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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及至戌时,刘氏洗梳一番,准备休息,她躺在床铺上,看着上方的碧萝帐,陷入了沉思。这一年来纷纷扰扰,终是快要尘埃落定了,只要容姐儿的抓周一过,这件事才算彻底翻篇。她想着在这一世明明才过了短短的二十年,却经历过了她上一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起起伏伏。只有这样安静的夜晚她才会想起来,她来自千年后,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刚来到这个时代,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会适应不了,可后来她惊叹于人类的生存意志。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但她知道如果不尽快融入这落后的封建社会,那精神和□□上的折磨迟早会帮她逼疯。于是她告诉自己,她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刘萱,而是大兴一户姓刘的庶民家的二丫头,是一个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吃着寡淡无味的糠咽菜,有着总也做不完的农活的底层女子。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三年,在她十岁的时候,刘家的顶梁柱,她的爹爹被官府征召,去服徭役去了,开始还有消息传来,后来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直至断了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刘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她知道以前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必须要面对了。大姐还没到十三岁,草草定了亲,不久嫁给了同村的李木匠,刘萱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缺少劳动力的家不可能养活这么多张嘴。逃跑并不现实,没有户籍,还是女子,这样的身份会面对什么她想都不敢想。所以在刘家给她找婆家之前,她找到这世的娘亲孙氏说道:“牙婆李婶和我说,她正为临溪薛家在挑奴仆,听说只要签了身契,至少能得三两银子呢。”孙氏听了不禁哑了嗓子,泪眼涟涟:“这怎么使得?丫鬟毕竟是伺候人的,听说主家一个不如意打死都是可能的……”刘萱听了不禁腹诽:像我们这样的底层百姓,惹怒权贵被随意打死的也比比皆是,普通百姓听起来是比伺候人的奴仆地位高点,可这个朝代等级森严,人的地位从出生就注定了,普通人想要改命那真是逆天之举,那日子真是一眼望到头,年岁到了许个人家,生几个孩子,变成孙氏一般把日子熬下去。想到这儿刘萱轻轻握住了孙氏的手,声音坚定而带着一丝苦涩:“娘,我情愿自己走这条路,也好过嫁给村里的糙汉子,一辈子种地做苦力。再说了,这笔钱可以帮弟弟们娶媳妇,也能让家里宽裕些。”孙氏心如刀绞,她知道刘萱说的在理,家里的确难以支撑了。几天后,孙氏红肿着眼睛,颤抖着手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可笑的是,孙氏并没有和刘萱商量,直接签的死契,毕竟那是十五两银子啊,够孙氏他们一年的嚼用了。刘萱心中冷笑,她知道这就是穷人的命。家里这样穷,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索性连行囊都没有带,孙氏到底还是心软,偷偷给了刘萱一两银子,刘萱也不假客气,收了这一两银子细细藏了起来,告别了泪眼朦胧的弟弟们和默默无语的孙氏,跟着李婶走向了未知的命运。
牛车摇摇晃晃的往薛府驶去,到了傍晚牛车才到达薛府的后门,车上的人陆续下了车,甫一站定,牙婆李婶便领着她们进了薛府后门,来到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铺着整齐的青砖,两旁种着翠绿的竹子,清幽雅致。院子正间放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神情颇为严肃。他的两旁站着几个家丁,都做一样的打扮。中年男子打量了她们一番,点了点头,道:“李牙婆,这批孩子都是从哪里来的?”李牙婆连忙答道:“回禀秦管事,这些孩子都是从附近村子挑选出来的,出身清白,这是他们的身契。”说着躬身递上了一沓契书。中年男子翻了翻契书,微微颔首,道:“你办事还算牢靠。”又扫视了一圈站着的买进府的丫头们说:“你们这几天先跟着沈嬷嬷学学规矩,学好了,才好给你们分去处。”沈嬷嬷立时带着她们下了去,先是洗梳后又换了衣裳,接着沈嬷嬷带着她们来到了饭厅,丫头们看到一桌子饭菜,登时有些骚动,但还记得自己不是在家中,而是卖身给了薛府,现下是薛府的丫头,都眼巴巴看着沈嬷嬷。得了沈嬷嬷的同意后,便一窝蜂地涌上去,抢着盛饭盛菜。萱娘和另几个丫头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沈嬷嬷见状,心中微微点头,对萱娘等人道:“你们几个怎么不去吃饭?”其中一个女孩大声回道:“秦管事让我们跟嬷嬷学规矩,我在等嬷嬷说吃饭的规矩。”沈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道:“很好,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薛府最重规矩。”她环视了一圈,看到刚刚还抢做一团的的丫头们,都放下了筷子和碗,紧张的盯着她,才继续说道,“吃饭有吃饭的规矩,伺候主子有伺候主子的规矩,在薛府,凡事都要懂得规矩,守规矩,才能立得住。”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吃饭的规矩。首先,吃饭时要保持安静,俗语说食不言寝不语,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其次,吃饭时要斯文,不能狼吞虎咽,更不能吧唧嘴;最后,吃完饭要将位置上的东西收拾了,方可离开,都记住了吗?”丫头们齐齐答道:“记住了。”沈嬷嬷深知贪多嚼不烂,规矩说太多,这些丫头年级又小全是些苦出身,大抵也是记不住,不明白的,也就没有就着再说其他规矩。丫头们这才纷纷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饭菜,生怕犯了规矩。萱娘和那几个丫头也按照沈嬷嬷说的坐下吃着薛府的第一餐。沈嬷嬷看了看她们,微笑着说:“你们几个丫头很聪明,也懂规矩,是个不错的。”到底才十来岁,听到沈嬷嬷的夸奖,大家不由露出欣喜的神情,只刘萱不由想到在现代被上司画大饼的场景,差点笑出声,引的沈嬷嬷侧目。等这群新来的丫头们用完晚饭后,沈嬷嬷看了看天色,已是日薄西山,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都跟我来,到你们的住处那儿。”丫头们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跟在沈嬷嬷身后,穿过曲折的走廊,来到了下人的屋舍,屋里并排摆放着十张床铺,每张床铺之间只隔着一块布帘,环境虽然简朴,但还算干净。沈嬷嬷指着房间里的床铺说道:“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十个人一屋,你们自己找位置吧。”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拘谨。沈嬷嬷见状,又说道:“别傻站着了,赶紧收拾一下,今个儿都早点休息,明儿还要早起学规矩呢。”丫头们这才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整理床铺。刘萱选了个靠窗的铺位,她刚整理好床铺,就听到屋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沈嬷嬷走进屋子,说道:“好了,现在天色已晚,你们都早点休息吧。”丫头们赶紧躺下,闭上了眼睛。刘萱躺在床上,带着一肚子的心事,慢慢入睡。
后来的几天,大家都在一起跟沈嬷嬷学规矩,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家学的都很认真,不敢有一丝懈怠。最后一天,沈嬷嬷根据大家几天的表现,分配了差事。刘萱因为做事机灵,又略识得些字被分到了薛氏家主庶出的三姑娘也就是如今宋府的主母薛氏的身边,成了个二等丫头。薛氏给她赐名云萱,开始刘萱并不贴身伺候薛氏,只做些收拾屋子的杂活,薛府仆从众多,大家各司其职,薛氏也不是那等苛待下人的人,所以刘萱只当自己是个古代打工人,不招眼,也不偷奸耍滑,得过且过混个日子,总想着见招拆招,就这样日子过得也算清闲。但后来发生的事却将刘萱的人生推向了未知的方向,那日,她和其他一二等丫鬟跟着薛氏去庙里祈福,刘萱还记得薛氏抽中了一直上上签,所以很是高兴,赏了他们每人一钱银子。正准备启程回府,不知驾车的马为何发了性儿,撅起蹄子就要踢到薛氏,这事发的突然,除了刘萱谁也没注意到,刘萱想也不想,凭着本能就冲上去将薛氏推开,自己却被马的蹄子踹到了肚子,倒在地上,捂着受伤处疼得脸色发白。薛氏惊魂未定,但想着刘萱因救自己受了伤,忙唤人去请大夫,不多时,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赶来,蹲在刘萱身旁,轻声问道:“哪里疼?让我看看。” 刘萱忍着痛,指着腹部,大夫仔细搭了脉,蹙着眉头说:“不大好,内里似有出血。我医术不精,恐治不了这姑娘的伤势。”薛氏忙说:“快些回府,从夫人那请个帖子,唤个太医看一看。”此时已有下人牵着换好的马车过来,薛氏忙唤了仆妇帮已经晕了过去的刘萱抬到了车里,并嘱咐婆子好生看顾。自己则登上另一辆马车,一群人慌慌张张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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