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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炽热的声音透过灵魂,冲撞着整个冰冷的医院。
“周贝妤!爱吃草莓蛋糕的小兔子!”
他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膝,朝抢救室门前的我大喊。
可是我已经越来越透明了,他慌张地要过来抓我,扑出一片空。
他手里攥紧的照片,是我穿着下半身玩偶服,手里抱着兔子头,娇羞却灿烂地对镜头比耶。
身后是他认真整理台词的背影。
那是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脱下头套,请求同学为我照相。
“周贝妤,我看完你的日记了,小兔子,我看完了,小兔子……”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推出盖着白布的人。
“小兔子……”
他颤抖地掀开布,是我眉眼紧闭苍白的脸。
“是家属吗,请节哀。”
护士上来试图劝阻他,可是他像发疯一样,捧着我的脸不撒手。
“小兔子,小兔子,周贝妤,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是喜欢了我九年吗……”
司徒南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试图把“小兔子”和周贝妤连在一起。
可惜小兔子死在了五年前,周贝妤也死在他眼前。
他开始看不见我的魂魄,因为我也在渐渐遗忘他。
死后的魂魄会变得游离,没有意识,会忘记自己是谁。
我看见苏杨杨来医院找他,哭得楚楚可怜。
“阿南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
司徒南红着眼呢喃着几个字,好一瞬忽然抓住她,神情愤怒。
“苏杨杨,那年你摔下舞台,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熟悉旋律和舞台,你根本就不是小兔子,你骗我,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苏杨杨被捏疼,眼泪大颗大颗掉,拼命摇头企图解释。
“不是的,阿南,你听我说,那天她不舒服所以才找我代替她……啊!”
苏杨杨被狠狠甩开,司徒南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来找我。”
“阿南!你听我说!阿南!”
那天其实我就站在医务室外面,我本来想去找司徒南的。
苏杨杨趴在他背上不愿意下来。
“司徒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小兔子的对吧。”
我抱成一团缩在墙角无声哭泣。
因为几天前,只有我们和落日余晖的排练室,他接住险些摔倒的我,隔着玩偶服,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喜欢你,小兔子。”
我隔着朦胧的纱布抬眼望去,看见闪闪星光。
“我……”
胸腔快要装不下这可怦怦跳动的心脏,早已说不出话来。
“不要紧,等跳完这支舞,你再答复我。”
以至于写日记的时候我都烧红了脸,整节自习课没有写完一科作业。
这些日记,小晴都偷偷看完了,还告诉了苏杨杨。
可是以前我不知道,我以为司徒南不喜欢我。
我以为司徒南的那一句“我喜欢你”是说给带着玩偶服的苏杨杨听的。
我在班级里没有存在感,很少人会提起我。
所以一旦我没摘下头套,司徒南就不会知道小兔子是我。
除非谢幕时,才会集体摘下头套鞠躬。
所以我才会在被他们欺负之后没有一点讨要说法的心情,因为那时我的心都被悲伤占满。
二十二年来我只许过一个愿望——让司徒南看见我如人间四月天般的盛大爱意。
“南辕北辙,我们注定永远都是错过啊。”
这句话安静地躺在日记最后一页。
司徒南无数次摩挲着那张我对着镜头比耶的照片。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这本又脏又破地日记本格格不入。
这本被苏杨杨扔掉的日记本,他找回来了。
原来那天我找毕业照时,把这张照片从日记本里拿出来了,错夹进了另一本书里,得以避免被扔掉。
至此他读完了我的暗恋日记。
“司徒南,你疯了吗!”
林泽被他按在地上抽巴掌。
“司徒南你为了那个婆娘打我!你疯了!”
“你最好把称呼放干净,不然今天你别想站起来!”
“啊!司徒南你轻点!”
一拳拳落下,林泽终于叫不出声,趴在地上求饶。
“林泽,你听好,我喜欢周贝妤。”
“你疯了!苏杨杨呢,她为了你做了那么多!”
司徒南冷着脸看他,吐出最后一句话。
“还有,周贝妤她不喜欢你,从今以后从你嘴里要是再有一句诋毁她的话,你就完了。”
林泽满脸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死后的第二天,司徒南为我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那张对着镜头比耶的照片变成黑白,在花海簇拥下挂在墙上。
苏杨杨带着小晴来参加,还买了一束菊花。
但我很不开心,因为他们穿着花里胡哨的裙子,还试图挽留司徒南。
“阿南,贝妤死了,我们都很难过,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和从前一样好。”
“是啊,杨杨也跟着你这么久了,有矛盾,就赶紧翻篇吧。”
司徒南的妈妈很不解,为什么儿子突然为别人举办葬礼,多不吉利,他还没娶妻生子呢,万一冲了喜气可怎么办。
我有些伤心,如果当初在舞台上和他跳完那支舞地是我,摘下头套的是我,司徒南会不会也能和我有这么多年。
我也能让他了解我,其实我不止爱吃草莓蛋糕,我还爱吃很多东西。
虽然很少人夸我,喜欢我,可是他妈妈那么美丽温柔的人,会不会也像维护苏杨杨那样维护我。
“司徒南,如果我能活过来就好了,我们能不能相守相望,看到春暖花开。”
我轻轻对他说,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妈妈,我爱的女孩死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棺材,被四月里盛开的鲜花围着。
“你说什么呢阿南!”
司徒南的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面上是难以接受的表情。
苏杨杨立马挽着他的手,甜甜地对司徒妈妈笑。
“阿姨,他就是生我气呢,别怪他。”
“滚。”
我刚要在她头上捶几下呢,司徒南就已经甩开她的手。
“阿南!”
苏杨杨顺势摔倒地上,开始有了眼泪。
“妤妤不想看见你,滚。”
“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妈妈皱着眉,她觉得儿子像变了一个人。
“偷窃别人的爱,你怎么心安出现在这里,妤妤不变成恶鬼来缠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杨杨铁青着脸,在小晴的搀扶下爬起来,狼狈不堪。
我死了之后,初高中的同学都知道。
他们惊讶地在新闻上发现,司徒南穿着只有新郎才会穿的黑色西装,在葬礼上和我宣读结婚誓词。
网络的评论都在为我惋惜,他们送上了最美好的字句和祝福。
“苏杨杨呢,她不才是司徒南的女朋友吗?”
可是很快一本叫《春暖花不开》的书出版了,作者叫阿南的小兔子。
因为原本就有的新闻网络热度,这本书的段落和句子被网友们剪了又剪,一个个视频做了又做,结尾都是那张对着镜头比耶的照片。
“苏杨杨原来不是玩偶兔的真正演员。”
“原来周贝妤那么惨啊,我还以为她是自甘堕落才不高考的。”
“如果没有苏杨杨和张晴,他们早该在一起了。”
可我有些记不得他们口中的周贝妤和司徒南是谁了。
视频里的女孩也很眼熟,齐刘海短发眼睛大大的很干净,就是笑起来有些胆怯。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跟着一个男人回家,他家里全是紫色的兔子玩偶。
他在梦里还会小兔子小兔子地喊。
有个女人经常来找他,在门口哭很久,说什么求你不要和我分手,每次都是这几句话,有点烦。
有一天我在阳台上晒太阳,本来以为没人能看见我,可是那个叫司徒南的人突然看着我流泪。
“小兔子,我好想你。”
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能看见我。
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见阴物体,他要死了吗?
“你是谁啊?”
他指着一个地址问我能不能带他过去,我本来想拒绝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可是他给我煮了一碗很香的面。
“看来妤妤也喜欢吃海鲜面。”
看在他对我很好的份上,我带他去了。
屋子很旧,在一个高中旁边。
他大约是买下来了,找人开了锁,里面都是灰尘。
这个叫司徒南的人把所有的相册都翻了出来,一张张用毛巾擦干净。
相册里都是一个齐刘海短发的女孩,有穿着校服的,有不穿校服的,都很腼腆。
他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屋子里,一遍遍看着这些照片。
刚出生的周贝妤,满月的周贝妤,三岁的周贝妤,五岁的周贝妤,去幼儿园的周贝妤,上小学的周贝妤。
过生日时和妈妈吃草莓蛋糕的周贝妤,还有第一天上初中穿着宽大校服的周贝妤。
可是后面的照片,周贝妤好像不爱笑了,她的妈妈再也没有出现在照片上。
直到有一张写着日期的照片出现。
那是放学之后跑得大汗淋漓的女孩,她脸上都是青春的悸动。
那天是初二的篮球联谊赛,她遇见了输掉比赛的司徒南。
自那以后,每一次司徒南有比赛,她都会拍一张比耶的照片,好像上战场的人是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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