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还不了解我

　　红砖堆砌的教学楼，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像一幅安静和谐的画卷。
　　就连栏杆上镶嵌的铁丝也变得可爱起来。
　　谌言随便拦住3班门口出来的一个学生：“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许菁芸吗？”
　　那学生点了点头，不多时一个长发及腰的漂亮女孩从里面出来。
　　她身材高挑，宽松的校服也盖不住玲珑的曲线，看着谌言，她眨了眨眼：“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谌言自觉今天自己的衣品没问题：“嗯……我有个朋友想要你□□……”
　　“啊这个……”
　　“没问题哦，你带纸和笔了吗？”
　　等谌言拿着纸条走在回国际部的路上，他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清北班班花这么容易就可以拿下？！

　　……

　　许菁芸觉得自己不能慌。

　　不过区区一前p友兼至交，这种丢人的时刻，露了怯才是真小丑。
　　秉着只要我不笑场就不丢脸的原则，许菁芸挂着职业假笑：“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鼓励，接下来的一年，我一定为公司尽心尽力！”
　　她微微鞠了个躬，在一片掌声中下了台。
　　谌言盯着她垂在小腿上一拍一拍的长裙，听见后面的女生小声八卦：
　　“这就是赵棠天天吐槽的普信女啊，看起来挺漂亮的啊。”
　　“就是可惜了，人品听说不怎么样，和策划组那一群男的拉拉扯扯，我看啊，不是汉子婊就是白莲花。”
　　“害，但是她真的好好看。”
　　“这倒是……如果我有她那张脸，我早就进娱乐圈了，谁还在这里当社畜啊……”
　　“说起来……”
　　女生们的音量低了下去，好像在讨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谌言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什么爬床、关系户一类的字眼。

　　他用力咳了两声，后面瞬间就安静了。
　　许菁芸这人干得出那种事？这辈子都不可能。
　　谌言垂眸，突然觉得有些惆怅。

　　许菁芸回来的时候，策划组众人已经开始玩起了牌。
　　一黑框眼镜的瘦弱男子朝她扬了扬手中的扑克，“斗地主，来不来。”
　　许菁芸闻着这一桌的烟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玩过。”

　　这一桌人瞬间来兴趣了。
　　“来来来，我教你。”
　　“人小姑娘玩什么牌啊，小许，过来看。”
　　“你这怎么这么逊，啥都不会。”

　　许菁芸笑了笑，“我看见周丽华了，先撤了啊。”
　　周丽华是招她的那个hr，这几天阳了，来都没来。
　　她不过觉得这里乌烟瘴气，呆着心烦。

　　不顾众人客套挽留，许菁芸向门厅处走去。
　　她一向讨厌这种人烟嘈杂的地方。
　　她靠着门外的栏杆，用手撑着脸，发呆。

　　夜色温柔，月光倾泻而下，和着暖黄色的灯光，点亮了香樟树上的一团团雪。
　　此处只听得见北风呼啸，人们都贪恋室内的温暖，估摸着也就她一人。
　　也好也好，a lovely night。

　　许菁芸情不自禁地哼起了《爱乐之城》的配乐。
　　“City of star，are you shinning just for me……”

　　突然，北风被打断，身后传来几声啪啪声，把许菁芸吓了一跳。

　　她身子紧绷着向后转去，发现是谌言。
　　她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着对方。

　　和多年前绝交的好友重逢是什么感觉？
　　年少轻狂的许小姐表示应该是相视一笑，那些伤感遗憾的往事从此释怀。

　　谌言反正觉得此情此景相当尴尬。
　　他预设过很多与她重逢的场景，无一不是在温暖明亮的室内，他或是英雄救美，或是手持玫瑰，在收到对方惊讶的目光后，云淡风轻的来一句：“好久不见。”
　　而不是月黑风高之时，对方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还抢了他的台词：“我猜你下一句话想说好久不见。”
　　熟悉的温柔沉稳的女声，相比刚刚在台上做作的夹子音，有一种奇特的抚平人心的魅力。
　　谌言咳嗽了一声，开口说话，“错了，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去做二次元游戏策划。”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学的是金融和哲学啊。”
　　谌言用尽全部力气阻止牙齿打架，为了美观他特意挑了绝对不会出错但是不保暖的蓝色西装，阵阵寒风刮过，他感觉手都有一些不听使唤。
　　“体味人生啦。三百六十行，我多学学总不出错。”
　　她瞟了他一眼：“倒是你……谌大少爷今天来有何贵干？”
　　能有什么，你不在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在这里。
　　“生意上的事。”
　　许菁芸没接话，就这么站在那里。雪花从她身后飘落，点缀在她乌黑的长发上，饱和度惊人的对比，给她那张秀美的脸又增几分艳色。

　　三年了啊，她还是这么好看。
　　谌言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决定干正事：“许菁芸，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气吗？”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早没了。”

　　“那你能不能把我微信加回来？”

　　许菁芸：？
　　所以你穿着单薄的西装在这里跟我耗这么久，就是为了要联系方式？！
　　许菁芸伸出指头晃了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帮我个忙，我告诉你。”

　　“你说。”
　　“送我回家。”
　　她估摸着陈宇宁喝了酒，送不了她。
　　正好现在有免费劳动力。
　　谌言沉默了两秒，“好。”

　　谌言的车是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贵气逼人。

　　许菁芸挑眉：“你怎么还是这辆车？”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他18岁生日礼物啊。
　　“我刚回国。”谌言帮她打开车门。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许菁芸挺受不了这种气氛，她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聊聊婚恋关系？不行，发生那种事情后这明显故意为之。问问美国的疫情是不是相当糟糕？太刻意了。
　　开些黄色玩笑？那更不行了。
　　如果对方不是谌言，许菁芸可以和对方从最近爆火的原魔扯到□□最新的骚操作。
　　但是谌言……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方有什么俗气的喜好。
　　就像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她特意放了《罗马帝国〇情史》助兴，结果这人越看脸越黑，还严肃地批评她的品味低俗。

　　她叹了口气，回忆起当时对方生涩又凶猛的动作，那种快感跨过时空，此刻像电流一样从她的脊骨窜了上来。

　　……她这么yy好像不太厚道。

　　许菁芸有些心虚的看了谌言一眼，他的鼻梁很高，略微有些驼峰，下颚线流畅，眉弓突出，在晦暗不清的灯光下，眼底神色不明。
　　“你在看什么。”谌言突然说着。
　　许菁芸立马撤回视线，“没什么，没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又感叹了一句，“你比以前老了啊。”

　　谌言：？
　　虽然他不太注重这些，但是你真样真的好吗？！
　　许菁芸和人插科打诨惯了，这话脱口而出，没动脑子。等她反应过来，才惊觉这是谌言。
　　一个她曾经很熟悉的陌生人。
　　“开个玩笑，不过你好像确实比以前黑了一点，加州阳光好啊。”
　　“偶尔才过去。”
　　“加州女孩应该也很不错吧。”

　　谌言突然转过来看着她。
　　许菁芸内心有点崩溃，嘴嗨惯了，她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现在她生怕对方像古早文霸总一样，邪魅一笑，给她来一句“女人，你是不是吃醋了什么的。”
　　毕竟三年没见，对方在金钱的浸蚀下说出这些话也不是没可能。

　　结果谌言又转了回去。

　　许菁芸：……

　　一路无话。

　　汽车一拐弯，驶入熟悉的街道，许菁芸露出职业微笑：“内个，停边上就好了。”

　　谌言点点头。
　　“现在……微信，可以吗。”
　　许菁芸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谌言，”她拿出每次说正事的时候才会用的语气，“友谊这个东西它就像铁链一样。”
　　“出现了裂痕，朽了，隔几年也不维修，就断了。”
　　“这坏了的东西，就算费劲心思修好了，也不是以前那样了。”
　　“而且，我也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
　　“谢谢你送我回家，有缘的再见的话，下次一定。”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伸了出去，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拽住了。
　　带着粗糙感的热意久违地包裹着她。
　　“我没有找过别人。”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我回来，就是为了你能够原谅我。”
　　“对不起。”
　　他心中名为理智的小人在狂笑，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许菁芸也在笑，笑的很开心，“如果你说的是当年你骂我无耻、自私自利、不负责任，”她耸耸肩，
　　“那没什么好抱歉的，我很乐意有人看见我如此卑劣而又真实的一面，却还没有离我而去。”
　　“如果你说的是后面，”她又用了那种严肃的语气，“我的答案一样。”
　　“你是个好人，谌言。”
　　“你值得一个愿为你任劳任怨，与你携手一生，结婚生子，白头偕老的女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你清醒一点吧，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温软的触感乍然离开，谌言还维持着姿势没动。
　　结果和他猜的一模一样，他在期待些什么？
　　难道自己要告诉她，暴烈的爱意日日夜夜灼烧着他，让他夙夜难寐？
　　他对她的爱意就像野草一样，无论怎样毁灭，一呼一吸间又开始野蛮肆意生长？

　　他向来觉得表达爱意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完全开不了口啊。

　　许菁芸真的觉得很烦。

　　她根本没想到会再次碰见对方，明明她早就把对方拉黑一条龙，两人的社交圈毫无重叠之处，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小，她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尤其是告白那天那么尴尬，她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菁芸，我们结婚好不好？”
　　“你可以随便用我的钱，我不会管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愿意。
　　“我真的需要……一场婚姻。”
　　谌言拿着她最喜欢的红玫瑰，穿着她最喜欢的蓝色西装，一双眼睛充满着真诚的爱意。”
　　她那时也笑的很开心：“谌言，我不婚主义者，你不知道吗？”
　　“你他妈昨天才说我轻佻，愚蠢，不负责任，你今天就来和我求婚？”
　　“你不过觉得我野性难驯，充满不稳定因素，想把我拴在身边而已。”
　　“可是我想说，我对责任不感兴趣，即使你拥有我想要的一切，那有怎么样？你是他妈的天之骄子，你傲慢自大，目空一切，你并不爱我，只是想要驯服我，让我成为你的附庸，一个花瓶，一个让其他人羡慕的工具而已。”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没有束缚，没有利益纠纷，我们就做朋友，不好吗？”
　　“说到底你也是自诩清高，在离经叛道的外壳下装着一个普通上流精英都有的庸俗的灵魂。”
　　“我真的好失望呀。。。”

　　害，过去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美瞳差点掉了出来。
　　淦哦。

　　…………………………………………………………

　　许菁芸说的有事还真是有事。
　　唔，其实说起来，她当狗策划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她买一双鞋。
　　她一个混子，当时单纯进去体味人生。
　　她卸了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开自己骚橙色的电脑，打开某小破站。

　　映入眼帘的就是99+的私信。

　　“祝贺殿下喜提百大top 10。”
　　“殿下，今日喜事多，明日宜双更。”
　　“殿下，考虑一下出希特勒和丘吉尔行不行？我真的想看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殿下，新年首更能出《戏梦巴黎》的解说吗？您已经鸽了很久了。”
　　“殿下，您已经七日未上朝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啊！！！”
　　“殿下，今年露个脸好不好！”
　　“殿下，跪求双更！！！我超级想看小泽大战老登。”

　　许菁芸：……
　　她退出私信，点开了最新那期解析萨特《呕吐》的视频，看见弹幕上一群“全体起立““恭迎公主”许菁芸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沙雕网友赛高。

　　是这样的，她的正业是某站杂食up主。
　　涉及范围从小众电影，到文学作品推荐，到二战战史，到哲学解说，到女权，再到时政吐槽，堪称十项全能。
　　这个得感谢疫情，让闲的长草的她有时间安心做视频。
　　谁能想到就火了呢？
　　这下好了，她直接从贫民窟女孩摇身一变，成为了小资产阶级。

　　前半辈子的奋斗目标直接作废。

　　双更是不可能双更的，但是新的一期做什么好呢？

　　许菁芸这么宠粉的up，肯定要在凌晨更新。
　　她点开自己早就录好的几个青春疼痛电影的电影的视频，犹豫起来。

　　赎罪？唔，这个爆点少。
　　戏梦巴黎？她得再看看，过审好像有点难。
　　两小无猜？新的一年，应该吉利一点。

　　她犹豫了半天，最后选了《宠儿》。
　　黑色幽默，荒诞离奇，兰斯莫斯一如即往的风格。
　　而且里面的三角恋和宫斗确实过瘾。
　　谌言和她一起看的时候，对剧情的评价说来说去都离不开“烂俗”二字。
　　她当时觉得好笑，“后现代主义的基本表现手法而已。”

　　不过他素来恪守旧规，对这些娱乐性强的作品get不到也是正常。
　　假如谁都像他那样把生活搞得像严肃文学一样，世界得多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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