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宿敌当桌宠的第三年

　　“小安安，别睡啦，起床啦，毕业典礼就快开始了！”

　　爽朗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迟夜睁开眼，温暖的日光透过窗子洒进宿舍，甚至能看到光线当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洗衣粉的味道飘入鼻腔，他不自觉地嗅了嗅，是被子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醒了还发什么呆啊？”声音的主人一个猛扑，一把将好闻的被子拽下床，露出一个染着黄毛的脑袋。

　　“胡……杰？”迟夜听见自己发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睡傻了吧你，喊哥全名干啥。”被称作胡杰的男生不满道，又随即冲迟夜挤眉弄眼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宿舍门边倚着一个瘦高的女生，同样是一头金发。

　　她一边手里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羞涩地看着迟夜：“小安哥，我们等你一起去哇。”

　　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

　　“怎么看傻了？我妹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个德行诶我真是……”胡杰一边小声嘀嘀咕咕，一边疯狂拽他的衣角。

　　迟夜很少在别人的机甲上睡着，虽然他做梦都想突然回到过去的生活，但这只是梦。

　　在上辈子，胡灵是不可能主动来找他的，更不可能乖乖叫他“小安哥”。他看了看这个一头金毛，穿着一身铆钉的女孩，咬了咬牙。

　　一定要早点回去，这么想着，迟夜在梦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随后他睁开眼，看见休息舱另一边的洛伦兹被五花大绑，在昏迷中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

　　从阿瓦隆边境到新极星，需要穿过漫长的奇尔沙治军区。

　　这里静静地悬浮着大大小小的行星，地表遍布的军事基地让它们看起来呈灰黑色，像一颗颗死气沉沉的冰冷的铁球。

　　越过这片小行星带，就更加接近恒星中心，机甲检测屏上升高的温度预示着，他们已经到达了居住区。

　　像文纬这种边境巡防兵，是很少能有机会到这边来的。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野中昏暗的恒星。

　　“真的像一滴红色的眼泪，好美。”

　　他按下快门，用热成像仪为这颗美丽的恒星进行太空留念，图片中这颗静静燃烧的恒星身旁，隐约可见一个体积更小的圆形轮廓。

　　“咦，这是什么？”文纬有些疑惑，军校的基础天文课上从未提到过。

　　耿曙天坐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屏幕，解释道：“这是它的伴星。”

　　他的声音刻意放轻，像是害怕吵到正在后舱休息的人，但强大Alpha独特的气质让身为Beta的文纬依旧感觉被侵害。

　　耿曙天看了他一眼，拉开了点距离，继续道：“千年前，赤泪星被旧人类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它是一颗即将死亡的恒星，只能为它周围的星系提供很少的光热。但这个结论很快被推翻，在这颗昏暗无光的热亚矮星背后，科学家们又发现了一颗正在复苏的白矮星——”

　　边说着，边用手点了点屏幕，“长久以来，它默默窃取着赤泪的能量，就像双胞胎在母体中争夺自己同胞的养分那样。赤泪，是一个双星系，只有一颗的恒星是不会流泪的。”

　　这是一个很浪漫的说法。

　　文纬点点头，打量着这个似乎话很多的队长，感觉他比传闻中更加平易近人，不由问道：“这么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嗯，你想问永夜计划是么？”耿曙天似有所感，回过头看了一眼，唤醒了小耶。

　　小耶热心地帮忙念搜索词条：

　　“经过科学界们的严密测算，这个古老的恒星系在忍受千年的永夜后，将重新迎回属于它们的新王。然而数百年前，突如其来的大磁暴毁灭了人类居住千年的太阳系，“永夜计划”被迫启动，人类的幸存者们登上英仙座巨舰，向亿万光年之外的赤泪星系迁移。”

　　文纬对小耶很好奇，更好奇它的百科系统为什么有那么多闻所未闻的资讯。

　　“那新极星呢？”

　　新极星是星系中为数不多的生命星之一，它靠近赤泪星系最温暖的地带，丰富的氧气和水资源使它成为继阿瓦隆星后的第二大宜居星球。

　　在文纬印象里，这是另一个遥不可及的、尊贵的存在。

　　然而，问题涉及到了大家族，小耶开始沉默不语，耿曙天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

　　“大迁移初期，新极星就被伯德家族——全宇宙最古老和庞大的家族，收入囊中。

　　百年前人虫大战，享有绿洲之名的阿瓦隆被彻底摧毁，在与联邦争夺新极星这场博弈中，伯德家族再次取得了胜利。”

　　“表面的胜利背后，预示着更深层次的危险。”迟夜从后舱走出来，神色不太好，喊道，“文纬。”

　　文纬连忙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走过去问：“副队，你感觉怎么样？”

　　话没说完，就被迟夜一个揽肩，拉到了他身旁。

　　舰舱内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去，耿曙天看着这张过分英俊的脸，想“他还是发现了”。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无声地交锋。

　　“公开谈论政治可不是奇尔沙治的传统。耿队长，麻烦收起那些高门少爷的做派和说教。文纬是我的人。”

　　迟夜捏了捏文纬的后颈，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语气，却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小Beta，全队心尖上的宝贝，耿队长就算有兴趣，恕难割爱。”

　　这个动作对于Alpha来说是极度危险的，但好在文纬只是一个Beta，他乖乖呆在迟夜的臂弯中，更加心虚。

　　虽然副队这么说，比起其他队友，他似乎并不是最忠心的那个。

　　在文纬看不见的地方，迟夜垂下的另一只手掌心摊开，一枚腺体嵌入芯片躺在那里。

　　他冲耿曙天危险地挑了挑眉，把芯片收入口袋。

　　“我们只是随意聊点天文知识。”耿曙天动了动喉结，毫不在意那人言语上的冒犯。

　　新队长一点架子也没有，人还挺好的嘞，文纬想。

　　迟夜却皱了皱眉，耿曙天今天格外反常，或者说和他印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十年前，在军校的领导小组中，他向来是以铁血的统治手腕著称，在下属面前树立绝对的威严一直是这个Alpha不容动摇的准则。

　　刚刚也确认过，文纬的后颈并没有多余的芯片。

　　他暗叹自己有些草木皆兵，文纬是个Beta，腺体植入芯片不管用。

　　但是，既然耿曙天把文纬单独留下，就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难道他还准备对文纬做别的事情吗？

　　还是说，十年未见的时光里，发生了一些能让耿曙天彻底改变的事？

　　迟夜不大相信，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感觉在他温和的假象背后，蕴藏着一些更变态的阴谋。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保持警惕，是面对这个人最好的策略。

　　“迟中尉，我想你对我还有些误会，但你也不希望那些虚无缥缈的谣言影响工作吧。毕竟，巡防兵都不容易。”

　　男人话里带上了些威胁，身体却放松地坐下，纯黑色的军装关节处瞬间多了几条工整的褶皱。

　　这种苍白的威胁对迟夜类似挠痒痒，他注意到了些别的。

　　耿曙天手边放了一捧鲜红的玫瑰。

　　这是穿越之后第一次见到玫瑰，他细细闻了一下，不是他认知中玫瑰的味道。

　　“小耶子，玫瑰的花语是什么？”看着这人冠冕堂皇的样子，迟夜又起了坏心眼。

　　在一旁装死很久的小耶，终于碰到了一个他能理解的问题，下意识回答：

　　“玫瑰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亲爱的指挥官。”

　　这应该是常识，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常识，耿曙天想，他问这个干什么？

　　“啪，啪，啪。”

　　迟夜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巴掌，坏笑道，“耿队长，爱而不得的滋味，怎么样？”

　　他直勾勾地盯着耿曙天。

　　那人却没有想象中地变脸，只是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坦白道：“不好受。”

　　没劲。

　　这人吃瘪也没个表情，迟夜腹诽道。

　　这两人看起来关系还挺熟的嘛，副队还会开他的玩笑，文纬默默吃瓜。

　　耿曙天依旧侧着头。

　　这是他们分开十年后的第一次相见，那副镜框背后的眼睛还是那么勾人。

　　被误解的男人暗自回味，并且后来在离开舰舱的时候，不小心“忘带”了那束花。

　　***

　　伯德家族这场婚礼办的声势浩大。

　　穿越大气层，文纬他们差点被金碧辉煌的入境大楼闪瞎了眼。

　　“这……”他看了看自己下等兵卒丑陋的土黄色制服，又看了看入境口处精致的男男女女们，发出了疑问，“伯德小姐真的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

　　迟夜的目光也紧紧盯着耿曙天，冷若冰霜。

　　“邀请函已经传送到你们各自的光脑中，刷一下就能进。”

　　文纬懵懵地打开自己的光脑，垃圾邮件里躺着一封带着玫瑰花纹的请柬，这才发现小群里早炸开了锅。

　　“草泥马，狗屎婚礼……”

　　最新的一条消息停留在怀特的脏话和一张照片上。不出意外的是，就算有邀请函他们这帮人还是被拦在了外面。

　　照片上怀特竖着中指，背景中模糊看见一个标语——杂物堆放区。

　　耿曙天安抚式地拍拍文纬的肩膀，让他先去和其他人汇合。

　　迟夜神色冷了下来，他这时才明白，其他人也会和文纬一样，他们谁也逃不过。

　　等文纬走远了，他对耿曙天低声道：“所以阿瓦隆战区……是早就已经沦陷了吧。”

　　从小队离开到现在，没有传来任何来自上级的军事指令，仿佛那场差点要了小队众人性命的火拼从未发生过。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上面的人早就对战区的情况一清二楚，而他们就只是这次行动的弃子。

　　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耿曙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语气中有些疲惫：“迟夜，这件事远比你我想的要复杂。”

　　“我猜这种未知生物只能寄生活物对吧。让巡防兵当第一批小白鼠，之后在腺体植入芯片，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起来，实验，研究。这就是你接到的指令，对吗？”

　　迟夜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转身朝着入境口反方向走，

　　“我对高层的那些阴谋和秘密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知道你突然空降到底要做什么，我只有一句话，我的人必须活着。”

　　耿曙天紧跟其后，接话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洛伦兹，没有被寄生，其他人也没有。”迟夜突然放慢脚步，这让耿曙天差点撞到他身上。

　　“知道了。”耿曙天站在离迟夜背后很近的地方，看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没有问多余的话，“只不过他们……你们，都要被清洗这次的记忆。”

　　“伯德家族的洗脑术，能帮助你们。”他顿了顿，补充道。

　　洗脑术？帮助？

　　迟夜有些被气笑了，他咬着牙暗想，这人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

　　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明白，整个作战计划就是一个阴谋。

　　和愚忠的人说再多也是无益，耿曙天此人就如十年前一样，此刻只是学会了更多伪善的手段，内里依旧是联邦最忠诚的走狗。

　　……十年前，如果不是他突然阻挠，可能自己早已经搭着飞海号完成时空跃迁，早就能够回去……回到千年前的地球。

　　只后悔当初……没能揍死他。

　　想到此处，迟夜一拳挥向耿曙天右脸。

　　耿曙天像是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抗下他这一拳，一把拉过迟夜，声音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如果不这样，你的队员早全……死了。他们和那些东西交过手，你觉得联邦会让他们活下来吗？这可是联邦最大的秘密。”

　　所以我才把蓝鲸留给你。

　　而你......一定可以救下他们。

　　他看着迟夜因为愤怒轻颤的睫毛，像两只在挣扎中的蝴蝶，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但迟夜却不管这些，他早知道这些高位者的心虚总是表现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从远处走来两个身材高大的Alpha，粗暴地将迟夜拽开：“打架也不看什么地方？”他们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手中电棍直指着迟夜，发现他只是一名Beta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耿上校被一名Beta乖乖揍了，可不能说出去。

　　迟夜后退两步，将自己与耿曙天和保安们拉开更多距离，整了整自己又土又皱的制服，后冲着他们不屑地比了个中指：“秘密？很好。如果我就不配合呢？”

　　然后转手把刚才录下来的对话加密发了出去。

　　“小夜夜，你真是我的神！”片刻后，语音打进来，内嵌式耳机里响起一个兴高采烈的男声。

　　入口处前来排队的人这会儿多了起来，迟夜一边逆着人流往外挤，一边打开脑波交流功能。这个新科技能实现不出声的通话，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精神力损耗很大，普通人根本用不了，就连S级精神力的军人也很少用。

　　“永夜将息，查理，TR384二型能源一天后回收。下次能不能别用广播了，矫情。”

　　“好嘞！永夜将息，我亲爱的夜！”电波波频认证成功，双方的通话界面浮现出一块幽蓝色的莲花纹路，“谁让你跑那么远，蓝网根本覆盖不到！怎么，不喜欢我专门为你念的情诗？”

　　“别搞嗷。”耿曙天竟然没派人来抓他，迟夜眯了一下眼睛，“我还没问你，伯德什么时候帮联邦做事了，你们那个什么洗脑术，是怎么回事？”

　　通话那头，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洗脑术……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只是用记忆植入芯片把旧记忆覆盖了而已。”

　　“记忆植入芯片？”在嘈杂的人海中，迟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慢了一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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