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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局
第三章陷局
我开启录音笔,向摄影师出示了我的警察证,向他说明缘由:“我此次前来,是想调查一下十年前的一起案件。前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了你的作品,发现它的拍摄时间与案发时间相吻合,就想来问一下你是否记得当时的一些细节。”
他显然没猜到我是警察:“十年前?我可能记不太清了。十年前的案子现在来查,难道是……当时判错了?”
“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我很疑惑,因为当时我们下令封锁了消息,没有新闻媒体报道在公众面前。
“我当时还是高中生,参加省上的校园摄影大赛,来到了那边拍照。我和严霏默还是校友,她不是和我一个班的,但是我们经常听到她的名字,因为她成绩真的超级好。”
“那天我拍完照后就回去了,后来听到学校里有人在传她杀人的事,起初我们都不信,后来看到她不来上学了就渐渐相信了。”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那你是说,当天你拍完那一张照片之后就走了?”
他连忙否认:“不,不是。我拍了好久的照片,然后又坐在那里修完图再走的。”
“那你当时的照片还有没有其他不同时间段的?”
他摇摇头:“没有了。当时我修完最满意的那张图片后就把其他的都删了,更没有转存在电脑上,所以现在是肯定找不到了。”
我有一些失落。但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信念,我还是问他能否在开庭时出面做公证。
他的回答是“当然可以。”
我这次并没有无功而返。他的照片是真实的,而里面那张脸也是严无言的,这就说明严无言在那天下午6:00之前的不在场证明都是假的,那个时间,他在案发现场。
而给他作假证的,就只能是楼下的老大爷。
在那个监控还未普及的年代,他的不在场证明,仅仅需要三个人证,就够了。
但在这个时候,直接去问严无言就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旁敲侧击。
下个调查对象——三个斗地主的大爷。
我原本都打算放弃查案了,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新线索又让我心中的火焰复燃,我充满了斗志,发誓一定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回到局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进门时正好碰到下班准备回家的小宋,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张队,你要的资料我都给放你桌上了,你自己去看就行。”
“嗯,好,多谢。”我回答道,因为我心情也很好。
“哦,还有一件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来说,“你那个叫严霏默的朋友今天来找了你,送了你一本书。”
我很不解:“?什么书?”
“是现在挺火的一本犯罪文,口碑很不错。她说是她在这一年间自己写的。”他又搭上我的肩,“而且她还送了我一本。藏挺深呀张队,你的朋友居然是隐藏的作者大大。”
我并不知道严霏默在这一年内做了些什么、怎么生活,我只知道她没有像李队口中说的“搞事情”。
“哦,她应该是找到了属于她的工作与适合她的生活吧。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回去多陪陪你女朋友。”
宋新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谢谢张队,但是……我没有女朋友……”
我贱兮兮地说:“那你回去找啊,再见,祝你好运!”
送走小宋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果然,一堆资料上有一本不是很厚的书,书名叫做《淘汰者2》。
我拿到的这本书应该是一个系列中的第二本,所以我推断第一本在小宋那里。
我浅翻了一下前几页,但是因为今天有些劳累,不是很想通过看书来“陶冶”我的情操,就将它搁在了一遍。
对了,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这本书的作者叫“烟花”。
整理好我的所有资料,我将与这个案子有关的所有线索一一罗列在了白板上,自己则站在白板前,思考着它们之间的微妙的联系。
从十年前的案发现场来看,尸体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我将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重新分了一下类。
惊奇的是,我竟然找到了看似与本案无关线索之间存在的必然联系。
首先,我们痕检人员在当时是在厨房的水槽里发现了水渍中残留的血液,这就说明,凶手在实施杀人计划后用厨房中的流动水将手上、身上的血渍清洗了一遍。
但是当时严霏默手上满是血迹,刚好与这条线索相悖。
再者,严霏默母亲是被作案工具——丝袜勒死的,众所周知,人是不会在布料、丝制品上留下指纹的,所以我们没法在上面找到直接指向凶手的证据。
但是我们可以通过间接的方式来获取有关的线索。经调查,严霏默、严无言手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勒痕,严无言的口供是他提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走了一路,所以手上才会有勒痕 ;而严霏默说他是为了抢夺严无言手中的丝袜造成的勒痕。
严霏默手上的痕迹明显比严无言更深、更明显,所以我们当时很容易就将她判成凶手。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严霏默当时只有十五岁,而严无言有四十多岁,在小孩手上施加同样的力气一定比成年人留下的痕迹更深,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说我们当时,结论下得太轻浮了,很有可能严霏默说的是真话。
我正靠在桌子上,面对白板苦思冥想,今天值夜班的王主任应该是看到我办公室灯没关,就过来看了一眼。我这副样子把她吓了一跳:“哎哟小张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啊?今天也不是你值夜班啊?”
我转过头去赔着笑说:“啊,没事儿,是我自己留下来加班的。我寻思着把这个案子在今晚从头到尾整理完。”
王姐一下就来了兴趣,走过来和我一起盯着白板:“这不就是十年前的案子吗?你还在查?”
“嗯,我与当事人对当时的审判结果始终抱有怀疑态度。”我趁机询问她一些有关他们专业的问题,并将自己的推理告诉了她。
“嗯,你的想法不无道理。相较之前有长进多了。”她又将图片取下来仔细查看,我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渐渐不对起来。
“王姐,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我问。
她又仔细对比了一下,空气都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
“我有十足的把握能确定,严无言在说谎。”
这句话振聋发聩,我一激灵,“可否展开来讲讲?”
她指着严无言手上的勒痕,“首先,一个普通的塑料袋大概率是不能对中年人造成这么深的伤痕的,而当时勘测现场发现,严无言带来的也无非是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如果仅仅是水果的话,是完全不可能施加那么大的压力的。”
“其次,据我所知,严无言是右撇子,而他只提了一个口袋,按常理来讲,右撇子的人都习惯用右手来提重东西,所以他的情况应该是出现右手勒痕较深、左手勒痕较浅。”
她话锋一转,“但是严无言与这种情况恰好截然相反,他两只手的勒痕都是一样深,这刚好与勒人动作双手施力留下痕迹相吻合,所以我断定,严无言在说谎。”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而反观严霏默,她的陈词与她手上的实际情况相契合,所以说,如果严无言说了谎,那么严霏默说的就是实话。”
王主任欣慰地笑了:“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长舒一口气,以手掩面,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慰,眼前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王姐,那您现在都能看出严无言的说辞有‘bug’,为什么当时没有指出来呢?”
她摇摇头,“我当时在外地,还没有调过来。”她又凑近我,悄声说,“当时我作为全省最有经验的技术分析人员,本应被派来参与查案,但李队长和赵队长来劝我不要插手,说什么……那个严无言我们惹不起,最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惊呆了,不是因为严无言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身份和背景,而是因为李队长和赵队长居然联手来包庇真凶……
我喉咙像被东西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法律不是最公正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向权贵低头?为什么不为无辜之人伸冤?如果法律成为了这样,世界还能变成什么样呢?
法律,不应该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它应该成为太阳,让公正的光辉福泽人间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的邪恶黑暗都无处遁形……
但是我会相信法律,坚持走这条道路,这就是我十年以来初心不改的缘由。
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王主任又问我:“当时你还很年轻吧,警方给出的解释也是很有说服力,明明是很流畅的一套说法,你为什么还是对其存在疑问呢?”
我:“也许是因为这桩案子模糊处理的地方太多了,又或许是我于心不忍看到当事人的人生就被这么毁掉吧。”
“接手过这么多案子,我才知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算只是凤毛麟角都能给我们以启发。世上的案子都殊途同归,就需要在以前的经验上寻找它们的共同点,并且找到真正的凶手。”
“要像侦探,从任何流畅的秩序里听出磕磕绊绊的声音,从任何熟悉的地方看出陌生。”
王主任对我的话大为赞同。她环顾四周,看到地上有一张纸,应该是背面朝上,至少在地上我看到的是一张白纸。
她将它捡起来,发现纸的另一面有一行字:
“我要让世间的黑暗,全部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是一句像恐吓威胁之类的话。但是很明显,这不是男人的字迹,王姐也否认是她写的。我努力回想今天谁来过我办公室,就想到了了严霏默。
这张纸条应该是从她给我的书里掉出来的。我只觉得有些好笑,因为正如李队所说,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我也就只能当这是一个恶作剧或者一句玩笑话。
王主任的职业病又犯了,她戴上眼镜,用放大镜仔细研究起这个手写字迹。而我也转回头去继续梳理白板上的作案思路与证据。
王主任把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开口说道:“小张,这个人有问题。”
“?是字还是人?有什么问题?”
“都有问题。”王姐的回答让我心里“咯噔”一声,血压急速升高。
她接着说,“这就要提到我们常说的‘笔压’了。”她怕我不懂,接着解释道,“笔压就是在书写文字时,用笔的力量大小。一般的人是以二百千克至二百五十千克的力量来写,就算是同一支笔所写的同一个字,每个人的笔压也都各有差异。”
“你看,”她将纸片举起来让我看的更清楚,“这个人写字时所用的力量比正常人要大,你可以看我在下面写的一行字来做对比。”
光看正面的话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看背面,就能明显看到严霏默的笔记在纸面渗透的墨水比王主任要多的多。
“你不信,你也可以自己试试。”
我也用笔在下面写了一行一样的字,确实背面渗透的墨水没有那么多。
“这个写字的人应该不是故意将字写得那么用力,而是本身的一种习惯。”她又说,“精神病患者,像分裂症、忧郁症之类的,笔压就比正常人要强。大约有三百五十千克以上,但他们写字的速度则非常的慢。”
“所以我认为,给你这张字条的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严霏默这个人,是一个谜。她究竟还有多少底细是我所不知的呢?
她现在正带着我,在她精心策划的局里越陷越深……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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