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飘流在外

　　等再次睁开眼，外面阳光正在敲打大地，连灯都困了，学着月亮一起隐藏。
　　方闻溪揉揉困顿的双眼，眼里还牵着红血丝，她吃力地站起来，看了眼床上同样已然清醒的游佳。
　　昨夜的离奇情景早已神奇消失，眼前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房间。
　　“游佳！”方闻溪试着叫游佳，她也不确定游佳能不能听到。
　　有点出乎意料，游佳虽然没有回应她，但她朝着方闻溪的方向看过来了。
　　方闻溪内心激动又忐忑：“游佳，你能看到我吗？”
　　游佳摇头，轻声说：“我听见你的声音从这边传过来。”
　　虽然只是这样，方闻溪也已经很开心了，有改变就是好事，总比一潭死水要好。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多数时候，给予都是要等价交换的。
　　“你知道昨晚那个情景是怎么回事吗？”方闻溪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这个位置正对着游佳，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面上的表情。
　　游佳还是摇头，她看上去很认真的在说：“我不知道。”
　　方闻溪失望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闻溪，我要是知道肯定就和你说了。你是不相信我吗？”游佳说这话时面上很平静，但方闻溪敏感地觉得她可能不太开心。
　　方闻溪静默了会，没再追问，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腕上戴着的这块表？”她指了下，但想起游佳看不到，就又收了回来。
　　游佳听到方闻溪的话下意识地想将手后缩藏起来，但考虑到这行为会让人觉得怪异，就强忍着没动，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冷静了会，游佳强装镇定地将手中的表露出来：“哦，你是在说李郃的表吗？”
　　李郃，是昨天的那个男生？游佳认识他？
　　也不用方闻溪追问，游佳自顾将事情说了出来：“我和李郃打小就认识，我那天看见你捡了他的表。”
　　“你看见我？”
　　“对，那天在甜品店……”
　　“你是在跟着我？”方闻溪心里一下子揪紧，连忙追问。
　　游佳眼神闪烁突然低头开始整理被角，嘴上在回答着：“没有，我是在跟着李郃。”
　　“你跟着他干嘛？”方闻溪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游佳有些羞赧，她抬头扫了一眼方闻溪的方向又瞬间低下，两根手指慌乱缠绕着，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
　　过了会，游佳总算抬起头，她的脸上红晕还未消散，语气里缠绕着甜蜜与害羞：“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方闻溪喃喃重复了遍这句话。
　　她撇开眼，没去看游佳。游佳顶着自己这张脸说出这句话，她有点没法接受，不自在极了。
　　方闻溪晃晃脑袋，清除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强拉自己回归现实，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你之前也是变成了魂魄状态吗？你是怎么变成那样的？你有想过方法吗？”方闻溪一连问了好多。
　　她很着急，她不确定这种通话可以持续多久，她要抓紧时间多问，这样才能知晓更多。
　　游佳没有立刻回答，她貌似在斟酌。
　　其实在此之前游佳从没考虑过还会和方闻溪有所交集，她原本以为，灵魂被脱离后就会消散，或者进入随机时空，没想到还会滞留。
　　事情出乎意料，但还不算太糟。
　　但接下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怎样把握好度让方闻溪不怀疑，这就很值得她考虑了。
　　“闻溪，我跟你有着同样的遭遇。我还记得，那是个下雨天，我为了救一个过路的小孩受了点小伤，回家后我就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等我醒来，我就游荡在了外面。”
　　说起这个，游佳神情忧伤，看上去很难过。她握住拳头，愤怒地开口：“我也是莫名奇妙被人挤占了身体，那人享用了我的一切，本应属于我的一切，而我只能四处漂泊。”
　　她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曾经的不公，想到自己躲在阴暗角落看别人的人生绚丽多姿的不忿，言语随之激动起来：“凭什么，有人可以拥有一切，有人却要活的像个蛆虫，那些就应该是我的，应该是我的！”
　　她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痴狂，把方闻溪吓得打了个嗝，悄摸着换了位置离远点。
　　方闻溪觉得，游佳是真恨那个人啊！那人究竟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兴许是方闻溪一直不出声，让游佳察觉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她闭上眼做了几下深呼吸，将心情平复下来，冲方闻溪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太难过了。”
　　方闻溪忙说：“没事没事，我理解，要是哪个混蛋占了我的身体不还给我，我也想把她大卸八块。”
　　说完也不见游佳应声，方闻溪反应过来，尴尬地加上一句：“我不是说你啊，我知道你肯定会还的，对吧？”
　　“啊，啊！那当然，我们想到办法，我肯定会还的。”
　　“那你之后就没尝试其他办法吗？”方闻溪赶紧问别的。
　　游佳苦恼地说：“我怎么会没试过，各种方法我都试遍了，全部没用。直到那天，我跟在李郃身后，好像被什么击中，然后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在你身体里了。”
　　方闻溪很疑惑，难道关键是李郃吗？
　　她想再确定下，“是只跟在他旁边才发生了变故吗？”
　　游佳低头拨弄了下头发，思绪翻转，不确定自己将方闻溪引向李郃那边正不正确，但她确实需要时间来让方闻溪消失，也需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接近李郃。
　　这看来是一举两得。
　　“我想，肯定跟李郃有很大关系。”游佳开始鼓动方闻溪，“我们想办法去接近他，说不定就有契机可以将身体换回来。”
　　“这样吗？”方闻溪有些游移不定。
　　她其实对游佳的说法半信半疑，但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去接近李郃，可能真是唯一出路。

　　早餐铺子里，看着新鲜出锅的油葱饼，方闻溪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葱花的香气四处飘散，豆浆散发着豆香，那豆浆是方闻溪亲眼看着老板从豆浆锅里舀出来的，那锅里表面凝了一层薄皮，最能证明豆浆的醇香。
　　她实在熬不住，只能问游佳：“游佳，你那时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游佳一怔，面露难色。吃饭？怎么吃？谁知道啊！真是麻烦。
　　这时老板送了东西过来，“哎，姑娘，你的葱油饼和豆浆。”游佳侧了侧身，让老板放在桌上。
　　食物的香气环绕周身，鼻息间不由自主地吸取香气。方闻溪觉得这豆浆味好浓，丝滑甘甜，葱油饼也好吃，咸香酥脆，她的肚子好像不怎么饿了。
　　自己这是，吃到了？方闻溪感到惊奇。
　　这方式可真特别，方闻溪由此想到祭祖时烧的那些菜，以前总不以为然，只当是一种形式，祖先怎么可能吃到，现在她要深刻检讨。
　　游佳见方闻溪一阵子不说话了，试探着问了句：“闻溪，你吃到了吗？”
　　方闻溪此时正猛力吸着，也没多想，就应她：“嗯，感受到了，味道很好。”
　　游佳听见方闻溪的话一愣，略一思索，猜测着补上一句：“闻起来味道很不错吧。”
　　她说完才拿起筷子，现在她的心情不错。不过等她喝了一口豆浆之后，神色就变得怪异起来，这是什么豆浆，寡淡无味。她不信邪，又尝了下油葱饼，竟然泛着焦味。
　　游佳的脸开始耷下来，不过为了不让方闻溪觉得奇怪，她还是忍着把东西吃完了。
　　之后，方闻溪和游佳决定坐车去市图书馆。
　　游佳说李郃每个周六都会在市图书馆看书，她们要把手表还给李郃，借此看能不能和他熟悉起来，方便查找那个交换的契机是不是真跟他有关。
　　周末的图书馆座无虚席，方闻溪和游佳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都没看见李郃的身影。
　　太累了，俩人只好找了个台阶坐下。
　　“你真的确定他在这吗？”方闻溪问话时呼吸还有些急促。
　　“当然，当初我可是……”游佳顿了一下，摆摆手，接着说：“反正你别管了，他肯定在这。”
　　“除了卫生间，我们都找了好几遍了，哪有人啊！”
　　“卫生间，对，那儿还没找。”游佳扭头看向方闻溪的方向。
　　“你不会是想让我进去吧？”方闻溪瞪大眼睛看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我绝对不行。”
　　她怎么能够进去？想都不要想。
　　“闻溪，可是别人又看不到你。”
　　“那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找人也不是非得进去。
　　游佳沉默下来，开始不说话了。
　　气氛变得沉重，过了小会，方闻溪想了下还是开口：“我只能在厕所门口等，你在附近的贩卖机这里等我。”
　　方闻溪现在不能离开游佳太久，她刚才试过，超过三分钟，她的身体就会有破裂感，心脏会抽拉着疼。这一点，她留了个心思，没告诉游佳。
　　方闻溪在外面等了一会，直溜溜地盯着进出的人，但里面没有李郃，毕竟李郃外貌过于出众，方闻溪很难不注意到。
　　直到打扫的阿姨过来，在门口放了“禁止入内”的牌子，方闻溪才确定李郃真的不在。
　　游佳明显也很失望，她看了眼方闻溪，神色莫名，怀疑当年自己被骗了。
　　时间将近中午，已经陆续有人离开，方闻溪四处扫了一眼，问游佳：“我们还找吗？”
　　游佳最后望了眼大厅，语气失落：“算了，下午再说吧。”

　　离开时，路过二楼，方闻溪无意间瞟见一个穿鹅黄色羽绒服，围着灰色小围巾的小男孩正晃晃悠悠往楼梯间走去，他大概三四岁的模样，身边并没有大人跟随。
　　方闻溪有些担心，隔绝楼道的门是虚掩的，很轻，小孩子可以轻易推开。小男孩就一个人，很可能是偷跑出来的，楼梯间太危险，他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受伤。
　　方闻溪叫住游佳，示意她朝那边看，“我们去把他拉回来吧。”
　　因为没找到李郃，游佳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现在方闻溪又要多管闲事，她有些烦躁，“他家大人都不管，你管什么。说不定人家父母就在楼梯间呢。”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方闻溪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游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觉得方闻溪惯会假好心，哪有那么容易摔，即使摔了也是活该。
　　但她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她还得在方闻溪面前维护形象，即使万般不愿，还是开口：“那我们就去看看，反正也不差这点功夫。”
　　眼看着小男孩推门进去了，但游佳还在不紧不慢的，方闻溪着急催了她一下，只能自己先过去看看。
　　“小朋友，谁准你往这走的？”
　　方闻溪刚靠近，就听见这句话，说话的人声音清润，洋洋盈耳。
　　她进去后就发现小男孩被人拉住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当她的视线从小男孩身上转过，看到拉住他的那人时，真是有些惊喜，李郃竟然在这。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呀，方闻溪的喜悦溢于言表。
　　今天李郃穿了件宝蓝色的高领毛衣，这个颜色衬的他的肤色越发白皙。他正半蹲着，帮小男孩整理了下他的帽子，手中的电话还没关机，通话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通话时间一小时三十八分。
　　这么久？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他。
　　不过，这是和谁在通话，竟然聊了那么长时间，可惜没有备注，只有一长串数字。
　　李郃或许发现了那头还没有挂断，他拿起来简短说了句“挂了”，就按掉了通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冷淡，让人有距离感。
　　可是，接下来他和小男孩说话时，又很温和。方闻溪觉得，他可能不太喜欢电话那头的人。
　　小男孩乖乖地站着，小手里握着根棒棒糖，他使劲将糖往李郃手里塞，硬是要给他，还冲他讨喜地笑了下。
　　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方闻溪简直快被萌化了。
　　李郃接过糖，轻捏他的小肉脸，“谢了，不过别卖乖，送你回去找大人。”
　　“以后别一个人往这跑，危险。”
　　方闻溪也蹲下，捏了捏小孩的小手，悄悄说了句：“危险，以后不准这样了。”虽然没人听得见，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做了。
　　李郃起身去牵孩子，可身高差距太大不好牵，他只好又弯下腰将孩子抱起来。
　　刚转身，就和门外进来的游佳碰上了。
　　“李郃！”游佳激动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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