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从前,人人都道他们是天生一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遥一不再把江止视做同伴、挚友,对于曾经在天赋上偶尔需要遥一仰视的存在,遥一渐渐的,瞧不起他了。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起,年少时他们几人爬树去长老的院子里偷杏子。
他们面不改色的咽下酸涩的杏子,哄骗着年纪最小的顾流霜去吃。
可惜的是,顾流霜只上过一次当。
或许从那时便能看出,她不会在同样的路上跌倒两次。
还有江止喜欢将他的心事写成纸条,藏在树洞里。
直到有一天,苏白从院子里,挖掘出了江止少年时的心事。
苏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所有人都叫来,举起江止的小纸条,大声念道:
“遥一师兄很好,他总是很照顾我。”
“阿准太吵了,大半夜的不睡觉给我发传音。要是什么正事也就算了,偏偏都是些听起来就离谱、真正发生了更离谱的事情。”
“宫酒明明比我晚一天入门,怎么就成了我的师姐呢?偏偏她还总拿师姐这一层身份压榨我,这里不许那里不许的,烦死了。不过……每当我受到旁人欺负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明明,她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其实宫酒师姐……或许还不错……”
“苏白师兄好生聒噪,不过他是个热心肠,而且他真的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医家术士。”
“嘿嘿,”苏白沾沾自喜,转头道:“看到没,小江止夸我厉害。遥一,你弄清楚了,我才是江止最佩服的师兄!”
他又接着念。
“今天师门来了个比我小几岁的小姑娘,她长得好漂亮呀。我一开始以为这是新来的小师妹,可师尊却说她是故交家的女儿。大师兄问起她的身份,师尊却对此忌讳莫深,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姑且就拿她当作小师妹吧,这样我就不是全师门最小的那个了。”
“小师妹好厉害呀。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人。无论是哪一道的术法,她漫不经心的看上一眼,便就精通了。太打击人了!!!”
“我也要看!”宫酒叫嚣着夺过那一沓纸条,一看苏白念的,笑了,“呦,师弟还在这段字的最后面,画了个小哭脸呢。”她作势接着翻后面的纸条,却被后来者居上的苏白夺回了纸条。
“师尊为了教我们,硬生生的拖慢的教导小师妹的速度。我一开始还担心小师妹会不开心,可发现她毫无怨言,甚至还乐在其中。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她真得好爱玩,而且嘴很毒,要不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好看而且天赋足够好的话,她早就被人打死了。”
“她今天看我了。”
“师妹好像格外喜欢游离于蓝绿间的颜色。”
……
“那天阿准问我,最喜欢什么颜色。”
“青赤黄白黑。”
“我最喜欢的,是青色。”
念到最后,活生生的把苏白念到面红耳赤。
周围的“哇塞”声此起彼伏。
偏生两位当事人都显得淡定无比。
江止来的晚,只听到了后段部分,本想抢过苏白手上的一堆纸条,却难得受到了他们一群人的反对。他本想强行抢过来,却听到顾流霜的那道含笑的声音:“我也想知道你写了些什么。”
江止的动作戛然而止。
有一天,师姐问顾流霜:“江止喜欢你,你知道吗?”
“是吗?”姑娘弯了弯眼,反问道。
“你不打算阻止他吗?”
“我很高兴。”红衣姑娘托着腮,阳光碎碎的洒在她的身上,阳光的暖冲淡了她身上浓烈的红。
这一副美景,宫酒此生都难以忘记。
师姐是他们师兄弟妹几人里唯一自一开始就知道霁雪不只是霁雪,她还是顾流霜。
师姐甚至觉得自己是弄错了。
天道本该无情,那么顾流霜是怎么动的情呢?
可她看着顾流霜鲜活灵动的样子,她儿时的冷淡与漠然,经过时光的洗礼,似乎完全消失了。
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好。至少顾流霜不会像前几任天道一样,一个人,独自守着亿万年的星辰。
……
大概是年少的回忆太过美好,对比起现实,就显得格外的残忍。
年少时,江止和顾流霜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江止也天生叛逆,与他们几人不谋而合,更是打成一片,同门的弟子,偶有摩擦,却依旧把彼此当作亲人、同伴,他们几人的疑心都重,却并肩作战,能安心的将后背交给彼此,生死相付。
三千年后,江止移情别恋,与顾流霜渐行渐远,相逢陌路;
三千年后,江止与他们几位同门背道而行,恩断义绝。
故事的最后,江止年少时的好友与爱人,一个也不剩了。
他就这样为了千寻,众叛亲离也依旧无怨无悔。
遥一不喜欢千寻,也不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即便千寻再好,他也不会喜欢。
这是迁怒。
遥一知道自己犯了圣族少君的大忌。
可没有人会不顾自己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妹妹,去尝试理解一个外人的苦衷与无奈。
遥一就是对她带有偏见。
一想起江止为千寻逃婚的那个晚上,顾流霜在阁楼里,抱着一大桶烈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她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遥一知道,顾流霜去拦了江止,也拦住了。毕竟以顾流霜的能力,只要她有心做某事,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等到遥一赶到的时候,只听道江止说:
“我喜欢她。”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喜欢。”
“抱歉,从前是我不懂,耽误了你。”
“我本想以大局为重,割弃所爱,我以为自己能做到的,可时至今日,方才明晓,我做不到。”
“对不起。”
“今日是我不对,明知这时离开,会拂了姬穆族、顾族、乃至少君的颜面,可阿寻她被妖族囚禁取血,我若是继续留在这,怕是会后悔余生。”
“少君莫要多想,我此行,绝不是有什么苦衷。不管阿寻有没有受妖族囚,我都会离开。”
遥一听到这,慌乱的想阻止师弟继续说下去,刚施下术法,却被顾流霜拦了下去。
只听她淡淡道:“让他继续说。”
“少君知道的,我若是欢喜一个人,才不管旁人怎么看,有无什么影响,是不择手段也要在一起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便是我心悦她。”
“联姻取消,责任由我一人承担,损失我亦会一一弥补。”
“也请少君,莫要迁怒旁人。”
“还望少君,看在一起长大的情谊上——”
“成全臣下。”
遥一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己身处什么幻境之中。
听听,这说得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句句抱歉,也曾向顾全大局,却还是为了心爱的人放弃利益。
“莫要迁怒旁人。”舍去的利益自己也会去弥补,承担起自己身为圣地少君的责任。
倒向是一个完美的圣地继承人。
可他为什么要弥补损失,为什么要承担责任,这本不就是他惹出来的祸事吗?
他说的话,字字如利剑般插在顾流霜的心上。
什么叫第一次明白何为真正地喜欢?那江止和顾流霜的从前是什么?
什么叫割弃所爱?什么叫以大局为重?什么叫做不到?什么叫后悔余生?什么叫“我心悦她”?
什么叫联姻?顾流霜是不死界的界主,是天道的下一任继任者,她需要和谁联姻?又有真正意义上配的上她?若不是真心喜欢,巫山又怎会与九黎定下婚约?
无论是界主,还是天道,都不应动情。这一次,界主和天道都是一人,顾流霜身负重任,本该无情无私欲,若不是真心喜欢,若不是巫山上下对顾流霜的疼惜,巫山又哪里会与九黎定下婚约。
明明是两情相悦,却被江止归结为一句“联姻”。
当初因为顾流霜一句玩笑话横跨妖魔两界去魔鬼花的人是他,在人间的元夜里与顾流霜走散提着花灯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回到街头,只为找到那一人的是他,为顾流霜违背原则的是他,为她翻山越岭的是她,只要顾流霜想,便能奔赴山海去寻找她的人,也是他。
这样的情谊,怎就成了江止口中的“联姻”呢?
他字字句句都是歉意,却字字句句都在告诉顾流霜,他有多喜欢她。
可那旁人,自始至终都是那一人吧。
他连那个女人受一点委屈都舍不得。
那么顾流霜算什么呢?
遥一闭了闭眼,他知道,那一句“成全”道完,江止和顾流霜,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