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

　　但是我还不想走，虽然巴士已经放慢速度就要停下了。我想偷偷落在后面，在永远见不到售票员之前，跟他讲几句话。

　　他的嘴唇间是苦涩和屈辱，牙齿碰撞可能在喃喃些什么。

　　我不能就这样让他离开；我们先前把他像垃圾一样抛弃，他感到悲伤是正常的。

　　我得为贾文道的行为向他道歉，让他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时恼怒；和他握手就像一个不会再见的朋友；向他展示我们的感激。

　　但是我不知道从何开始。也没给我留时间。文道已经要走了。

　　他先前跟我说“快点，快点”，时不时还扭头来叫我。

　　我失望地看见售票员转身，背对着我们缓慢沉重地向着驾驶室走去。所以我赶忙叫他，低声地，好让文道注意不到这声音：

　　“喂，喂。售票员，售票员先生……”

　　但是我没能看到他是否回了头，因为我们中间插进来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士，一头银发，戴着珍珠耳饰，在那一刻她离开了座位。

　　我准备往左边跑两步，这样就能看见售票员，他也能看见我了。

　　“请问您是下车还是待着？”女士问我，我停下脚步。

　　“是的，现在要下车；稍等，”我羞愧地回答，搬开了手提箱，“您请走，如果您需要的话……”

　　那位女士一直看着我，准备过去，因为过道非常狭窄，在那一刻她的身体完全面向我，向我绽开一个微笑。她闻起来好香，一种清淡的花露水味儿。

　　“谢谢。据我观察，您二位也是去温泉乡的。您需要帮忙吗？”

　　“不，不；多谢。我自己可以。”

　　“我没带行李。我侄子坐火车帮我带来。对壮小伙来说，这算不了什么。您知道，年轻小姐……诸位是第一年来这吗？”

　　“是的，女士。”

　　车已经停了。贾文道从门口折返，脾气很坏地冲我叫道：

　　“快点快点。你还在这干什么？为什么你让排你后面的人到前面去了？”

　　我终于能看一眼售票员，他已经到了驾驶室，和司机坐在一起谈得很投机。我再没时间了。

　　巴士只停短短几分钟，只够乘客下车。

　　在驾驶室里，售票员的脸变红了，不断变幻表情。

　　我确定他在说我们，因为他有一次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在这时候，我还想要跟他说点什么，只要能通过手势告知，什么东西都行。

　　所以我慌里慌张地举起了手，希冀他能理解。

　　那只手就像一个笨拙、没用的潦草笔画停在空中，售票员的眼睛远远地、残酷地滑过它，然后迅速转向另一边。

　　毫无疑问，他将我的手势理解为了一个威胁，带有敌意和轻蔑。

　　我感到一阵巨大的沮丧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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