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上列传

　　林舒颜进到松鹤堂，下人对她都十分的恭敬。纷纷躬身叫‘三姑娘’。

　　这几年老太太的看重，让她在府里过得十分好。钱尽着她花，下人也都听招呼。

　　甚至掌权的大伯、大伯母，大堂哥、大堂嫂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是真真把她当成了家里的娇客。

　　老太太也是没得选了。

　　同样出身长房、与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二堂姐嫣然，性子随了她姨娘，温懦之极。在自己家里都能被乳母、丫鬟挟制住。自然指望不了她去高门里为家族搏前程。

　　不过二堂姐在二伯考中进士后，曾经由大伯做主定下一门还不错的亲事。

　　如今她年方十六，男方也是应该上门提亲了。

　　但林舒颜没有办法。

　　她爹是个平庸的人。文不成、武不就，自然不受看重。又是庶出，护不住妻儿。

　　她娘的嫁妆也不甚丰厚，娘家靠不住。

　　两个弟弟还有庶妹林晏晏都还小。

　　林舒颜如果再不出头争取，那从小日子都会很难过。整个三房日子都会很难过，得势的下人都敢不拿他们当回事。

　　更何况她长这样，就是自己不出头，也会被祖母和大伯父注意到的。

　　那不如先在府里换点优待。

　　老太太刚在二伯母服侍下喝过药，这会儿戴着抹额倚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

　　想着两个亲孙儿和三个侄孙今天去，怕是多半没什么好的表现，难以开怀。

　　这才几代啊，就成这样了！

　　初代、二代的国公爷，那都是一杆八十斤重的长枪，打遍军中无敌手的英雄。

　　就是自家老头子，当年其实也有几分非战之罪。

　　第四代好歹还出了个文采出众的景行。

　　但第五代......目前真没看出谁能撑门立户。

　　要是知道这个发展，初代镇国公的棺材板怕是都要压不住了吧。

　　那可是横绝当世、勇冠三军的人物啊！

　　老头子临咽气，还惦记着在他手里丢掉的国公之位。

　　她看林舒颜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老二家的，你们姑侄下去说说话。我这里有三丫头伺候就够了。”

　　“是。”舒氏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忙带着侄女儿退下。

　　老太太这才开口，“三丫头，你在想什么？”

　　林舒颜在床头锦墩上坐下，“祖母，我在想大伯母会不会后悔让大哥、三哥不用太拼，安富尊荣就好。”

　　“因为今日皇上要考较他们？”

　　今天，估计他们是不能替家里长脸。但，其他十几家的子弟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是。大伯母她......尚中庸，并不想让哥哥们去皇上跟前露才扬己。我是听说大姐姐在宫中......”

　　长孙女在宫中过得不好、时常还需要府里贴补的事，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很多事她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不弄不哑不做翁姑！

　　（不过侯夫人挪用府里月例这一茬，她目前确实还不知道）

　　面对林舒颜的疑问，老太太没出声。只心道：她悔没悔我不知道。但我老婆子是真有些后悔。

　　她要是早知道老大家的是准备躺在祖先功劳簿上享福的心性，肯定不会为嫡长子聘她为妇。还是做整个林家的宗妇。

　　当初只想着和田家联姻，兵权不至于完全失去。

　　而且田家正蒸蒸日上，想必家风不错、很求上进。

　　但如今田家已经不肯再受林家节制，还让田家女带累坏了林家长房子孙的心性。

　　这场联姻，真的是亏大发了。

　　田氏自己生的，被她教得不求上进；庶出的，也被她养得难堪大用。

　　如今自己跟前唯一能指望的，竟然是那个女人的亲孙女。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从发现三丫头是个可堪造就的，这七八年她在三丫头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好在这丫头是个有情有义、有大局观的。

　　如今，只希望琛儿能读出来，金榜题名。将来和三丫头兄妹互相扶持，实现初代镇国公想要的发展。

　　琛儿今年十五岁，也该回原籍考秀才了。

　　都已经过去八年，天子不曾追究过前东宫一脉。连老二他都没动，想来也不至于把仇记在琛儿身上。

　　长房的儿孙，不折腾、有爵位和产业在身也是能过得不错。

　　至于大丫头，家里也是实在鞭长莫及啊。

　　林家的手要是还能伸到后宫去，天子怕是不会轻饶。但愿她和她娘一样，是个......尚中庸的。

　　大小有个位分，日子还是能过的！

　　想到这里老太太道：“她恐怕是有点悔的。大丫头若有前朝父兄可以倚靠，在后宫日子肯定要好过些。田家，自有田家女要庇护、帮扶。但是吧，儿子和闺女，也许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

　　田家这样的新贵，资源也有限。有机会，肯定是要先为自家女儿谋求恩宠的。外甥女，肯定不是舅舅的首选支持对象啊。

　　更何况，天子十年无所出，已经无心后宫、不怎么亲近女色了。

　　说起来也是大丫头没有福气。

　　当今天子那么一个才貌仙郎，又励精图治、威加海内。怎么就不能生呢？

　　大丫头她们那一拨六个贵女，是天子登基后第一批选秀进宫的。

　　那之前，还有在王府就有的正妃和两个侧妃。

　　大丫头进宫后三年，第二批被选秀进宫的九个。都是家里兄弟很多、自身看起来也好生养的贵女。

　　天子为了后继有人也努力过一阵，奈何还是没有动静。

　　久而久之，他放在后宫的心自然也就淡了。

　　前年的第三次选秀，后宫一个新人没进。选中的九个，也都赐给了汉王、晋王以及旁支的几位王爷。

　　老太太直觉，天子不能生怕是有什么内幕。但这种皇家秘辛她疯了才会去探究。

　　下一次选秀，该是在两年后。到时候三丫头就十六周岁了。

　　如果是走选秀的路子，怕是去处也由不得林家自己选。

　　所以，最好是在这两年里能与汉王府或者晋王府有个默契。

　　天子后宫连新人都不想进了。如果他们私下有了默契，他应该乐得成全。

　　但如今就是不知道天子到底属意汉王世子还是晋王世子。

　　每次赏赐，这两府所得总是比旁的王府多。但针对这两府，往往是一视同仁的。

　　林舒颜看老太太蹙眉，伸手过去、力道适中的替她揉着太阳穴。

　　这几年老太太贴补她，她也是当老太太是领导一般。这些事儿也是做熟了的。

　　“老太太，先不要想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感觉好些了。

　　她伸手握住林舒颜的手，“三丫头，不用揉了。”

　　林舒颜之前瞧她看着自己蹙眉，多少也猜着几分她的心思。

　　但是，天子年岁又不大。他何至于这会儿就急着定下嗣子？再过十年还差不多。

　　这两年他表现得格外看重汉王世子和晋王世子，谁知道有几个意思？

　　能在无子的情况下把那把龙椅坐得如此稳当的人，那心眼是真的较比干还多一窍的。他这么一表示对两个侄儿的看重，立即就转移了群臣对他膝下无子的关注。

　　但他有一丁点表示，也是引得下头的人揣测不已。

　　“说不得下一次选秀，会直接免掉。而且，我爹他无职无爵。我本来应该也不在选秀之列吧？”

　　老太太点头，“确实如此。但如果以镇国侯姑娘的名义，是在应选之列的。”

　　她的意思，到时候就提前把三丫头记到老大和田氏名下。以侯爷千金的名义去参选，说不定还能有世子妃的位分。

　　林舒颜听了老太太这一番话，一时有些无语。

　　您当这还是祖父没有被削爵、咱家还掌着京畿兵权那会儿么？

　　在那之前，林家是真的一等一的军功世家。毕竟初代镇国公，那可是开国第一功臣！

　　但如今，早就时移世易了。

　　看来老太太是真的不甘心接受地位的下沉。

　　又或者是老八家同气连枝，给了她不切实际的指望？

　　总不能老八家统一支持自己去争准太子妃之位吧？

　　人家那七家，家里没人了？

　　老太太继续握着她的手道：“孩子，这确实是我们商议之后的选择。集中资源才好办大事。但如今为难的就是，天子怕是不会轻易揭晓他圣心默许的人选。”

　　林舒颜明白了，估计人家那七家其实不想送自家姑娘去搏杀。反正支持了她，只要她能雀屏中选，大家将来都能分享好处。

　　反正镇国侯府力量已经有限。真有那一天，对他们的倚重肯定不能少了。

　　她这些年是不是装得太好了？竟然成了老八家公认能担此大任的人。

　　她怕是得早打抽身的主意了。

　　“其实，天子还未及而立。与其另起炉灶，倒不如在大姐姐身上多下点功夫。我真觉得天子不会太早定下嗣子人选。而且，未必是如今备受他看重的汉王世子和晋王世子。与其要两个已经十多岁、懂事的大侄子。不如从近支宗室里择选襁褓中还不记事的婴儿。”

　　老太太看看林舒颜，“孩子，你说的有道理。但每一种可能我们都要有应对才是。”

　　林舒颜呼出一口气。还好，她只是这个阶段的备选而已。那她跑了的影响可以尽量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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