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落雁

　　周末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颜亚楠睡到自然醒，满足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昨晚和钱洒洒看
　　电影聊到太晚，换下的衣物还堆在洗衣篮里。

　　“打工人宝贵的周末，从洗衣服开始。”她自嘲地笑了笑，利索地将衣物分类塞进洗衣机。趁着天气晴好，她把洗好的衣服晾
　　在小小的阳台上，看着它们在微风和阳光下轻轻摆动，心里生出一种简单的充实感。

　　接着，她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将四十平米的小公寓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地方虽小，却布置得温馨整洁，每一处都留着她的生
　　活痕迹。她一直觉得，无论在外如何奔波，一个干净舒适的家才是最终的港湾，能盛放所有疲惫和梦想。

　　忙完已是中午，她给自己做了简单却美味的两菜一汤。吃饭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秦齐鸣的微信聊天框，最后一条还是她
　　那条没得到回复的、略显生硬的回呛。她戳了戳屏幕上那个沉默的头像，嘀咕道：“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惜字如金，不屑于跟
　　我这种小角色计较了吧？”

　　下午两点半，她换上运动内衣和修身的健身裤，外面套了件宽松的防晒开衫，将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却元气满满地
　　出门了。健身馆就在离家一条街的商场里，步行可达，这是她当初选择租住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周末的健身馆果然人气旺盛，跑步机区域几乎满员。她的女教练正在指导另一位学员，示意她先热身。

　　颜亚楠一边活动着手脚，目光不经意扫过跑步机区域。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最靠里那台跑步机上，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匀速奔跑着。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背心和灰色运动短裤，露出流畅紧实的臂膀
　　肌肉线条和修长有力的双腿。汗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落，没入背心领口，充满了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秦齐鸣？！

　　颜亚楠眼睛瞪大，下意识揉了揉。没错，就是他！那个应该在顶级私人会所或者拥有专属健身房的湘富集团董事长，居然出现
　　在这家平民健身馆？

　　“这不符合霸总剧本啊……”她心里疯狂吐槽，“难道现在的总裁流行体验生活？还是说……这里有他投资的产业，顺便来视
　　察？” 各种离谱的猜测在她脑子里跑马灯。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跑步机上的男人缓缓减速，转过身，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用搭
　　在颈间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颜亚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看着他一步步靠近，仿佛周围的嘈杂都渐渐褪去。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汗
　　水与某种清爽须后水的气息。

　　秦齐鸣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颜专员，这么巧。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该出
　　现在这里？”

　　心事被一语道破，颜亚楠的脸更热了。她强行镇定，挤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秦总说笑了，健身馆是公共场所，您
　　当然可以来。只是……有点意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说完，还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完全是
　　工作场合的条件反射。

　　秦齐鸣目光在她伸出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握住。他的手掌宽大，因刚握过器械而有些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让颜亚楠清
　　晰地感受到了那层薄茧和蕴含的力量。

　　他这次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多握了几秒，深邃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滑下，掠过她因运动装扮而格外凸显的曲线——贴身的运动
　　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长腿笔直，整个人散发着健康活力的气息，与平日职场上的端庄拘谨截然不
　　同。

　　颜亚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拉一下开衫，才想起刚才热身时脱掉了。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
　　女健身啊？” 但另一方面，她又有点小得意，毕竟对自己常年坚持运动塑造的身材，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颜亚楠，你脑子清醒点！这是甲方爸爸！不是你可以随意YY的健身教练！” 内心另一个声音严厉警告。

　　秦齐鸣终于松开了手，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始终挂在嘴角：“你也常来这家？”

　　“嗯，离家近，方便。” 颜亚楠点点头，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秦齐鸣旁边那台跑步机，其他的都有人了。她内心挣扎：靠那
　　么近多尴尬？可不去，难道干站着？

　　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了那台紧挨着他的跑步机。教练过来简单指导了一下速度和坡度设置后，便去忙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跑步机运转的嗡嗡声，以及身边男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

　　颜亚楠刚戴好蓝牙耳机，准备用音乐隔绝这令人心慌的近距离，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运动手表的手伸过来，按下了她跑
　　步机的暂停键。

　　她诧异地转头。

　　秦齐鸣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摘下耳机。

　　颜亚楠有点恼火，这人怎么老是自作主张？可一对上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此刻因运动而略带红晕、更添几分生动野性的脸，
　　那点火气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一下没了。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我欺！

　　她摘下一边耳机，语气努力保持平静：“秦总，有事？”

　　“耳机音量太大伤听力。” 秦齐鸣语气自然，仿佛刚才那个擅自暂停别人机器的人不是他。他一只手臂随意搭在跑步机扶手
　　上，这个姿势让他微微倾身，距离更近了些，“而且，我刚才问你话，你都没听见。”

　　“啊？你问我什么了？” 颜亚楠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光顾着紧张和腹诽了。

　　“问你，” 秦齐鸣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有些懵懂的脸，“晚上有没有安排。”

　　“晚上？” 颜亚楠下意识重复，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是什么跳跃式对话？

　　“嗯。” 秦齐鸣很有耐心地等着，目光专注，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意味。

　　颜亚楠在他的注视下，舌头仿佛打了结，心里两个小人疯狂打架。

　　小人A：“他什么意思？要约你？单独？晚饭？这这这……这算约会吗？”

　　小人B：“冷静！可能是工作餐！或者有什么项目需要私下沟通！颜亚楠，别自作多情！”

　　最终，在秦齐鸣颇具压迫感的凝视下，她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轻轻响起：“……没，没什么安排。”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这么答应了？连句“有什么事吗”的缓冲都没有！

　　秦齐鸣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好。那我六点左右，到你楼下接你。”

　　“嗯。” 颜亚楠只能点头，点完又猛地意识到不对——他怎么知道她住哪个小区哪栋楼？上次送她回家是晚上，而且只到小
　　区门口啊！

　　疑窦丛生。难道他调查过她？还是……真的只是巧合，他打算等下再问地址？

　　没等她理清头绪，秦齐鸣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跑步机上。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运动套装、看起来青春靓丽的女孩，扭扭
　　捏捏地蹭到了秦齐鸣旁边，脸上带着羞涩又大胆的笑容，举着手机，意思再明显不过。

　　颜亚楠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连假装跑步都忘了，眼睛的余光牢牢锁定那边。
　　只见秦齐鸣侧头对那女孩说了句什么，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但女孩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地走开了。

　　他没给微信？

　　这个认知让颜亚楠心里莫名一松，紧接着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秦齐鸣转过头，视线精准地
　　投向正在“偷窥”的她，脸上那抹笑容怎么看都带着点“你看，我拒绝了”的显摆意味。

　　颜亚楠顿时觉得脸颊发烫，有种被抓包的羞恼。她立刻扭回头，直视前方，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手指却把跑步机的速度又
　　调快了一档。

　　“颜亚楠，你醒醒！他给不给别人微信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他什么人！” 她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还有，他那是什么表
　　情？嘚瑟给谁看呢？海王！肯定是海王！熟练得很！”

　　虽然拼命给自己泼冷水，但那股微妙的、带着点酸涩又有点甜的情绪，却像投入水中的泡腾片，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怎么也
　　压不下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秦齐鸣，似乎有了一种超出工作关系的、糟糕的占有欲。

　　秦齐鸣跑完步，用毛巾擦着汗再次走到她旁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我没给。”

　　颜亚楠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装镇定，甚至刻意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哦，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是吗？” 秦齐鸣挑眉，眼神带着洞察的笑意，“那你刚才，是在生气？”

　　“我？生气？” 颜亚楠干笑两声，演技浮夸，“秦总您想多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心里却恨不得缝上自己这张不争气的、
　　总爱口是心非的嘴。

　　秦齐鸣没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六点见”，便拿起自己的东西，潇洒离去。那背影挺拔利落，明明穿着
　　普通的运动服，却依旧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

　　“自作多情！谁要跟你六点见！” 颜亚楠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做了个鬼脸，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他说他没给……
　　嗯，算他识相！

　　结束运动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虽然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一顿普通的饭，可能还是谈工作”，但颜亚楠还是忍不住在衣柜
　　前犯了难。

　　“穿太正式像去开会，穿太随意又显得不重视……颜亚楠，你就是去吃个饭，别搞得跟要去相亲一样！” 她对着满柜子的衣
　　服自言自语。

　　最终，她选了一条设计简约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V领恰到好处，既能修饰脖颈线条又不会过于暴露，腰部有细微的收褶，凸
　　显腰身。外面可以搭一件浅蓝色的牛仔短外套，增加一点随性感。

　　刚把衣服拿出来，她就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偷偷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楼下安静如常，只有几辆普通的家用车停着。

　　“看什么看，才五点！”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正准备去洗澡，手机震了一下。

　　秦齐鸣发来微信，没有文字，只是一个地理位置共享，显示他已经在她小区附近了。

　　颜亚楠一惊，这么快？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一小时呢！她赶紧回复：【秦总，您到了？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对方很快回复：【不急，你慢慢来。】

　　简单的五个字，却奇异地抚平了她的一些焦躁。她放下手机，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
　　了一些。今晚这顿饭，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怕期望太高，失望越大。

　　洗完澡吹干头发，已经六点过五分了。她坐在梳妆台前，手法熟练地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轻薄的粉底，淡淡的腮红，眼影只用
　　浅棕色稍微晕染了一下眼窝，最后涂上提气色的豆沙色口红。看着镜子里清新亮丽又不失精致的自己，她做了个深呼吸。

　　六点二十分，她终于收拾妥当，抓起包包和外套冲出了门。

　　电梯下行时，她看着镜面中略显匆忙的自己，忍不住又整理了一下头发。“颜亚楠，淡定，你是去吃饭，不是去打仗。”

　　走出单元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与老旧小区格格不入的黑色豪华SUV，车身高大，线条流畅，在夕阳下泛着低调奢华的光泽。
　　驾驶座的门打开，秦齐鸣走了下来。

　　他换了衣服，简单的白色衬衫搭配卡其色长裤，袖子随意挽到手肘，少了些商界精英的冷硬，多了几分清爽儒雅。他绕过车
　　头，走到副驾驶旁，亲自为她拉开了车门。

　　这个举动让颜亚楠怔了一下。堂堂集团董事长，为她开车门？

　　“谢谢。” 她轻声道谢，小心地提了一下裙摆坐进车内。车内弥漫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秦齐鸣关好车门回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车子平稳驶出小区，汇入傍晚的车流。

　　封闭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微妙。颜亚楠坐得笔直，目视前方，能感觉到秦齐鸣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今天很漂亮。”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悦耳。

　　颜亚楠心尖一颤，转头看向他。他目视前方开车，侧脸线条完美，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就像在评论天气。

　　“谢谢。” 她礼貌回应，心里却有点打鼓。这是客套话，还是……？

　　“裙子很适合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在她领口精致的锁骨处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

　　那眼神太快，快到颜亚楠几乎以为是错觉，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升温。她下意识地并拢了膝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
　　“秦总过奖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颜亚楠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霓虹灯渐渐亮起，为她此
　　刻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她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人生中的某些相遇，就像忽然被推进一场未知
　　的舞台剧，剧本未定，对手成谜，你只能凭着本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摩天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秦齐鸣再次为她开门，护着她下车，动作自然而周到。

　　他们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飞速上升，透过玻璃幕墙，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如同一幅铺开的华丽画卷，缓缓展现在眼
　　前。颜亚楠忍不住微微吸气，这视野太震撼了。

　　电梯门开，是一家格调高雅、氛围静谧的法式餐厅。穿着得体侍者躬身引位，将他们带到早已预留好的靠窗座位。从这里俯
　　瞰，几乎能将大半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秦齐鸣非常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落座后，悠扬的钢琴曲若有若无地飘荡在空气中，烛光摇曳，玫瑰散发着幽香。

　　这一切都太“约会”了，浪漫得不真实。

　　颜亚楠握着冰凉的水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他带她来这种地方，真的只是为了……简单吃顿饭吗？

　　侍者递上菜单。秦齐鸣并没有看，而是对颜亚楠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里的招牌是惠灵顿牛排和龙虾汤，甜品也不
　　错。”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他们已经是相识许久、经常共进晚餐的……朋友？或者，更进一步的某种关系？

　　颜亚楠垂下眼帘，看着精美的菜单，那些法文和价格让她有点眼晕。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别慌，见招拆招。至少眼前的夜
　　景和美食是真实的，至于对面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抬起头，对等候的侍者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正准备开口点餐，却听见秦齐鸣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对侍者说：“先给我们
　　来两杯香槟吧。”

　　香槟？颜亚楠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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