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盐可甜

　　一到放学时刻，校门口乌压压的全是急着回家的人。
　　严可甜坐上黑色私家车，看着窗外霓灯闪烁、流光溢彩的夜景，校门口的路段拥挤得很，车子随着车流一走一停的，直到开出几公里后才快起来，窗外的光影一晃而过，看不清还累眼，严可甜索性闭上眼休息。

　　“小甜，醒醒，下车了。”
　　“……楚姐？”严可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拎着书包下车。
　　楚姐顺手接过严可甜的书包，两人一起进了屋。

　　踏进客厅，被吊灯洒下的明亮光线晃了下眼，加上肚子传来的强烈饥饿感，原先在车上的那股子困劲一下就消散了。
　　严可甜随手在客厅的桌上摸了包零食，还没打开，就让楚姐抽走了。
　　“小甜，去餐厅等着，我去厨房给你盛碗鸡汤。”说罢，楚姐大步流星地朝厨房走去。
　　“哦。”

　　严可甜怏怏不乐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爸妈出国旅游去了，哥哥忙着上班，经常是自己洗完澡要休息了，哥哥才回到家，能一块在家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
　　每天面对着偌大的桌子，再美味的饭菜，一个人吃起来也是食不甘味，吃饭反倒变成一件疲倦事。
　　无奈哥哥叮嘱过，楚姐也盯得紧，严可甜只好每天乖乖地按时吃饭。

　　不一会，楚姐端来热腾腾的炖锅，一掀开锅盖，香味随着水蒸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楚姐笑着盛了一碗黄澄澄的鸡汤放到严可甜面前，醇香的鸡肉味扑鼻而来，严可甜拿起调羹轻轻搅动，汤中漂浮的枸杞也跟着打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甘甜味在喉头蔓延开来，好喝！

　　“好喝吧？我先去厨房给严总打下手了。”楚姐也不等严可甜回答转身就走。
　　“我哥在家？！”严可甜咣当一声把碗放下，居然跑在楚姐前面到了厨房。
　　“小甜，你慢点！”

　　厨房里，炉灶前的男子衣着休闲，背影高大，腰间系着围裙，手上动作娴熟。
　　“严翊！”严可甜喊道。
　　严翊回头看了一眼，说：“没大没小。”

　　“我还以为你下午又不在家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今晚回家吃，当然在家。”
　　看见哥哥俊逸的脸上带着笑意的样子，光是这一眼就叫人莫名地心安。

　　“汤喝了没，还行吧？”
　　“难喝！”
　　“放屁！”

　　严可甜倚着门框，笑而不语，看着哥哥手握铲子翻炒着锅中的菜，一旁的楚姐则手起刀落处理着活蹦乱跳的虾。

　　“端出去。”
　　“我？”
　　“快点！杵着不干活，想当门神啊？”
　　严可甜双手接过盘子，拖长了音说：“遵~命~”

　　“等人齐了，不许偷吃。”严翊又回头叮嘱一句。
　　严可甜：“就我们两个人，我先尝点怎么了！”
　　严翊举起手里的锅铲：“不可以。”
　　“切。”严可甜端着菜潇洒地转身离开厨房。

　　严可甜才把菜盘摆上桌，就听见一串脚步声传来，动静还不小。
　　“蛋糕来了，蛋糕来了。”一道洪亮亲切的声音朝这边传来。
　　离得近了，还能听到细碎的甜美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太熟悉了！
　　不一会儿，左手提蛋糕的严父和挽着他右手的严母，站在严可甜面前。
　　太梦幻了！

　　“啊！妈妈！”严可甜一下子就扑到严母身上，紧紧抱住。
　　严母也抽出手抱住她。
　　而一旁被忽视的严父故作不在意地放下手里的蛋糕，抽出椅子坐下，看着母女二人相亲相爱。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严可甜的双眼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泛红。
　　“今天下午回来的。”严母摸着严可甜的脑袋说。
　　“哎！”严父重重地叹了口气。见两人依旧不作理会，严父愤愤地说：“严可甜！”

　　“有事吗？老严。”
　　“啊？”
　　“我先跟闺女聊会。”
　　“这……”

　　严父干脆起身去厨房看看，谁料又叫严翊请了出来，只好回来餐桌前坐下。
　　不知道说到些什么，严母笑得眉眼弯弯。

　　“聊什么呢？”严翊正好解了围裙，和楚姐端了菜过来。
　　“小翊，快坐下歇着。”严母说。

　　严可甜愧疚地说：“哥哥……对不起，我把你生日忘了。”
　　严翊唇角一勾，笑着说：“要不是去机场接爸妈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也忘了。好了，人都齐了，快吃吧！”

　　“有段日子没进厨房了，不过应该不差，你们尝尝。”严翊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的菜。
　　“好吃着呢！光是卖相就不差。”严母夸道。
　　“好吃，好吃。”严父附和着，手上不停地剥着虾。

　　“老严，留点虾给我！都快让你给剥完了！”严可甜盯着那盘离自己有些远的鲜红大虾，一不留神就所剩无几，急得想站起来去夹。
　　严翊将一碟去了壳的虾肉推到她面前，笑着说：“急什么，这不有吗？”

　　“太感动了，”严可甜举起杯子，“祝我帅气的哥哥生日快乐，希望你今年能给我找个嫂子！”
　　严翊笑着同她碰杯：“你来公司接手我的工作，我立马找一个。”
　　严可甜夹着嗓子说：“妹妹做不到，哈哈！”

　　四人一桌，其乐融融，这回才像个家！

　　·
　　本来跟丁落遥约定好周六早上去她家，不料舍不得刚回来的妈妈，严可甜等到下午五点多才出发，不巧碰上路上堵车，完全错过了约好的就餐时间。
　　赶到丁落遥家餐厅楼下已经七点多了。

　　“严小姐，这边走。”
　　一个服务员装扮的女生看见严可甜走进餐厅，连忙过来带路。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三楼，出了电梯往右走，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走廊中间段的一间包厢。

　　“来啦！”丁落遥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拉着严可甜到餐桌坐下。
　　“其他人呢？”
　　严可甜环视一圈，包厢里除了三个服务员忙来忙去的，就剩丁落遥。

　　“等你半天，到楼上玩去了，已经叫人去喊他们过来了。”丁落遥茶杯推到严可甜面前，“你知道吗？我表姐她有宝宝了！”
　　“啊？”
　　丁落遥比划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三个多月了。”

　　严可甜双手架在桌沿托着脸说：“好事啊。”
　　“太幸福了，从相看两相厌，到恩爱两不离，现在又有了宝宝，真让人羡慕。”丁落遥抑制不住地兴奋。

　　苏温的丈夫是严可甜的表哥，也是个医生。两人在大学是一个小组的，当时因为种种原因，很不对付，闹矛盾是常有的事，后来实习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就好上了！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门口热热闹闹的声响朝里面传来。
　　宁余辰走在最前头，他后面是苏温和于念南，再往后是苏温的三位同事。

　　彼此间好一阵嘘寒问暖、寒暄客套。

　　于念南抽开椅子，扶着苏温坐下，“你们都坐下啊，站着干嘛？”

　　看着严可甜三人客气来客气去的，苏温忍不住笑道：“你们三个高中生，干嘛呢？表演三人转呢？还不坐下吃饭！”
　　三人一听这才客客气气地坐下。

　　严可甜给苏温夹了块鸡肉，突然顿住，问：“孕妇能吃吧？”
　　“能啊，我少吃点。”苏温笑着拿碗去接。

　　“这菜全是按照你表嫂的忌口来点的，”于念南给苏温喂了口汤，“你这样还得辛苦她伸手去接。”
　　“切，”严可甜白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媳妇金贵。”

　　包厢内欢声笑语不断，一顿饭吃的好生久，苏温的三个同事高兴得喝了个酩酊大醉。

　　严可甜出来外头透透气，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走廊上，试探地喊了声：“唐可盐。”
　　对面刚挂断电话的人转过身来，还真是他。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在这啊？”还没等唐可盐回答，她就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他身后包厢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着藏青色修身长裙的妇人，盘着发，雍容闲雅。
　　妇人见唐可盐呆愣地站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才注意到严可甜。
　　“可甜。”

　　“宫阿姨，你回国了。”严可甜原先脸上的震惊一下子就褪去。
　　妇人正是唐可盐的母亲，在唐可盐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父亲离婚了，只身出国，算来得有十二年不在国内。

　　“可甜，要进来吗？就我和可盐两个人，一起吃顿饭。”宫女士牵住严可甜的手，端详着她。
　　“我吃过了，”严可甜不知道怎么拒绝，“你们还没吃吗？”

　　“吃得差不多了，要不你进来陪我坐坐，我们说说话也行？”
　　“好！”严可甜笑着点头，“我和丁落遥他们在前面那个包厢，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再过来。”

　　两个包厢两种氛围，喧闹极了，安静透了。
　　严可甜有些后悔过来了，感觉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尴尬。宫女士问了好些问题，而自己回答最多的是“嗯”“好”“是的”等字眼。
　　一旁的唐可盐更是一声不发。
　　最后严可甜很不好意思地拎着宫女士送的礼物离开了。

　　·
　　严可甜趴在床上划拉着手机。
　　一旁的丁落遥靠着床头做手工，用毛线钩织些小玩意儿。

　　“你真遇到唐可盐了？”
　　“这有什么假的！”严可甜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个滚，“他妈妈回来了。”
　　丁落遥含糊地说：“嗯。”

　　“我妈妈跟我说宫阿姨以前可疼我了，老喜欢我了，我其实没什么印象，也就大概记得她的模样，不过今天见面的时候还是多少能感受到那种热情。”
　　严可甜薅过来一团毛线在手里玩着。

　　“我还挺心疼她的……”
　　“谁？唐可盐？”丁落遥拿过严可甜手里的线，接着钩。
　　“宫阿姨。”
　　“哦。我还以为你心疼唐可盐呢！”

　　“他犯不着心疼，可怜倒是有点。”
　　说到这里严可甜想起：
　　三班总共五十个学生，教室后边空出一整排的位置。老陈安排同学把多出来的桌椅给腾掉后，本来唐可盐三个人是倒数第二排，现在直接变成最后一排。
　　原本风评就不好的唐少，在一中的传闻里又离奇地加上玩世不恭、后排差生的标签。

　　“我说关于你的那些谣言到底怎么回事？”
　　严可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坐起身来，将抱枕垫在背后。

　　丁落遥慌忙解释：“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我知道。”严可甜懒洋洋地说。

　　“我是想问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那帖子从你们初中表白墙传到我的学校去了，我是担心要是又传到一中来，到时候……”
　　严可甜打断道：“放心好了，当时初中闹出那么大事，不也没影响到我什么吗？”

　　严可甜搂住丁落遥的手臂，倒在她身上不到两秒就被推开。
　　“小心点，待会让钩针划破脸，就成刀疤姐了。”

　　严可甜笑着说：“那正好，我每天拽里拽气地去上学，吓死他们！”
　　“得了吧，”丁落遥将钩好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扯平整，“人家一人一口唾沫说的你喘不过气来。”

　　“你在钩什么呢？”
　　“毯子，”丁落遥将钩出雏形的毯子摊开在腿上，指着上面的花朵图案，“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严可甜拉平后细细地看，“这是怎么拼上去的？一格一格的。”
　　“这是很简单的一种织法，想学的话我教你。”

　　“算了，我懒。”
　　严可甜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侧躺着溜进被子里。

　　“你要睡了？”丁落遥起身将房间的灯关剩一盏暖黄的台灯。
　　严可甜偏过头问：“有点无聊，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可能太久没来丁落遥房间睡觉，居然有些认床，闭着眼却丝毫没有睡意，不得已翻了身，换个睡姿。

　　“我吵到你了？”丁落遥问道。
　　“没有，突然就不困了，睡不着。”
　　“那就躺着，没准一会就睡着了。”

　　“嗯，你的那些情书怎么处理？”严可甜望着床头柜上被八音盒压着的一沓信纸问。
　　“放着呗，有空再看。”毛线在丁落遥灵活的手里十分听话，“如果是别人恶搞的就丢掉，其他的就留着藏好。”
　　“为什么？”
　　“对不喜欢的人来说确实是废纸，可我不舍得它被扔进垃圾桶。谁都不想送出去的真心被当成是废纸一张吧！再说了我又不是家里没地方，放着也占不了我多少位置。”

　　严可甜往右边翻了个身，凑近丁落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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