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开

　　晚自习后，成群结伴的学生走出教学楼，熙熙攘攘的走廊很快变得无比空旷。

　　温澜是今天的值日生，他要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将所有的教具归位，打扫教室内的卫生，处理当天的垃圾，在离开前还要确保窗户紧闭。

　　“司机还没有来接你吗？”温澜倒完垃圾回来，见严溪还在教室收拾书包。

　　严溪随口道：“嗯，我让他今天稍微晚来一些，剩下半张卷子还没写完。”

　　温澜不疑有他，也跟着将桌上三两本书塞进书包，两人一边闲聊着今天的课业，一边往校门口走去。

　　校园内，一排排昏黄的路灯照在路上，几只灰色小蝇环绕着灯球，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二人走在小路上，经过露天篮球场，能听到传来沉闷的运球声，附中球队经常在晚自习过后再加练几场。

　　严溪问，“你晚上走路回去吗？”

　　温澜在黑暗中嗯了一声，“我不想让家里人来接，哥哥会不开心。你也听说了我家的事情吗？”

　　“我哥上次去雀湖，碰到你二伯了，闲聊了几句。”

　　“我想高考之后，从那里搬出来。”温澜轻轻地说，他顿了顿，“但是，我妈可能不想。”

　　“为什么？”

　　“她生病了，乳腺癌。”

　　严溪呼吸一窒，癌症，经常出现在社会新闻上的词语，却不曾想过，竟然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你爸爸他们肯定会做好打算的。如果你需要帮忙，跟我说，我让我哥帮忙。”

　　温澜低着头，话语却充满苦涩：“可能不会了，他马上要领一个新的女儿回来了，也是他在外面的小孩。那个女孩的妈妈也要住进来。”

　　听完他的话，严溪倒吸一口凉气，他只是听说过温澜的爸爸年轻时候玩得很荒唐，却不知道现在比以前还要癫狂，把所有的小孩和外遇全部带回家里。

　　严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无法设身处地的去感受温澜当前的处境，也无法想象，现在温澜怎样畸形的家庭中。

　　灯光照在温澜的侧脸，相较于他爸爸的阴柔相貌，其实温澜更像他的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最让人着迷。

　　附中门口，一辆黑色辉腾已经等候许久，严溪拉开后座车门，“温澜，我让司机送你吧。”

　　“不用，我家住的不远，你赶紧回去吧。”温澜摇头拒绝。

　　他那个哥哥，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只要谁敢对温澜有额外的关注，他必定要让温澜在家吃尽苦头。

　　校服被剪碎、水杯里吐口水、书被水泡…

　　在夏夜蝉鸣声中，身形单薄的少年独自走向道路的另一头，路灯形单影只，灯光昏暗发黄，将他的影子拽得斜长。

　　严溪听说过温澜家那点事，这在他们圈子里也不算是秘密，故事情节也很老套。

　　长相貌美的女大学生遇到了花言巧语的男人，在花花公子的攻势下松懈警惕，单纯的女大学生自以为坠入爱情，也认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却没料到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她刚刚生下孩子，那人却带着家里的妻小出去旅行。

　　那人也不是不愿意认下孩子，只是暂时不能让他们母子进家门，只能养在外面。

　　别无他法，只能先将孩子养大。直到去年，那人原配的夫人去世，才敢把外面的孩子和妻子带进门。

　　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就将小三和外面的儿子带进门，温家原配生的儿子恨得咬牙切齿，大闹一场。

　　车子驶入虞山别墅，陌生的一草一木徐徐出现，又缓缓落下，严溪在路上困的睁不开眼，眯了一会儿，他打着哈欠揉揉眼，下车回家。

　　“嗯，好。”沈赫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他也刚到家不久。

　　一转身，沈赫看到一个刺猬脑袋从眼前闪过。

　　电话挂断，男人逮住正准备上楼的严溪，问道：“头发呢？”

　　严溪摸着自己的新发型，“被老师抓到染头，非要领我去剃光。”

　　他往沈赫的方向侧头凑过去，“哥，你摸摸，手感也挺好的，像刷钢丝球。”

　　沈赫伸手去摸少年的脑袋，倒像是个小刺猬，看着扎手，肚皮摸着宣软。

　　“快去洗漱吧，等会来吃点夜宵。”

　　“好。”

　　严溪回到房间，把书包丢在地上，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家附近的便利店外卖。

　　周四游学，当然要准备点好东西，才不枉出去潇洒一趟。

　　他回忆着他哥经常喝的那些品牌，选了几瓶威士忌和百利甜加入购物车，刚点到结账界面，系统跳出要实名认证的弹窗。

　　严溪耐着性子把所有的信息全部填满，再点击完成。

　　系统蹦出一个弹窗【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紧接着购物车里的酒类物品全部消失，只留下一盒酒心巧克力。

　　这番操作让严溪目瞪口呆，心中无数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怎么和群众的信任交差？！

　　今天还刚在大家面前拍胸脯保证，晚上回家就没下文了，哪能行！

　　严溪左思右想，不如发个信息问问他哥有没有在家留下库存。

　　【严小爷】哥，睡了吗？

　　【yan】刚起床

　　【yan】怎么了？

　　【严小爷】没什么，就是关心关心你，想你

　　【yan】有话直说

　　【严小爷】我们学校周四游学，我想带几瓶酒，你在家有库存不？

　　【yan】撤回，我全当没看见。

　　【严小爷】好的哥

　　系统提示：【严小爷】撤回了4条消息

　　严溪给自己的小脑瓜来了两下，怒骂：“真是多余问他！”

　　笃笃——

　　有人敲他房间的门，沈赫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进来，“严溪，来吃宵夜。”

　　“好，马上来。”

　　严溪出了房间，向二楼的小吧台走去。

　　这个吧台的位置在二楼的小观景台上，正对着一楼的巨大落地窗，低头可以看到一楼的客厅。

　　桌上放着一碗南瓜粥和一碟小菜，以及一瓶威士忌。

　　沈赫在一旁的柜子里取东西，他拿出一个方口杯放在桌上，又从冰箱里取了些冰。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微侧身，看见严溪过来了。

　　“坐那儿吃。”

　　严溪闻到了南瓜粥的香气，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少年坐在吧台对面，呼噜噜喝完一碗粥，舔舔嘴角，眼睛仿佛都亮了起来，“哥，这是你煮的？太好吃了！”

　　沈赫站在吧台后，他将瓶口的塞子拔掉，倒入装满冰的杯子里，澄黄的酒液随着摇晃被逐渐融化的冰块稀释。

　　“张姨做的，以后你放学回来想吃什么宵夜，给张姨说一声就好。”沈赫笑着说道，抿了一口酒。

　　“好。”

　　严溪见他端着酒杯，眼睛骨碌一转，“哥，我们学校周四组织到虞山别院游学，晚上要住在那里，我周四晚上就不回来了。”

　　“好，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严溪真情流露：“其实我们几个同学之间感情很好的，我想给他们带点东西留下美好的回忆，但是不知道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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