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孤鸿照影来

　　窗边的榕树越发茂盛，我依然很少遇见南书，有时候遇见还不如不见呢，南书的眼底盛着冷漠，萧筱又在她身侧。不过我这天倒是发现了另一个熟人。
　　肖瑶竟然就在我的隔壁——19班，开学几个月来，我可从没发觉。她还是那么拘谨，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看着我。
　　她往厕所去，我也去，她在左边，我就往左边挤，挤到她时，我隐约听见了一声抱歉，这人真蠢，被我撞了还要说抱歉，我转头看着她，叫了她名字。肖瑶受惊般无助的望着我。
　　“真巧，我就在18班呢，今天第一次看见你。”我受不了她的惊慌失措，率先开口想安抚她。
　　肖瑶脸红了，“我看见你好几次了，另外你歌唱得很好听，我还要去办公室整理资料，再见！”
　　啊，我知道，我蛮有魅力的，不用肖瑶说。开学后就陆陆续续有迷妹和小男生找我要□□呢，我曾经隔着墙听她们讲我是如何俘获她们的心，一个人说，“林风虽然是女生吧，但言行都很爽朗啊，而且成绩还那么好，这次月考又是前二十，我们年纪一千多人呢。”
　　另一个女生说，“对呀对呀！你说，林风会不会是同性恋啊，我虽然也喜欢她，但我更喜欢校草陈水清，陈水清就在22班，可惜在四楼。”
　　我心满意足的从墙根溜走，又叹了口气，南书啊南书，你就一点不担心我吗？我如此风华正茂，如此抢手。

　　一中是初高中混合的中学，初一到初三的学生囚禁在校门左边的汇德楼，高一到高三的学生囚禁在校门右边的致远楼。汇德楼后面就是宿舍，汇德楼与致远楼的中间有一段百阶石梯，上面就是食堂。而下面就是领奖台和一片空地，再前面就是操场了。
　　从初一开始，我迷上了羽毛球和排球，学校每周都有半天的兴趣课程，设立了几十门兴趣部落。
　　我喜欢力量感，排球部有一个男生打得不错，就是那两个女生说的校草——陈水清，这人还不错，是我手下的一员大将，可惜兵无将风，他少根筋，用以后的流行语来说，就是直男。
　　也是因为那个迷妹，我才知道他和南书在一个班。
　　我作为部长，买了一箱水犒劳部员，陈水清扭开瓶盖往我身边一坐，说：“我很欣赏你，认同你做我们的部长。”
　　其实陈水清完全可以当排球部长，但他分身乏术，经常忙于竞赛。
　　我没告诉他我和南书的关系，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于陈水清，我还有待侦查。
　　一秋一冬，南书又长了一岁，南书哪里都长了却没有长个子。
　　南书生日那天，听说萧筱组织班里人买了个蛋糕，我不知道她看见我送的斑马形状的闹钟会不会更加高兴。
　　我总是后知后觉。第二天在球场传球时弄伤了手指。陈水清带着我去医务室。
　　“昨天你们班谁过生日啊，闹哄哄的。”我计谋达成，时机成熟了。
　　“南书，你应该认识吧，听说和你一个小学的...”
　　“兄弟，实不相瞒，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只不过今年没怎么联系了。”我忽然想到那个斑马闹钟，送钟送终，我挑礼物的时候究竟怎么想的，我捶了下脑袋。
　　陈水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到医务室后就把部长我一个人撂在这儿。对此我十分不满，部长还没有向他传达旨意呢。
　　那天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几分钟，我借口肚子疼跑去了四楼，在走廊等着南书。南书惊讶我的出现，礼貌的问候了我，我说：“南书，抱歉啊，我就是觉得那个闹钟很可爱，没想到不好的寓意。”
　　南书摇头笑了，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先回家了。”
　　她说的真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我拖着步子往宿舍楼走去。想起那个阴云密布的六年级，我不敢问南书为什么远离我，我不想看她对我皱眉，我们有过争吵，但我宁愿忘了，一连串的芝麻事儿，我全都抛诸脑后了。
　　我很害怕她开口，我怕她说，因为我太阴暗，太偏执，总之，我一切表面的潇洒都是谎言，我害怕在天鹅面前暴露黑暗，我受不了南书的嫌弃。因此我不问，还有好几年呢，反正我和南书都在一中。
　　可南书对我这样客气，甚至终于把不情愿的神态摆在了脸上，我总归有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没有勇气继续找她，甚至不敢过分热情的打招呼。
　　我尽量把精力放在了学习和运动上，在网络不断发展的时代，我知道了同性恋这个词，我对这个词琢磨了很久，嗯，我符合这个属性。我将性取向的事情告诉陈水清，他最开始满脸震惊地瞪着我，几秒后又一脸嫌恶地看着我，最终撇撇嘴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天后，我和陈水清的友谊有了质的升华，我甚至告诉他，我喜欢南书。
　　他很讨厌女生之间的事情，但每次打完球还是会主动泄露和南书有关的情报。据他说，萧筱和南书关系最好，另外，南书很受班上男生的关照。
　　我让他别说了，我的心脏很难受，就在我积攒勇气准备质问南书抛弃我的原因的时候，我们已经初三了。
　　县城里这两年多了一所外国语学校，从四处挖找好苗子，这橄榄枝抛到我们学校了。
　　诊断性测试后，我又被雷劈得呆愣了，南书签订了升学合约，她将去外国语学校。我就知道南书的后劲很大，她只会越来越优秀。
　　我破天荒到处翻找校讯通，急着给在外省的爸妈打电话，他们在我初一时又跑去了杭州。我央求他们同意我去那所学校。可我爸不同意，他这两年和老同学投资房地产，并不是点石成金，反而欠了几十万，无法支付私立学校高昂的学费。我告诉他我的成绩很好，可以申请减免学费，还有奖学金可以拿，他还是不同意。
　　我行走在秋天，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只有落叶、冷风和我，连南书也不在这里，因为她又要走了，心中的荒原无边无际，我看不见曾经的绿水青湖，看不见明媚柔和的那个身影，我将长时间看不见那头黑发，无法倾身嗅她身上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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