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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百宗宴
“和龙面对面是什么感受,真的像他们说得那么绝望吗?”
凌云宗位于神洲最东端,紧邻负岳海,在海风的常年吹拂下四季长夏,谈得上冷的只有冬至后半月左右那段时间。
而今刚过霜降不久,天还热着。姜念身穿夹袄坐在茶楼里,颇为引人注目。
一想起那双眼,她不自觉抖了下,赶忙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脑袋疼得感觉快要挤爆了……猩红的眼睛像地府里的太阳,如果地府里有太阳的话。”
“真恐怖,幸亏陆白在附近。”光听描述栖慧就出了一身冷汗。
据说龙妖实力接近出窍,姜念这种徘徊在金丹的修为在它面前宛如小虫,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压碎,虽然陆白很快把她救出来,但没疯也算她命大。
姜念和黎映枫都没接话,看上去各有心事。
栖慧并没有注意,自顾自顺着往下说:“这次又让陆白大出一把风头,不愧是天生剑骨,年纪轻轻就悟道人剑合一了。”
“人剑合一?”
见她一脸疑惑,栖慧不明所以:“昂……他斩杀龙妖的影像都屠榜多少天了,你不会……没看过吧?”
他越说越肯定——姜念没看过!
“师妹,你伤这么重吗,这几天一次讯玉都没打开过?”
姜念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有,我讯玉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
栖慧迫不及待地掏出讯玉,献宝一样推到她面前:“你看!你快看!”
倒四方体光锥循环播放一把金色巨剑插在青龙背上的画面,好像还能听到巨剑的嗡鸣和龙妖的怒吼。
姜念盯着看了一会儿,退出,在新闻界面划了两下,呼吸一窒。
她点开一个影像,画面很模糊,但也能看出来轰然淬散的巨剑和坠落的青龙,还有漫天跳动的黑点。
“这是什么?”她指着一堆颤抖的小点,面无表情地问道。
栖慧定睛一看,给她解释:“陆白放的什么法术吧,你没看这些火苗带着巨剑的灵力重新凝聚人身了吗?”
“啊……”姜念暗自松了一口气,用恍然大悟又羡艳的口气道,“对,他好像是火灵根来着。”
她还想说什么,街上突然嘈杂起来,行人纷纷往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的座位在茶馆二楼,临街,站起来就能看见外面。
栖慧和姜念对坐,两人都靠里。他听见动静站起来往外看,忽然笑起来,招手:“镜儿!”
姜念和黎映枫了然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坐一会儿吗?我请客。”栖慧趴在栏杆上,满脸希冀地看着下面。
姜念似有所感,下意识转头,笑意凝固。
陆白。
一双眼像狐妖一样,妩媚狡猾又势在必得地勾着她。见她看过来,缓慢眨了下眼。
直到人坐到自己身旁,姜念都没想到逃跑的借口。
因为人多,栖慧换了雅间。
陆白一进门便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还识破了她想偷偷换座位的意图,当着众人面直接问道:“念念不喜欢我?”
一片寂静中,姜念呵呵笑了两声,尴尬坐下:“你是我救命恩人,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呢。”
“是吗?我差点以为我是什么蛇蝎,让念念这般避之不及。”陆白自然且旁若无人地给她倒茶,“龙渊一别,再见竟难如登天。”
“实在是身体不适,将养近半月才有力气出门,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姜念不动声色地从陆白手里抢过茶壶,给他倒上茶后端起茶杯朝他一笑,“姜念在此以茶代酒,向陆道友赔个不是。”
“以茶代酒?”陆白看着眼前的茶杯将她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后,众目睽睽之下,伸手覆在她手上,就着她的手将茶饮下:“接受道歉。不过报恩可就不能这么敷衍了……认真算起来,我在龙渊救了你两次吧?”
姜念垂眸不语。
“我并非挟恩图报之人,只是金银财宝看多了……”陆白欺身凑近了些,靠在她耳边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好奇念念会怎么报答。”
“跟陆道友比起来我一无所有,只能下辈子结草衔环相报了。”姜念嘴角含笑,暗自使劲欲挣脱钳制。
陆白随意笑了下,不再逗她:“那下辈子我去求恩时,念念可千万别再耍赖。”
话是这么个话,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已然跳到下一个话题。
作为请客的主人,栖慧在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的惊天八卦中适时起身,给自己倒上茶,遥敬陆白:“还未恭喜师弟参悟人剑合一,林某也以茶代酒,祝师弟修为日益精进。”
陆白端坐椅子上,淡定从容地回敬:“多谢师兄。”
按理说陆白作为师弟应当起身,但他天赋卓绝,又生得一副好皮囊,自幼便得到许多偏爱,是以为人张扬处事随心,许多规矩礼数都不甚放眼里。
好在栖慧也不在意,他眼睛一直瞟着右手边的予镜,喝完茶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扼腕道:“可惜我那天有事去不成龙渊,否则定不会让镜儿涉险。”
予镜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哼道:“没能力来再多人都没用,人多反而添乱。”
说完,眼神冷冷扫过姜念和黎映枫。
栖慧连忙干笑两声,打哈哈道:“有陆师弟在定能转危为安,我还羡慕念念师妹他们此番经历。想来龙已消失万万年,能同它面对面一次,这辈子也值了。”
房间里除了栖慧都是见到龙的人,回想当时情况,只觉死里逃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的。
“对了,你们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他们闲谈的茶楼在凌云宗山脚的小镇上,凡人和外门弟子混居之地,许多宗门弟子无事喜欢在这里闲逛吃茶,也是进出宗门必经之地。
“刚从龙渊回来。”予镜道。
栖慧目不离予镜。
予镜一直盯着姜念。
姜念垂头看着自己交叠放在腿上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可有什么进展?”栖慧又问。
龙妖现世一事轰动神洲,可谓是人人关心。
陆白诛妖后,凌云宗掌门相长庚现身龙渊,亲手解开结界并下令打捞龙妖尸首,凌云宗弟子因此半数都被调去龙渊。
然而半月过去,连龙的一片鳞甲都没找见,不由引发世人各种猜测,其中不乏阴谋论。
予镜摇了摇头:“没有。”
栖慧:“难道龙妖真的没死?”
说完,他偷偷瞄了一眼陆白。
“不可能!”予镜立刻否认,严肃地警告他,“外人乱说也就罢了,作为同门怎能轻信谣言?这种话把陆师弟的付出置于何地!”
“没没没,我没有怀疑师弟的意思。”栖慧自知失言,连忙合掌朝陆白做了个道歉的姿势,然后伸手拉上予镜胳膊,被她不耐烦地挣开也不恼,死皮赖脸地求着哄着。
陆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一副观摩学习的样子。
予镜被他打量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一把拍掉栖慧的手,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指桑骂槐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直沉默的姜念听到她这句话终于有了些反应,抬眼打量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被予镜抓住把柄,立刻朝她发难:“师妹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
姜念笑笑:“师姐若对我有气大可直说,不必拿栖慧师兄出气。”
“我怎么会对师妹有气,师妹做错什么了吗?”予镜的目光在姜念和陆白之间来回逡巡,最后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我说的话,当然什么都没做错。”说完这句话,姜念仿佛泄了气,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道,“不过师姐应该觉得我除了吃饭睡觉就只会拖后腿,尤其还拖了陆白的后腿。”
“师妹还有些自知之明。”予镜下意识瞟了眼陆白,立马正色道,“陆师弟冒险将你救出来,你却不声不响直接跑回宗门。大家都在准备共同抵抗龙妖,随时准备慷慨赴死,为何独不见你踪影?临阵脱逃,师妹不该解释一下吗?”
在她厉声质问下,众人除陆白外目光纷纷聚焦在姜念身上。
姜念微微直了直身子,坐得端正了些:“说实话,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宗门的。陆白叮嘱我去唤醒你们,我当时最强烈的想法是要把师姐你先叫醒,可我头太疼了,甚至都不太记得是否叫醒你了。这件事我向大家道歉,师姐如果觉得这种处理太简单的话,我可以向掌门负荆请罪。”
“呵,确实简单,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予镜嗤笑。
“算了算了。”眼见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栖慧马上出来打圆场,“师妹当时离龙妖最近,受到伤害最大,神志不清也可以理解。你看师妹还穿着夹袄,可见身体确实不舒服……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唤醒师姐便已完成任务,并非临阵脱逃。”陆白紧跟着开口,不容置疑地否定她对姜念行为的定性。
黎映枫:“是啊,念念师姐休息这么多天才恢复过来,可想而知当时多难受,也许真的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说是临阵脱逃呢。”
“好,好,好。”予镜气得连道三声好,手往桌上一拍,愤而起身,“你们都通情达理,就我得理不饶人了是吧!”
栖慧和姜念见状也站起来,栖慧急得直接拉住她手将人往椅子上按。
“师姐莫恼。”姜念咳了两声,黎映枫立刻站起来给她顺气,其间状似不经意对上陆白目光,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暗暗把姜念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推开他的关心,姜念朝予镜拜了一拜:“师姐大公无私,一言一行皆为我等表率,这一番质问无可指摘。此事我会向师父如实禀报,至于如何处置、要不要请掌门定夺,全凭家师做主,师姐觉得如何?”
予镜睇了她一眼,绷着脸不松口。
栖慧又小声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她才勉为其难接受:“师妹最好说到做到。”
姜念笑了笑,行礼告辞:“我去找师父,就不打扰大家吃茶了,先告退。”
耳边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陆白把茶杯放回茶盘,起身跟在姜念身后:“我送你。”顺便回头朝他们做了个留步的手势:“慢聊。”
三人具是一惊,然而陆白不给他们开口机会,干脆利落地将房门按合,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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