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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2）
闻鹤岚是被一种温暖湿润的感觉弄醒的，那是一种很像某种软体动物的肢体的感觉，在他的脸上，十分轻柔，
“不会吧”他惊恐地想着，“不会吧，我不会已经尸体长蛆了吧”
闻鹤岚虽然想死，但是这种疑似死后还能感觉到自己尸体的感受，着实让他有些惊悚。
“能不能让我再睡过去啊”他想，“死了还不安生……”
“喵~”
嗯？
喵？
什么鬼东西？
闻鹤岚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眼前不再是朦胧的红，反而有一团白色的……
猫？！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白猫，从上方的铁窗泄出的月光洒在猫纤尘不染的身躯上，在这样血腥肮脏的牢笼中，就如同那遥远高洁的天上月，然而那双玻璃珠一般一金一蓝的猫眼也注视这他，上边倒映着笼中破败不堪的自己。
“宿主”
脑海中再次响起的机械音，让闻鹤岚骤然从那双晶莹的海水中惊醒。
“宿主，是我”与此同时，眼前的白猫抬起前爪，舔了一下，眼睛微眯，嘴里发出“喵”的一声，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你……”
“这是我用能量凝成的身体，是真实存在的，但只有你可以触碰到。”
系统的话音刚落，一双苍白的手缓缓抬起，白猫的身体应激一般紧绷，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任由那双手落在它的脊背上，又转而捏住它的脖颈。
1610的本体虽然还在宿主的意识里，但和自身能量凝成的白猫身体保持着共感。他能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贴在它后颈的皮毛上，时重时轻地捏着，那是作为冰冷的系统，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像是一股电流烧到了它的主机。
“……”
几分钟过去了，闻鹤岚依然捏着眼前这只猫，眼中闪着不明的情绪。
系统以为它的方法奏效了，宿主的记忆有了触动，认出了这只白猫。
“你想怎么做？”这是闻鹤岚醒来对系统说的第一句语气正常的完整的话，因长期缺水，嗓子依然嘶哑，却让1610莫名地欣喜。
“我们先逃出去，快天亮了。”
“嗯……”
1610更高兴了：“宿主，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将之前封存的时间能量传给了你，你的异能力会增加时间控制这一项。
”闻鹤岚的身体是“时空”亲自创造的，也拥有了“时空”的部分能力，那银白色的头发和浅蓝色的眼瞳或许就是“时空”能力造成的，也或许，是“时空”塑造这具身体时，带了一些个人喜好。
“异能……”他的语气变得莫名，系统感觉到脖颈上的那只手似乎在用力“你应该猜到了吧，我的异能为什么会提前觉醒？”说着，他转过了仰躺着的头，显露出那被黑暗遮挡的右眼，竟是诡异的血红。
是污染！
在这个世界，人类面临着两大灾难：厄兽和污染，厄兽是强大的异形怪兽，能吞噬一起生灵，并传递污染，被污染的人或死亡，或疯狂，或异化，异化人可以获得厄兽的部分能力，或者觉醒新的能力，但也容易动摇心智，而当污染达到一定的阈值，就会失去理智，甚至异化成和厄兽一样只知道吞食的怪物。
而那血红色的眼瞳，正是和厄兽的眼睛一样的颜色，是彻底异化为怪物的证明！异化给予人类异能，早已完全异化的闻鹤岚当然提早拥有了异能。
闻鹤岚的眼睛如今呈现着诡异的右红左蓝，那蓝色还是由于系统将封存的部分能量传给它，才变回的蓝色，原本他的两双眼都是血红，不知从第几次开始，闻鹤岚的心智早已沦为完全异化的怪物。即使是轮回重启也洗不去的污染，如同魔鬼一般缠着他，但又因这具被“时空”创造的身体，生生拽着他，让他变成了如今时而癫狂时而正常的状态。
是啊，轮回确实可以不断重置，但对于亲历者的闻鹤岚，那只是他不断死亡，又不断重来的一生，无法回头，也无法重置，不会改变的身体已然成为了枷锁。系统1610透过那玻璃珠一样的猫眼，注视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地破裂，就那样注视着他，倒映着他的狼狈与恶相。
“哈哈哈哈哈”诡异地笑声逐渐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空荡荡的牢笼里游荡，“看，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恶心吗？这个世界要是真被我这种怪物拯救，岂不是滑稽？”
“滑稽？”白猫仿佛对力道大到要让它窒息的那只手恍若未觉。
“对啊，我这样的怪物，应该去杀了所有人的，对吗？”猫温热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手中不做挣扎，在他眼中，是白猫满身血污，惨死在地上的画面。
“不，你不应该。”那双纯净的猫眼依然望着他。“闻鹤岚，你不应该。”
闻鹤岚，你不是怪物，你是祂最深爱的孩子。
后面的话1610没有说出口，白猫的眼瞳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包容与温柔。仿佛真的有神明注视着祂可怜的孩子。
“啊……”闻鹤岚的眼前仿佛被什么模糊了，而那朦胧中有一道白影，所有扭曲的色块与杂音被温柔地拂去，将他带回了清醒的世界。他应着缥缈的呼唤，将要伸出手挽留，而那白影似一缕轻烟，像是在他眼前，又像是远隔万里，又忽然散去。
眼前的朦胧散尽时，闻鹤岚像是骤然惊醒了一般，松开了白猫的身体。
他将身子侧过，蜷缩着。
“对不起……”过了不知几分钟，一声沙哑呢喃声的响起在寂静中，如同犯错孩子。
系统反应一下，才知道那是对自己说的。“没关系，宿主，你要喝水吗？”白猫又绕到了闻鹤岚的眼前，用前爪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试管推了出来。
闻鹤岚盯着眼前的白色猫爪和试管中的浓缩纯水，垂着的眼皮颤了颤，确迟迟没有反应。
“我趁你昏迷的时候在这里的主人那里找到的，喝了吧，你现在的身体严重缺水。”系统仍耐心地解释着，并将伸出的猫爪收回。
在这个遍地污染的世界，干净的水只有人类基地才有，为了让保证生存，研究者们特地研发出了浓缩纯水，这样的一试管便足够一个人一年所需摄入的水分。
“……谢谢”他用一只手撑着上半身缓缓坐起，犹豫了一下，终于将试管捡起，打开塞子，喝下了全部的浓缩纯水。
“宿主，你现在是清醒的吧？”
“嗯……”
“宿主，你醒来之后的幻觉里都看到了什么……”
“……”闻鹤岚没有回答它。
“……好吧，宿主，我们必须先出去了。”
“嗯。”
闻鹤岚回答时一直屈腿坐着，将头埋在膝盖里，始终不抬头。
“喵？”他能感觉到白猫绕着自己的腿，毛绒绒的猫尾扫过他的脚踝。
闻鹤岚的小腿往回缩了一下。
“？”
白猫又转而要去扒他的大腿。
闻鹤岚像是预判到了一样，迅速往旁边移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不是说出去吗？快走吧。”他望着面前的铁笼，似乎在目测它的空隙。
“……”系统从白猫的视角看着面前背对着它的人凭空消失，随后出现在了铁笼外，耳际银白色的短发随之飘动了一下，然后人影站着不动了。
白色的猫也消失在了原地，随之出现在闻鹤岚的脚边。“虽然它完全可以从铁笼的空隙中钻出去，但是统随正主！”系统想。
感受到白猫跟了上来，闻鹤岚继续往前走。
“宿主，等会儿出去找双鞋穿上吧，我知道哪里有”系统看着闻鹤岚光着的脚说。
“谢谢。”
“……”白猫突然抓着闻鹤岚的衣服，轻巧地跳上他的左肩头。
闻鹤岚一顿，下意识地就要甩下它，“你！”
“宿主，我跟不上你了。”
闻鹤岚一下泄了气，薄唇紧抿，最后也任由它趴在自己的肩头，继续往前走。
白猫喵了一声，舒服地趴着了。
几十分钟后……
“宿主，你好像迷路了。”系统看着面前的墙壁，十分不可思议：“这里的地下道路虽然有一点复杂，但你都这么多次了啊！”
这座名为“鸟笼”的地下牢笼用复杂的道路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牢房，里面关着将被当做商品买卖的普通人、重度污染或即将异变的异化人、或是被污染后畸变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动植物。它连通着四周几乎所有无名小镇的地下，远比人想象中的大得多。
闻鹤岚看着面前的死路，单手扶着墙，低头沉思着，半响，他说道：“我不记得了”
系统依然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愧，因为它那精准度极高的猫眼睛捕捉到了宿主无意识的抠着墙灰的手：那是闻鹤岚内心不平静的表现。
“……那你跟着我的指示走。”
“往回走，然后往右，继续往前……”
黑暗的地下通道里，只有零星几点灯，四周的牢笼里伸手不见五指，是看不清内在的潘多拉魔盒，一人一猫在轻盈快速地奔走着，像是逃离黑暗世界的精灵。
一会儿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向上的阶梯。
闻鹤岚望着前方，突然发现了什么，快速地躲到一旁的墙后。几秒后，阶梯的尽头果然隐约响起了“嗒，嗒”的脚步声。
趴在他左肩头的白猫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宿主苍白的脸，那微微下垂的长长的银白眼睫和平静无波的冰蓝瞳孔，它想：宿主醒来后感知依旧很敏锐，但为什么它之前跳到宿主肩上时，他没反应过来呢？难道宿主还记得？
“嗒、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即将近在眼前。
系统本以为宿主要等到那人临近时搞偷袭。
但没想到下一瞬，闻鹤岚的身体消失，然后出现在了离来人几步台阶远的身后，然后像猫一样，几步窜到了阶梯之上，那个一人一猫都没看清来者是何人的人毫无所觉，继续往前走，整个过程平稳丝滑，没有发生一点声音，甚至他肩上的猫觉得自己未感受到半点的颠簸起伏。
系统莫名觉得，若不是宿主掌握的时空的力量带来的瞬间移动所能到达的范围，只限于使用者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或者能完整记忆起所有细节的地点的话，宿主估计会直接瞬移出去了。
【是错觉吗，总觉得宿主在逃避什么？】
在系统暗自思忖时，闻鹤岚已经来到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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