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与烂泥

　　李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迷迷茫茫中他知道自己六点多醒了一次，那时天边还是鱼肚白，天上还有点点繁星。他又想起那个救了他的人，不知道人走了没有，自己本来应该感谢他的。
　　张斓收拾了一下他的床，就等小孩醒，他无家可归，卡里的钱够他买一套房，但他就是没有家，断绝关系的父母，刚过世的爷奶，冷漠的亲戚，陌生的城市。或许他已经长大了，没有少年时的青涩和勇敢，他就这么在腊月的晚上无目的的走着，直到遇见了小孩。
　　一个不愿意活着的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悲剧的人。他读书不多，没上高中，他不理解小孩的做法，但一个孩子，就坐在那里，他不可能不管。
　　“醒了？”
　　“嗯……谢谢…”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张斓。
　　“我叫张斓，你……能不能收留我，就是，我会付租金的！”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匆忙地解释着自己的理由。
　　“没关系，你住吧，不要租金，我俩平摊水电就好了，我还没报答你救我呢……”
　　十点多，学校今天不上课，李桦躺了一会起来洗漱，张斓给小孩添了一件冲锋衣，一月的南城太冷了，就小孩的身子受不住。他洗完脸，转头看向窗外，南城冬天不下雪，光秃秃的一排树戳着窗纱，薄薄的阳光从树杈溜进来，撒了浴室一地金。
　　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悲伤，李桦看着看着脸上一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张斓看着他眼睛通红，睫毛被泪水润湿到成簇的样子，心里揪着疼。他不知道小孩是怎么了，也无法理解他的感受，只是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心疼他，仅此而已，只不过以后他会明白，李桦皮肉下是多么痛苦，那些想法是多么复杂，以至于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会威胁他们的生活。
　　“没事吧…”张斓慢慢的，像一个一个字吐出来一样。
　　“我怎么了…”小孩转过来，抬手摸了一下脸，冻红的手上覆着温热的眼泪，他似乎是抽了一下，擦干脸，对张斓解释道：“风有点大……眼睛痛…”
　　他接受了这个蹩脚的理由，不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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