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

　　温洛抓住秦嘉嘉挥过来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到墙壁上，抽回手。
　　见没有打中，秦嘉嘉怒火中烧，“贱人，你还敢还手！”
　　说着就再度上前准备动手。
　　“嘉嘉！”
　　一道急促的女声在过道里响起。
　　只见宋雨薇小跑过来，先是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秦嘉嘉，沉声道：“怎么回事？”
　　看到她，秦嘉嘉像是找到了靠山，哭诉着，“薇薇，都怪她，要不是她故意勾引男人，我也不会被纪森骂！”
　　说她勾引男人，温洛无动于衷。
　　但听到纪森的名字，她怔了怔。
　　纪森骂秦嘉嘉？
　　为什么？
　　温洛满头问号，但无人替她解惑。
　　秦嘉嘉出身富裕人家，独宠的娇娇女，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长相出众加上背景，行事向来跋扈。
　　宋雨薇显然比她段位高。
　　她比秦嘉嘉背景更强大，但经历复杂些，哪怕她此时心里同样憋屈不堪。
　　但依然知道在这里闹，对她们没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揽住秦嘉嘉的肩膀，细声安慰。
　　“好了，再怎么生气也不可以对别人动手。”
　　“我们出去聊。”
　　显然秦嘉嘉很听她的话，两人把温洛当空气，手拉着手离开。
　　没有人给温洛道歉。
　　虽然温洛也不需要。
　　给306包厢送完酒后，温洛不知不觉走到308包厢门前。
　　宋雨薇走了，她是不是可以再看他几眼？
　　但里面没有叫包厢服务，她该以什么理由进去？
　　正当温洛绞尽脑汁想办法时，门开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俩人距离很近。
　　近到温洛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热量。
　　鼻尖传来淡淡的清冽雪松香，还揉杂着焚烧后残留的木质烟草味。
　　带着些许野性和黑色禁忌。
　　温洛不用抬头，便知道眼前人是谁。
　　她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生怕晚一秒，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纪森垂眸看着避自己如洪水猛兽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应该呀？
　　好歹当初他还帮助了她。
　　不求她再见恩人时热情洋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冰冰如希腊女神雕像。
　　他关起门靠到一侧墙壁上，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含在嘴里点燃。
　　温洛不动声色的偷觑他。
　　如果眼睛是照相机就好了。
　　这样她就能把他每一个动作储存，然后独自欣赏。
　　“你很缺钱？”
　　他低磁的声音打断她脑海里的妄念。
　　温洛抿唇，“还好，只是我母亲需要。”
　　他听罢，轻挑下眉，腔调散漫，“我记得你母亲，精神状态不好，现在怎么样？”
　　温洛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没想到他还记得。
　　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软，
　　“她目前在华新精神疗养院。”
　　听到这个名字，纪森明白她为什么缺钱了。
　　华新疗养院是帝都最好的精神治疗中心。
　　普通病房一个月得两万，就别说护工费，营养费。
　　加起来至少得三万块。
　　从刚才萧裕等人口中得知，她是学校出了名的兼职狂人。
　　想必打很多工才能每个月交上这笔费用。
　　纪森吐了口烟圈，精致的侧脸在缭绕的烟雾下有些失真。
　　他慢条斯理道：“账号。”
　　隔着半米的距离，温洛抬眸眼底浮出疑问。
　　什么账号？
　　正打算开口，对方声音再度传来。
　　“我不介意再资助你一次。”
　　温洛眼里的光一瞬间暗了下去。
　　难道他也认为，她今晚故意在那群有钱人里勾引男人？
　　她虽不知道自己走后，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从秦嘉嘉的表现来看，不难猜出他们聊了什么。
　　说她勾引男人？
　　温洛嘴角溢出一丝嘲弄，声线冷了几分。
　　“纪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目前我挣的足够养活我和我的母亲，谢谢您的关心。”
　　“我还有其他的工作，不打扰您了。”
　　纪森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几分微妙的火气。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帮助她，她反而生气了？
　　以前帮助她，她可不是这样。
　　*
　　温洛结束工作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她走出迦蓝会所，站在路边打车。
　　“滴滴！”
　　两声喇叭从她身侧传来。
　　一辆红色阿斯顿马丁跑车，映入眼帘。
　　车窗打下，露出纪森冷白挺括的侧脸。
　　“上车。”
　　温洛咬了咬下嘴唇，最终架不住心里的声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京大？”
　　他音调微微上扬，缠绵悦耳，很是好听。
　　温洛低垂着眼睑，睫毛微颤，嗯了一声。
　　车子很快启动，飞驰在大道上。
　　车内昏暗而静谧。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只能目视前方，不敢去看旁边一眼。
　　生怕被他发现自己那点心思。
　　萧裕在迦蓝旁边国际酒店早就开好了电竞房。
　　他们本就很少在学校住。
　　纪森走出会所，原本是要过去，但看到路边那道孤零零的身影改变了主意。
　　女孩微微卷曲的长发在路灯的映照下像镀了一层金光。
　　但她削瘦的身影，像是随时会在这个世界消失。
　　浑身上下散发的孤寂远比三年前更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多管闲事。
　　正如当年那般，他看见路边的她。
　　蓝白的校服，染着点点血红，美丽的瞳孔空洞无比。
　　像是打碎的玉瓷，被人随意丢弃在角落。
　　该死的惹眼。
　　他鬼斧神差般停下车，把她救起，带她找妈妈，又给了她们钱解决困境。
　　看见她眼里恢复光后，他松了口气。
　　终于能够离开了。
　　她追出警局问他姓名，联系方式。
　　那副神情，就像是他是什么天神。
　　纪森承受不了她那种眼神，他不是什么好人。
　　看到她的眼神一霎那，脑海里的想法都是阴暗肮脏的。
　　于是他警告她，只是一次偶然的怜悯。
　　别想赖上他。
　　少女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最后他心安理得的离开。
　　此后，他再也没碰到过带给他同样感觉的人。
　　渐渐的，他忘记了她的脸，她的眼，她说话的声线。
　　直到今晚。
　　她就这么直挺挺，鲜活的出现在他面前。
　　像是陌生人一样看他。
　　一瞬间，曾经肮脏阴暗的画面卷土重来。
　　让她上车后，纪森就后悔了。
　　他只能加速缩短距离，尽快让她下车。
　　车子很快来到京大北门口停下。
　　这里距离女生宿舍楼更近。
　　温洛一路甜蜜的小情愫也该告一段落。
　　正如童话里的南瓜车。
　　到了十二点就该消失了。
　　她解开安全带，轻声开口。
　　“谢谢。”
　　正要打开车门，大腿上被扔来了一个黑色手机，屏幕上亮着二维码。
　　沉默一路的男人沉声道：
　　“加微信。”
　　*
　　温洛攥着手机，晕晕乎乎回到宿舍。
　　今晚发生太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直到躺进被窝，脑袋才算清楚一些。
　　看着微信列表里那个黑色头像。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微笑。
　　他的昵称是个单字母，S
　　温洛点开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
　　一切都过于简洁。
　　如果不是他当面打开微信让她加，她真的会以为这个号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心里的悸动让她无法短时间入睡。
　　生平第一次打开京大贴吧，在搜索栏输入纪森两个字。
　　有关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纪森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他没有立即启动车子离开。
　　而是点击通过好友申请。
　　她的头像，是一张黑白卡通动漫形象的女生。
　　眼神下压，给人冷冷的感觉。
　　别说，还挺像她本人。
　　很二次元。
　　就在纪森看着晃神时，萧裕的电话打了进来。
　　按下接通，里面迫不及待传出声音。
　　情绪高昂。
　　“森哥，你人呢！快回来上号，妈的，有个傻逼居然说我们团队菜，赶紧给我虐他！”
　　挂断电话，纪森随手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驱车离开。
　　*
　　第二天是周日。
　　温洛起了个大早，洗漱好来到餐厅买了两个包子就坐上公交车，去往郊外的别墅区。
　　母亲的疗养费，除了她在迦蓝的兼职，还有一个家教的兼职。
　　其余时间在网上给人写稿挣钱。
　　虽然每个月三万不是个小数目，但作为京大高材生，她的两份兼职收入可观。
　　光昨晚她负责的308包厢，二十瓶的深海之渊，提成就拿了四万块。
　　当然这也只是偶然性。
　　公交车开不进别墅区。
　　温洛下车后走了二十分钟，轻车熟路的来到一栋造型别致的建筑前。
　　她的学生是这家里的小少爷。
　　刚上高一。
　　温洛庆幸他是高一。
　　如果她教的让这家人满意，那么接下来三年，温洛的收入能稳定。
　　听她的学生说，他还有个哥哥，但不经常回家。
　　温洛已经给他辅导了三个月，没见过一次。
　　她按响门铃。
　　管家是个中年男人，温和有礼将她迎进门。
　　“小少爷在二楼等您，温小姐上去吧。”
　　温洛朝他点了点头，走上楼梯。
　　早上起来发现来了例假，夏季炎热，温洛今天没有选择穿裤子。
　　而是穿了一条淡青色长裙。
　　没什么花样，款式很简单。
　　她手里拎着装有教案的帆布袋，手臂自然垂下撩起裙摆，拾阶而上。
　　忽的，头顶传来脚步声。
　　她停下脚步，抬眸望去。
　　是个男孩子。
　　准确来说是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男生。
　　他有着一头卷曲的栗色头发，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像是含着笑。
　　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高高瘦瘦。
　　穿着一件白色针织polo 衫，看起来就很有品质。
　　温洛觉得他眉眼间有些熟悉。
　　很像她的学生，江郝哲。
　　看他年纪不大，想来就是这家的大少爷。
　　“找谁？”
　　他声音悦耳，尾音上翘，搭配身上的气质，有着某种魔力。
　　很抓耳。
　　温洛神色平静，“我是江郝哲的家教老师。”
　　男生用鼻尖嗯了一声，走开了。
　　温洛走完最后几个台阶，来到江郝哲房门口。
　　还没敲，房门就从里面打开。
　　一个跟温洛差不多高的男孩出现在眼前。
　　他留着寸头，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虽挂着喜悦的表情但却有一丝痞气。
　　如果用小动物去形容兄弟俩的气质。
　　哥哥像是精致的小狐狸。
　　而弟弟就像是个小狼崽。
　　“姐姐快进来，等你很久了。”
　　温洛走进房间，抬手看了眼腕表，“我应该没有迟到。”
　　九点开始。
　　眼下八点五十五分。
　　江郝哲眉毛动了动，搬过椅子放在书桌前，带着无奈的语气开口。
　　“姐姐是我见过最不解风情的女生，在京大有人追你吗？”
　　温洛摇了摇头。
　　一开始有，后来就没有了。
　　可能名声传出去后，大家觉得她很无趣吧。
　　看她摇头，江郝哲嘴角勾起，痞气十足道：“他们真没眼光，那我可以追姐姐吗？”
　　男孩倚在书桌旁，虽然语气成熟，但难掩脸上的稚嫩。
　　“啪！”
　　温洛用手里的教案拍在他头顶。
　　声线冷峭，带着不容侵犯的姿态靠近他。
　　“好玩吗？”
　　“你是想让你爸妈找我谈话，说我勾引你？”
　　“大二家教女老师，恬不知耻勾引高一富家小少爷。”
　　“你觉得这个新闻标题怎么样？”
　　温洛语速缓慢，每说一句眼里的温度就下降一分。
　　她是很想要这份工作。
　　但不接受任何人踩她的底线。
　　面对一句句质问，江郝哲手心冒汗，罕见的慌乱起来。
　　她望向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冰冷的凝视刺透了他的内心。
　　他是真的挺喜欢她。
　　越和她相处，就越被她身上的闪光点所吸引。
　　她不像学校里那些小女生，也不像成熟的大姐姐。
　　她就像是偶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与周围没有任何关联。
　　他没想要真的表白，只是一时松懈，随口一说。
　　知道自己玩脱了，江郝哲立刻承认错误。
　　“我开玩笑的姐姐，你才没有勾引我，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开始上课！”
　　温洛没再跟他计较，拉开椅子坐下。
　　中午十二点，家教结束。
　　如过去般，她拒绝主家客气留下用餐的提议。
　　走出别墅，准备打车去看望母亲。
　　一旁的车库门，“轰隆隆”缓缓打开。
　　露出一辆白色敞篷车。
　　驾驶位上坐着江郝哲的哥哥。
　　楼梯间那个精致的男生。
　　温洛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必要知道。
　　她闪到路边朝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喇叭。
　　温洛扭头去看，男孩从车里探出头，面带微笑。
　　“家教小姐，我刚好要走，这里不好打车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换作以往，温洛或许就同意了。
　　别人出于礼貌，她欣然接受免去麻烦不算什么。
　　但今天和江郝哲之间的小插曲，让她情绪不太美丽。
　　再联想迦蓝发生的事情。
　　如果现在她接受他的好意，会不会也让他认为，她在勾引他？
　　温洛不懂，明明她并没有做什么。
　　或许是她太过敏感。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想要这样的麻烦。
　　“谢谢，不用了。”
　　她礼貌道谢后离开。
　　白色跑车的主人很快启动车子，从她身边“噌”的一下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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