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之后再恋爱

　　张聿安是保送进的美大，甫一开学就已经忙得停不下来，他只听说关舒进了雕塑系，自己却从来都没见过。
　　那时他给关舒发消息，“听说你进了美大雕塑系，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她回：“好”，但每次都以有事推脱，后来再迟钝也发现了她在躲他。
　　这是约好后的第一顿。
　　参加比赛，他就想招眼地在她眼前晃，谁知道造型学院像装了个地球在里边，竟一次也没遇见。
　　这次写生是他提的建议。
　　矛盾激化，也比毫无长进的好。
　　关舒要是知道，一定想锤爆他的脑袋。
　　可惜听完就在算着时间思考，那段时间，张聿安想找的人。
　　“你……”
　　关舒开了口又停下，转了口风。
　　“那还挺可惜的。”
　　点的菜没一会儿都端上来。
　　季莹心说这人至少还算大方，基本上吃啥点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前面澄清，虽然不能完全抹除他的罪恶，但好歹顺眼了点。
　　她撸着根串，豪气干云：“要我说，写生还是得peace一点，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是。”
　　这不是你吼着说打倒设院的时候了？
　　王妍燕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两个专业又只咱桌上几个，你想着和平，别人未必会这么做。”
　　这是暗戳戳阴阳怪气。
　　女人堆里的两个：……
　　关舒觉得时机到了，趁机推出正事，转头问张聿安。
　　“所以你说的，不是非得竞争的关系，怎么做。”
　　“很简单，摆烂就行。画多少作品，画什么内容，都互相监督，保证在同一水平线上。”他自在地靠在椅背上，肩周舒展，“没人会想拿着平平无奇的东西比较，即使是你和我。”他笑着解释，“毕竟别人我可管不着。”
　　他们两个保证不出错就行，围观的人没了意思，观察的重点也会从他们身上转移。
　　其他人：？
　　什么东西？你们俩私奔不用管其他人死活？
　　只想看大家斗的你死我活，你们俩作壁上观。
　　关键能不能尊重一下群众。
　　他们还坐在这呢！
　　“咳”几个人面面相觑，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这种大声谋划能让他们当观众就已经该满足了。
　　他们俩？互相监督？不行不行。
　　刚认识那两年，关舒就像装了个名叫张聿安的雷达，他一举一动都在意，生生给自己观出颗少女心，见面的频率一上来，可以预计的是重蹈覆辙，关舒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张聿安像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视线锁住她的范围，轻飘飘一句：“我们好歹是一起同窗共桌过的关系，这点操作应该不难？”
　　关舒无意识手指敲击着桌面，表面八风不动，内里已经跑出了八千里路。
　　“我觉得这样不太道德。”
　　关舒踟蹰，想找好一点的借口。
　　“大家肯定会为了写生之后的展，铆足了劲，只有我们两个偷懒，不太好。”
　　她说着摇了摇头。
　　“你有更好的办法？”张聿安坐正了身子问她，有种清正廉洁的正直感。
　　“没有。”
　　“哦。”他看起来不太遗憾，眼里夹着笑意：“那就别连累了我，再考虑考虑？”
　　这好说话的语气，郜良都感到震惊。
　　关舒好似不经意地随口答道，“那我考虑考虑。”
　　一副老娘咖位很大，别来沾边的口吻。
　　她听见对方笑出了声。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关舒急着回去赶作业。
　　几个人在门口散了场。
　　郜良很有眼色，对关舒说到：“聿哥也住外面，让他送你啊。”
　　关舒张口就是拒绝：“不用了，没多远。”
　　张聿安闻声淡淡撇了她一眼，直接下了决定：“让郜良送你，到家记得发平安。”
　　她想了想，能够接受，就没说话。
　　张聿安直接气笑了，他身上是带刺吗，听到名字就躲。
　　知道她不想单独见他，又拿出在里面脱下的外套，塞到她手上：“待会儿让郜良给我带回来。”
　　“……”
　　张聿安没脾气吗，少年恣意轩昂，估计没有在同一个人身上听到过这么多次拒绝。
　　为什么还要对她好。
　　还是因为习惯？
　　郜良是个很贴心的人，回程途中什么也没问，时不时还能冒出两个笑话。
　　路面水洼积满了水，反射出冷白的光，天色像倾翻的墨汁，正是温度降得最厉害的时候。
　　街巷穿堂的风裹挟着湿意，划过皮肤又颓败地离去。
　　关舒下意识收紧了外套。
　　郜良：“今天画材店那几个人你不用太在意，他们也就是太闲了，要像聿哥那么忙，哪还有空在那说闲话。”
　　“张聿安也忙吗。”
　　“忙啊，每天不是画图就是开会，作为对手你不是最了解的吗。”她还真不了解，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却从来没打听过他的消息，只知道闷头前行。
　　不知不觉，所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也会一并带上关舒，这种改变，让她说不出的畅快。
　　“不过像我就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拼的，听聿哥说你们以前认识，估计以前读书也嚣张过了头，不然你怎么会看不惯他。”
　　关舒笑笑，不置可否。
　　檐下的水滴滴入水中，一下一下，不厌其烦。
　　就像郜良絮絮叨叨：“不过你别跟他计较，他人很好的。”
　　他人很好的。
　　在这一刻，关舒难过地几乎想要流泪，不是因为想到什么，而是没想到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提醒。
　　这让她感觉自己是个白眼狼，也真正意识到，她的逃避确有成效。
　　郜良：“诶，到了，是这里吗。”
　　“嗯，今天谢谢你。”
　　“没事”他犹豫地看她。
　　“要不这衣服你自己还他，后天就去写生了，大家还会再见。”
　　“你帮我还他吧。”
　　关舒把外套脱下，细致叠好交给他，眉眼弯弯，被晚风柔和了神色。
　　“替我和他说谢谢。”
　　……
　　尉蓝的晴空带着丝丝舒适的清风，在出行的这一天是极好的兆头。
　　写生的这一天终于是到了。
　　关舒昨天就已经将作业打包，连夜送进了造院的大门。
　　尘埃落定定后，她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冒出些期待。
　　因为赶高铁，校门口集合定了早上六点，天边还有些青灰色，不断有人提着行李箱赶上车，关舒坐上大巴，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
　　季莹坐在她旁边，一秒钟三个哈欠。
　　一天的行程，先是大巴转高铁，再是高铁转大巴，一共十三个小时的路程，晚上七点才能到达目的地。
　　两人珍惜时间，上车就睡了过去。
　　早上休息好了，坐上高铁每个人都像活了过来，一整个车厢都是写生的学生，行李堆得比春运还热闹，大家把两排座椅翻转，面对着面，桌板上吃零食打扑克的都有。
　　充斥着青年人的朝气。
　　“你这泡面什么味儿的。”
　　“不吃你的，就闻一闻。”
　　“诶，有谁玩狼人杀！换座位过来。”
　　“你是不是傻，对尖第一轮出。”
　　……
　　“嘘，小点声。”
　　“卧槽，真的假的，他们俩还认识。”
　　突然有一刻，关舒意识到车厢诡异的安静下来。
　　虽然绝对称不上安静，但都窸窸窣窣，藏了些诡秘隐藏其中。
　　关舒正在画参赛的草图，她想早点画完，说不定就不用和张聿安定什么督促协议。
　　卷就卷了，谁怕谁啊。
　　过道旁的男生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然后悄咪咪说两句话。
　　从上车开始，关舒就没见他们这么低调。
　　依南坐在最边上，突然惊呼：“你们快看学校论坛。”
　　虽然是惊呼，却也压抑着，得是多大瓜才能够这种气氛。
　　关舒莫名其妙点开手机。
　　上次的热帖已经退下去，换了个新话题。
　　标题红色加粗，与印象里台娱狗血八点档十分类似。
　　昔日金童玉女，今日宿敌，论校花校草前世今生！！
　　话题附有两张图片。#关舒#张聿安
　　“……”
　　还贴心的放了高清原图。
　　发帖的人不去当记者可惜了，逮着两个人薅，还天天架在榜首。
　　关舒冷哼一声。
　　待会照片存下来，留着告他。
　　第一张照片绿树环荫，少女短发齐肩，姿态放松的走在校园小道上，而她对面，男生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清爽，面朝她在说些什么，倒着往后走。
　　少年眼睛盛了笑意，像是一瞬也不肯离开，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的温情。
　　第二张则是前天聚餐的照片，从玻璃门外拍，只留出她一张侧脸，恰好的是，张聿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暖黄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许多。
　　从校服到常服，从短发到长卷发，关舒的变化很明显，只有张聿安，隐隐褪去少年气后，笑容的弧度都显得一致。
　　捻了捻手指，关舒就跟老奶奶看到童年照一样。
　　略显心酸。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顺手往下翻评论。
　　“差点以为是什么校园文封面。”
　　“这谁！他们俩认识？”
　　“张聿安和关舒吗，他们俩故事也太多了，前两天还吵架呢。”
　　得益于出色的脸蛋和实力，这次的照片成功冲出了两院内部，但凡是闲着的和有点闲的都来瞧个热闹。
　　“哟，你们造型学院和设计学院要联姻啦，恭喜恭喜啊。”
　　“关舒你们谁见她这么开朗，她不是一心比赛，累得不成人样了吗，每次看见都挺丧的。”
　　“该说不说，两院的颜值和实力都是一样的顶，张聿安我就不说了，关舒素着一张脸还能美成这样我是服的。”
　　“张聿安好夸张，他哪次小组讨论不是绷着张脸，还倒着走！他走路说话愿意转头，待遇都已经很不错了，我男的，请赐我一张关舒这样的脸。”
　　“纯情男高，聿神好sao啊。”
　　“这两人早恋啊，现在举报还来得及吗。”
　　大约是关舒看了太久没说话，季莹杵了杵她的手肘。
　　明明是担心，她却用开玩笑的口吻。
　　“前面没来得及问你，又和张聿安牵扯上，感受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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