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从开学开始，叶弦就有在认真学习，听到宋黎尘“好好学习”的要求后更是连上课走神的次数都明显少了许多。

　　几天后月考成绩出来，全年级七百多人，叶弦竟然排到了五百多名。

　　“可恶！那个家伙。”李昊用力锤墙，最近他总是没能整到叶弦，心情烦躁。

　　“姜大小姐心高气傲，看不上我，老是帮那个哑巴说话。”李昊喜欢姜雁这件事几乎全班都知道。

　　“呵，他也就那半张脸能看。”

　　“是，是，根本比不上李少。”旁边听他抱怨的人附和道。

　　“你去外面叫点人。”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后李昊命令对方。

　　现在课间，他们在楼道里，没有人过来。

　　“之前那家伙家里有司机来接，最近自己回去了。这是个好机会。”

　　“给他的脸一点教训。”

　　说完他们便走了。过了几秒钟，楼梯上方才有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下来。

　　…………

　　虽然从初中开始就有自己回家的经验了，但上了高中来还是第一次。学校离家很远，在郊区，要先穿过一条街，走一段路到公交站。

　　叶弦走在路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受攥紧了书包带。

　　昨天一出校门他就感觉总是有人跟在后面，盯着他，那股视线让他很不舒服，一直到他上了公交才消失。

　　他有点不安。

　　虽然麻烦了点，明天还是直接打车吧，今天就算了。

　　这里是一条服装街，大概是营业不顺，位置又偏，大部分店面要么关店转网店，要么直接出租，因此街上零星几个人。

　　突然脑中的线拉起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叶弦加快脚步，只要再转过前边的弯就是站台，对方在那里就会离开。

　　旁边的演示陈列里还有没有收走的衣服，无人打理，已经变得灰扑扑的。

　　一些柜台上面也都是灰，散落着几张传单。唯一特别的是前方的柜台上摆着一个高腰玻璃瓶，淡粉色的，看起来很漂亮。

　　“叶弦。”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弦本能顿住脚步，同时认出来声音的主人，转头看向宋黎尘。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有什么东西直射过来，打中了那个花瓶，玻璃破碎四溅开来。

　　叶弦瞳孔骤缩，一时反应不过来，细小的碎片从他的耳朵边缘飞过，留下一道小口子，有血渗出来。

　　什，么？

　　要不是刚刚宋黎尘叫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瓶子会炸？

　　叶弦抬起头，看见宋黎尘收起手机。

　　他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叶弦，幸好叶弦离瓶子还有一点距离，衣服也够多，除了耳朵上那一小道没别的地方了。

　　宋黎尘仔细看了看耳朵上的伤，确定没有碎玻璃残留后贴上创可贴。

　　昨天放学他就跟在叶弦后面，看着他上公交。今天也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比叶弦还早注意到那个违和的玻璃瓶，往四周扫了眼，就看见马路对面有一个人戴着帽子口罩，拉开手里的弹弓，瞄准那个瓶子。

　　他及时叫停叶弦并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报警吧。”他直截了当的说，把那张照片给叶弦看。“一次不成，他们还会来的。”

　　叶弦从书包里掏出本子，【有人要害我？】

　　“嗯，冲着脸去的。”

　　叶弦脸色白了白。

　　他从来不会接触什么奇怪的人，社交圈极其狭小，能这样对他的，尤其还是在离学校这么近的地方，只有同学，还是同班同学。

　　“有人选了？”

　　叶弦迟疑着点头。

　　【为什么？】

　　……就算了，为什么连同班同学都…

　　宋黎尘看着他暗淡的眼神，没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妨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

　　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他们去了警局，李昊一开始不承认，但宋黎尘拿出了照片和一份录音，只得承认。闹到了学校里，最后记了处分。

　　学校给叶弦换班，问过他的意见后帮他换到了一班。

　　从警局出来，叶弦拽住了宋黎尘的衣角，本来想走的宋黎尘一时竟没拽动，只能停下来，等叶弦想说什么。

　　【你救了我两次。】

　　【想让我做什么来报答你都可以。】

　　小鸟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坚定地看着他。

　　宋黎尘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被他的坚持逗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报答我呢？”

　　叶弦抿抿唇，过了一会才写到：

　　【是妈妈，她说：“世界上每一份善意都是值得报答的。”】

　　同样也是妈妈，教会了他善良。

　　宋黎尘沉默了一会，说：“做什么都可以？”这是存心起了逗弄的意思。

　　叶弦还没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出的话，一脸单纯地点头。

　　　“给我看看你的翅膀吧。”

　　叶弦有点犹豫，反正他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看看也没事的吧？

　　叶弦答应了，这边反倒轮到宋黎尘愣住了，半晌道：“下次别这么容易信任别人了。”

　　放学后叶弦和宋黎尘等到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来到一间空教室。

　　他们没有开灯，太阳还没下山，教室能看清。

　　叶弦磨磨蹭蹭的，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好，现在多了一个人，他终是感到害羞，脱完毛衣后把衬衫留下了。

　　一件衬衫，废了就废了吧。

　　他咬咬牙，眼睛闭紧，“唰”一下，后背上就冒出一对翅膀。

　　宋黎尘目不转睛地看着。从翅膀根部一直描摹到羽毛尖，叶弦仿佛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似的绷紧了背部肌肉。

　　翅膀的颜色偏棕色，全部展开来大约有四五米，一层一层羽毛叠在上面，上面颜色较浅，翅膀尖端较深。

　　叶弦控制不住地扇了扇翅膀，掀起一阵气流，吹动了宋黎尘的发丝，拂过眼睛。

　　“我可以摸吗？”他礼貌问道。

　　叶弦不好意思，但还是轻轻点头。

　　宋黎尘的手先盖在翅膀上方的覆羽上，覆羽十分柔软平滑，手指微动，一下便陷入其中，感受到羽毛下温热的体温。

　　接着他又稍微抬起翅膀，模了下方的翎羽，纤长坚韧，比覆羽更光滑，手感极好。

　　　“你会飞吗？”

　　【应该？没练过。】

　　“那本体呢？能变成一只鸟吗？”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叶弦没有回答，宋黎尘也没有追问下去。

　　太阳被远方遮住大半，天边晚霞正热烈。

　　现在的场景很想之前天台他俩初见时的情景，只不过当事人正乖乖坐在空教室的凳子上，而另一位当事人正抓着他的翅膀上下其手，从翅膀尖一直摸到根部。

　　翅膀根部非常有力，但似乎很敏感，至少当事人被摸到这里时不住的发颤。

　　“怎么了？”

　　叶弦颤颤巍巍地举起纸：【翅膀根……很痒…】

　　【可以不摸那里吗？】

　　“可以。”

　　嘴上说着可以，但手上还是继续捏了几下翅膀根才移开，害的小鸟从脊背到尾椎都麻酥酥的，眼眶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挂在那里。

　　他忍不住回头悄悄瞪了眼宋黎尘。

　　说是瞪，但这一眼怎么看怎么软绵绵的没力气。被欺负狠了似的，一点气势没有不说，反而怯生生的。

　　但就是这么没力气的一眼却直直撞进了宋黎尘的眼底，刻在上面，心神都为之震颤。

　　宋黎尘一边撸着翅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一开始他确实是以对待一个艺术品的态度看待叶弦，救他帮他也只是处于一种对艺术品的保护，不忍他被其他无价值的人破坏。

　　叶弦就像是一块蒙了尘，无人欣赏的翡翠小鸟。他对他也只是欣赏，保护的同时保持一定距离，看完即走。

　　而现在…他有了想要将这只夜莺据为己有的想法。想让他只为自己唱歌，想让他的这副样子只被自己看到，想让他永远这样注视自己。

　　他想要成为这只易碎小鸟的擦拭者，维护者，雕琢者。

　　这么漂亮的夜莺，本来绝不是这样暗淡无光的。

　　他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他绽放出应有的光芒。

　　但前提是……

　　“我说过的吧，我很喜欢你的美。”

　　“你有不可预估的潜力，不应该就此被动下去，任人摆布。”

　　“你可以让自己更加强大，有价值。”他在引诱，不，开导，眼神中隐隐透着鼓励与期待。

　　叶弦自他说的第一句话起便愣住了，强烈的酸涩感袭上心头，又涌上咽喉和鼻腔，最终被竭力克制在了眼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以为他不会再得到任何人的喜爱。

　　但现在有个人说喜欢他。

　　原来…他也是可以得到喜爱的吗？

　　不只是那句话，宋黎尘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牢牢的记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思考过后他也明白了宋黎尘的意思。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不是单纯澄澈的那种透亮，是眼底的一束火光。

　　像是得到某种鼓励，叶弦思索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他捏紧了衣摆，捏的皱巴巴的，另一只手刷刷快速在纸上写上几个字。

　　【可不可以，请你，辅导我的学习？】

　　【我想要提升成绩。】

　　提高能力，学习是一条很好的办法。

　　似乎是怕他不同意，又补充道：

　　【翅膀…翅膀，你随便摸！】

　　他能感觉到，宋黎尘应当是很喜欢他的翅膀的。

　　只不过牺牲一下翅膀，他可以的！

　　宋黎尘在心里无声笑起来，是了，前提是……被帮助的人自己有一颗想要走出泥潭的心啊。

　　自甘堕落地人绝对不值得他去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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