燚算是自己的半个老板，两个大男人躺一起本来就让他感觉怪怪的。
　　再加上凌燚昨晚喊的那句“我又不喜欢其他人”，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凌良难道是guy？他更不好和他睡一起了。
　　看出沈清时眼中的犹豫，凌燚两手一摊：“没事儿，我其实就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你觉得不好意思算了吧，毕竟我就是个病人，没准还会传染给你，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沈清时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我和你睡！你快别这么说。”
　　说着，他将凳子放回原位，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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