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绝世古谱，高兴任他摆布

　　凌桓有两次性启蒙。一次是在他五六岁的时候。
　　他的父母和爷爷，虽然住在深山里，但思想并不顽固，不会谈性色变。他们带他看了羊羔从□□到产下小羊仔的全过程，解答了凌桓关于自己从哪里来的问题。也告诉他什么是性、什么是爱。
　　凌桓明白了。但他其实又没有明白。
　　他懂得了性与爱的概念，但却没有把这些和自身联系起来。
　　这是难免的，深山里常住的除了他们一家便只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没有同龄的女孩子，也自然没有联想与投射。
　　当他有了第一个同龄玩伴后，凌桓情不自禁地亲了他。但那时，他只是出于自然的本能在行动。
　　就像他拥抱羊羔、亲吻花束、深爱土地那样。

　　小哥哥不见后他伤心了好一阵。
　　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离别，知道人与人不能常相伴，也读懂了感恩和珍惜。
　　但他仍然会时时惦记那片湖、那段光阴和光阴里的人。

　　凌桓真正的性启蒙，是在青春期。在夜间晦暗不明的春梦里，和晨起后发现身体变化的尴尬里。
　　他在梦里再次见到他的小哥哥，并再次审视起曾经的那个吻。
　　他读出了自己不一样的心情。
　　以及，让他读懂这一切的，不是书上说的小姑娘，也不是性感的大姐姐。
　　而是男孩子。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爱不在乎性别。

　　盛璟煜特地空出了周末，带凌桓去了他常去的西服定制店。
　　凌桓看着盛璟煜，就总会想起昨晚的梦。于是面上不自主地发烫，还同手同脚起来。
　　盛璟煜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凌桓的脸就更烫了。

　　定制店开在高档商场里，外间是成衣，内里则是仅供vip的专门定制区域。他们走过外间的各色成衣和饰品，尽管没有标价，凌桓也知道一定价格不菲。
　　店员笑盈盈地要将他们迎进了VIP室，凌桓慌忙拉住盛璟煜的手。
　　“我不需要西装的。”
　　盛璟煜拍了拍凌桓的手背：“先做着，总需要的。”而后便往内走。
　　凌桓没办法，只能跟上。
　　店员帮凌桓量身体数据。凌桓穿着宽松的T恤，尺子往腰间一圈才显出原本的好身材来。店员报出数据，都有些惊讶。肩宽腰细，是不少模特都达不到的好比例。
　　凌桓被夸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盛璟煜。
　　盛璟煜也正好在打量他。
　　目光对上，盛璟煜笑了笑，让凌桓好好吃饭。

　　量完数据，店员便让凌桓选样式和料子。凌桓完全不懂，便全由盛璟煜做了主。盛璟煜又挑了领针、领带和袖扣。凌桓开始还阻拦，到后面实在有心无力。
　　想想这些钱对盛璟煜可能也确实不算什么。
　　反复推拉反而扫兴，便也随他去了。

　　昨天吃了西餐，今天盛璟煜就选了传统的中国菜。坐电梯去餐厅的时候，凌桓的注意力被梯箱内的广告吸引了。
　　抽象的红木上的纹样铺展在纸片上，古朴而肃穆。
　　凌桓走近细看，才发现画上的，竟是古琴一角。选的是两弦间的琴面纹样。
　　海报右下角用小楷写着“高山流水遇古琴”。

　　凌桓后退，盛璟煜刚好走来，和他撞了满怀。
　　盛璟煜扶住凌桓的肩：“高山流水遇古琴。感兴趣吗？”
　　凌桓摇了摇头：“不了。我饿了，我们去餐厅吧。”

　　但他们最后还是去了古琴展。
　　吃完饭后，他们撞上没人陪逛展的张小胖。胖哥二话、就把凌桓拉成壮丁。
　　凌桓还是想推脱。古琴毕竟是他最熟悉的乐器了，他怕睹物思曲。
　　小胖：“凌桓，你一个学音乐史的中国人，不看古琴展说得过去吗！”
　　凌桓只能把盛璟煜推出来挡枪：“我今天是陪哥哥来逛的。”
　　“啊？这是你哥哥？啊哥哥哥哥，真对不起。我以为凌桓是一个人……我是凌桓的同学张小胖，你好你好！”
　　盛璟煜笑笑：“小胖你好，小桓和我说过你。谢谢你经常照顾我弟弟。”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倒是凌桓帮我更多些” ，小胖仍不放弃拉凌桓一起逛展，便想从盛璟煜这边着手，“哥哥，你对古琴展有没有兴趣？我跟你说，这个展可有意思了。古琴是伏羲时期就有的乐器了，是世界文化遗产，也是中国文人的风骨！哥哥要不要一起来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听起来确实挺有意思的。”
　　凌桓还来不及再推辞，小胖就一锤定音：“那就一起去！我去买票！”
　　盛璟煜看着小胖的背影：“你这个同学，确实挺有意思的。”
　　凌桓哭笑不得，只能从了。

　　他心里一动，问盛璟煜：“哥哥呢？有什么特别好的同学或者小时候的玩伴吗？”
　　“父母辈交情深的孩子，小时候都会在一起玩，现在大家关系也不错。姜尹算是跟我最合拍的，改天也带你见见他。”
　　是凌桓意料中的答案，但又有一些莫名的期待落空了。
　　他七八分笃定，盛璟煜就是他小时候的玩伴。
　　那是他童年里最灿烂的记忆。但之于盛璟煜，是不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呢？
　　凌桓不自觉瘪了瘪嘴。
　　盛璟煜摸了摸凌桓的头：“小时候还有一个小我好几岁的弟弟也一起玩。挺可爱的孩子，可惜后面断了联系。”
　　凌桓的心怦怦跳。盛璟煜没有认出他，但仍记得他吗？
　　“怎么断了联系？”
　　盛璟煜盯着凌桓的眼睛，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就这样看着他，一直没说话。
　　盛璟煜叹了口气：“因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
　　凌桓有些失落：“这样子啊……”

　　小胖拿着票回来，三人便进了琴展。
　　展览布置地颇为雅致。用木家具置景，以白幔做分区。
　　配合着鼓风机、散出烟气的香炉和挂满房间的文人画，营造出似真如幻的感觉。
　　第一个区域是古琴历史，之后就是制作工艺的展示。
　　玻璃展台呈一列排开，展示了从挑选木材到最终成琴的所有步骤。凌桓从中间的部分便看出了设计者的用意。小胖对古琴没有那么熟悉，直到最后整琴成形的部分，才惊呼到：
　　“这是九霄环佩！”
　　没错，展台便是以九霄环佩为例，展示了古琴的制作过程。
　　当然这把九霄环佩不是正品，只是一比一的复原品。
　　“海报上的截取的也是九霄环佩。”凌桓补充道。
　　小胖感叹道：“这展览的设计太有心了。我直到看到琴身上的篆书，才反应过来，感觉一股气流直冲天灵盖！这是九霄环佩，是存世的唐琴啊！”
　　小胖看的入迷，贴着展台仔细观察。
　　凌桓显然也很喜欢，但只远远地看。
　　盛璟煜走到凌桓身边，补充道：“真品有两件，一件在故宫博物院，另一件现在是文家文老爷子的私藏。我们与文家有些私交，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去文家借看。”
　　凌桓摇了摇头：“我只是个门外汉，也辨不出真假。这个仿品就已经很美了。”
　　“那你不想弹弹？”
　　凌桓拿不准，盛璟煜只是随口一问，还是知道他极擅古琴。
　　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恰巧小胖及时回来，误打误撞帮他解了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得有点久，没让你们等烦吧。”
　　凌桓顺势岔开话题：“我看琴身上有好多文字，都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胖爷……小胖我对古文还是有点研究的。这些都是赏过琴的大家们留下的，你看琴足上这里。‘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沧海虎龙吟’。是苏轼留的。再看那里……”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若说凌桓对盛璟煜的提议完全不动心，那是假的。
　　弹琴的人，谁不想见见传世的名琴呢？
　　可见了，难免就想弹，弹了又不甘心只弹一首曲子。
　　古曲的旋律在凌桓脑中一一流淌。
　　他怕自己弹出那些该忘记的曲子。

　　凌桓是有一把自己的琴的。他的琴是绿绮，他下山时亲手把它埋进了土里。
　　绿绮本是梁王赐给司马相如的琴，司马相如用绿绮弹奏《凤求凰》求爱卓文君。世人都以为绿绮已经遗失。但其实绿绮辗转到拓尼族先人的手中，隐入了深山，才躲过战乱与浩劫。
　　凌桓午夜梦回，也时常怀念起从小便陪着他绿绮。
　　和他身体里所有关于古琴古曲的记忆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更要远离古琴。克制自己，不要违背爷爷的遗愿。

　　凌桓再听到“九霄环佩”，是两周后的事了。
　　小胖风风火火地跑进宿舍，不及喘匀气便大吼道：“天啦！九霄环佩要被拍卖了。”
　　曲音：“九霄环佩？那个有名的古琴？”
　　小胖：“对。收藏九霄环佩的文家陷入了破产危机，要卖琴筹钱！”
　　曲音评价：“九霄环佩几十年前拍卖就创了交易记录。这么多年过去，怕是又得拍出天价。”
　　Jackson听得一知半解：“天价？黄金做的琴吗？”
　　凌桓解释道：“是盛唐时期的琴，已经一千多年了。”
　　Jackson诧异：“中国的琴是木制的？这么久了，还能弹吗？”
　　小胖：“当然能的。不仅能弹，琴越久音色便愈加通透。”

　　同一时间，九霄环佩试奏会的邀请函，也被放在了盛璟煜的桌上。
　　盛璟煜：“哎，文爷爷功成身退这么多年，最后竟要卖琴给孙子还债。”
　　丁秘书：“但文老爷子有个要求，若是个人拍下，本人必须擅琴懂琴；若是机构拍下，也必须有相应的资质和管理能力。文老爷子可能也看开了。文家下两代对古琴都没有任何天份，倒不如托付给真正爱琴的人。”
　　盛璟煜点点头：“这对盛世倒是个机会。”
　　一个在文化领域打响名声的好机会。
　　丁秘书：“但越城那边对九霄环佩也势在必得。他们最近在接触古琴界泰斗级的几位大师。”
　　这就像个打不破的环。没有影响力，就很难与最顶级的艺术家合作；而无法合作，就难以扩大影响力。
　　盛璟煜若有所思：“困境就是让人打破的。先尽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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