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我老公

　　林希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人领回家，那天晚上，昏黄路灯下，街上喧喧嚷嚷，人潮如织，这人却一脸颓败，恍惚着说自己要自杀，那眼神看得他莫名有点不舒服。

　　林希安盯着他手里的药瓶，第一反应是把瓶子夺下来，他默默衡量过双方实力，果断决定直接打110，正琢磨该怎么不动声色找个地方打电话，对方却冲他苦涩一笑，轻轻说：“你可能是我在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谢谢，见到你很高兴，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像我……的一个朋友，等你走后，我会找个地方安静离开的。”
　　林希安：！！！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此情此景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一走了之？跟见死不救也没区别了，只怕是晚上睡觉都良心不安，情急之下只得先稳住对方：“呃……你先冷静一下，不是，我是想说，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要不我请你一顿，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秦旸摇头：“没有，我破产了，没有钱。”
　　林希安认命道：“没事，我有，我请你。”
　　谁知这人都要自杀了居然还挺有原则：“不行，我们素昧平生，我不能花你的钱。”
　　林希安无言以对，想反驳又觉得无力，只能顺着说：“没关系，你可以只花一点，反正我们也认识有一会了。”
　　秦旸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同意道：“好，那就买包泡面吧。”
　　林希安：……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超市，林希安让秦旸自己挑，他站在收银台边等，没过多久秦旸出来，手里果真只拿了一包袋装方便面。
　　林希安付了钱，两人出门走了一会，他突然反应过来，应该回超市接点热水，不然没法吃，刚和秦旸说完就见他面露难色，不由疑惑：“怎么了？”
　　秦旸手里攥着那包方便面，良久才窘迫开口：“没有……碗。”
　　林希安：……
　　所以你为什么要买袋装泡面？
　　他头真开始疼了。

　　·
　　秦旸如愿以偿跟着林希安回了家，因为他也没有住的地方，酒店太贵了。

　　林希安看着在自家厨房里狼吞虎咽吃泡面的人，实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性格产生了巨大怀疑：难道他天生同情心泛滥？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隐藏属性？

　　林希安手里攥着一张硬片，是秦旸的身份证——他声称要消除林希安的顾虑，主动并不容拒绝地把身份证压到对方手里，告诉他可以随便查。
　　林希安对别人的证件没有任何占有欲，他按了按额角，无奈叹气，心说我要你身份证干什么？这么老实，怎么不把户口本也给我？

　　秦旸吃完泡面，洗好碗，出来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我住哪？”
　　林希安把证件放在桌子上，指了指一扇房门：“总共两间房，你住那间吧，我就在隔壁，”说着想到什么，又指另一个方向，“浴室在那边，可以去洗个澡，我给你找件衣服，先对付一下吧。”

　　秦旸自然没有意见，他甚至还想擦擦玻璃扫扫地，但是这屋子太整洁了，没什么要收拾的，只得作罢。

　　林希安早上去医院换药，掐着点赶到店里，下班后又遇上秦旸，此时已至深夜，本就精神不济，现在更是疲惫至极，口罩衣服都没脱换，他在沙发上歇了这么一会，感觉恢复了些，便起身摘了口罩，拉链一拉脱下外套，秦旸刚要转身去浴室，脚步突然顿住了。
　　林希安挂好衣服，回头一愣：“站着干什么？”
　　秦旸视线落在他包着纱布的脖子和侧脸上，目光晦暗，呼吸深重起来。
　　林希安顺着一看，有些不舒服：“怎么了？”
　　秦旸闭了闭眼，思索片刻，问：“是烧伤吗？”
　　林希安迟疑着点头，意外道：“对，你怎么知道？”
　　秦旸没说话，良久才低声问：“疼不疼？”
　　林希安没听清，歪了歪头，示意他再说一遍。
　　秦旸却不愿说了，仿佛刚才问出的那句话耗尽了他所有勇气，他不敢再问，怕听到任何一种答案。

　　林希安等了半天都没下文，此时困意袭来，今天实在太累，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完上床睡觉，因此转身进了房间，给秦旸找件换洗的衣服。

　　秦旸在客厅站立片刻，然后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后，一眼看见沙发上叠放的T恤，他拿起一抖，发现衣服居然正合他身——
　　不是林希安会穿的尺码。

　　瞬间秦旸心里掠过无数想法，手下不自觉用力，衣服被攥得满是褶皱，手背上青筋毕现，他回头向林希安房门望去，门缝里一丝光都没有，主人应该已经睡下了。
　　最后他沉默地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关了灯，来到客卧，和衣躺下，黑暗中睁眼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
　　清晨，太阳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阳光刺到眼皮，林希安抬手挡了一下，睡意渐消。
　　近来总是睡不安稳，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自打开花店起就有这种情况。或许自己创业总有些累，等干上一段时间，熟悉流程便好了。

　　他穿好衣服，想去浴室洗漱，突然听见外边有瓷片叮当响的声音，忙开门一看——
　　秦旸刚放下一个盘子，站在餐桌旁朝他打了声招呼：“醒了？起这么早？”
　　林希安下意识揉揉眼，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桌上摆着一盘清炒小青菜，两个馒头，两个鸡蛋，一锅小米粥。

　　他走进看了看，菜式虽然简单，但那小青菜青翠欲滴，像是附近早市上新鲜现摘的，不需要怎么处理，只要下锅爆炒后加点盐调味就非常爽口，小米粥熬得不稀不稠，上面飘着一层米油，不大的客厅里满是溢散的香气，简简单单一餐能很好抚慰晨起空荡荡的胃。

　　秦旸让他赶紧洗漱完来吃饭，林希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洗手间。

　　两人坐下开饭，林希安坐在桌边，夹了一筷子菜，在秦旸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如实评价道：“很好吃。”
　　秦旸嘴角勾了勾，说：“这没什么，我还会做别的，你平时在家自己做饭吗？还是点外卖？”
　　话题转得太快，林希安有点反应不过来，明白之后不太好意思正面回答，只说：“偶尔自己做吧。”
　　秦旸笑了笑：“以后还是我来吧，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要是哪天有朋友来家里，你总不能让人家陪你吃外卖吧？”
　　林希安没有多想，只说：“没什么朋友来，我一个人住。”
　　秦旸给他盛了碗汤，状似随意地问：“是吗，我看昨天你给我拿的衣服挺合身的，还以为是你朋友的。”
　　林希安失笑：“那是我买大了又懒得退，你想多了。”
　　秦旸点点头，语气忽然轻快起来：“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我以为你朋友会来住，担心我在这里会不会让你为难。”
　　“什么朋友能天天来家里住？还把衣服放我柜子里？想什么呢。”林希安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这人脑回路有点清奇。
　　不知道怎地这回答让秦旸心情突然好了不少，此时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随意点头附和着：“对，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考虑得不太周全。”说话间他还想给林希安剥个鸡蛋，但他没注意到林希安已经沉默好一会了。

　　秦旸拿起一个鸡蛋在桌面上磕了磕，就听见林希安问：“我记得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这菜是你去早市买的？”
　　秦旸点点头，他早上确实去买菜了，昨天一整晚都没怎么睡，一会想终于找到人了，一会又想林希安为什么会失忆，还受了伤，一会又摸到身上那件T恤，心底便不由滋生出些许阴暗的想法……最后种种思绪都回到林希安缠着纱布的伤口上——算了，就算想追根究底，也得等人恢复了记忆再说，他如今知道什么呢？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窗外月光如水，秦旸实在睡不着，于是翻出手机，想打几个电话，大拇指悬在屏幕上好一会，最终还是退出，打开信息簿，按下几个字，发了出去。
　　熬着熬着天蒙蒙亮起来，索性也睡不着，不如准备准备早饭，从前林希安就不是会自己下厨的人，现在肯定也是随便买着对付两口去上班。

　　秦旸轻手轻脚打开冰箱门，虽然有所准备，还是被空空如也的内里震惊了，他叹了口气，想起附近好像有一个菜市场，便转身出门，循着记忆来到地方，买了些时下应季的菜，林希安有伤在身，饮食方面还是要清淡点。

　　秦旸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如实回答：“嗯，今早在东边市场上买的。”
　　林希安又问：“这饭也是你一大早起来准备的。”虽然是问句，但事实明了，因此他语气很肯定。

　　秦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夸他？没必要吧，他跟着林希安回家，总不能白吃白住，况且这语气也不像是要夸他。
　　秦旸捉摸不透，于是放下筷子，想听听林希安到底要说什么。
　　林希安几次张口，最终还是问出了从今天早上就开始疑惑的问题：
　　“你现在还想自杀吗？”

　　“……！”他早忘了这茬，昨天见安眠药在手，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回家后千头万绪涌上脑海，什么自杀早抛到十万八千里了，他满心琢磨着怎么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带回S市，安眠药早滚犄角旮旯里了。至于自杀什么的，纵使当时心境下，他确实有那么一丝倾向，才能把戏演得半真半假，叫林希安深信不疑，但此时人就坐在对面，他吃饱了撑的才去自杀。

　　秦旸表情一僵，莫名有种消费了别人爱心的愧疚感，林希安见他半天不说话，脸色红红白白，以为又提起了对方的伤心事，便善解人意道：“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在就有希望，你别想太多。”
　　“噢对了，你炒的菜真挺好吃的，辛苦了，以后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些零钱，你可以拿去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没事不着急，慢慢想……”
　　“有——”秦旸实在看不下去林希安小心翼翼维护他自尊心的画面，顿觉良心受到了谴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
　　林希安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欣慰道：“好，加油，看好你。”

　　秦旸半晌无言。

　　他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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