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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墙·相逢前生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贺枝良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坐没坐样站没站样的人。
公孙赞已死,最多明天杨易言就会清理门户,乱扣罪名把陈年旧案那潭子水再搅和搅和,趁人不备加点儿东西进去,掩盖真相,到时候要给他下绊子,就难了。
郁澜逸摇了摇头“不答应。”
贺枝良哀叹一声,也便没再说什么。
“行了夫子,你成亲那年我没赶上,贺礼都没有送,今天给你补上。”郁澜逸话音刚落,就往贺枝良怀里面扔了个檀木盒,贺枝良成亲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贺枝良打开,是秦羽楼闻名天下的补药,有钱难买。
他的爱人身体不好,这礼倒是送对了。
“回来了两个月就想起来,为师谢谢你了。”
“忘了问,师母姓甚名谁?”
贺枝良顿了顿,不甚在意地说:“一户乡下人家出来的人,没有名字。”
郁逸澜挑了挑眉,颇有些新奇地看了一眼他,贺枝良今年四十有二,不惑之年才娶到了心爱之人,但是不巧,当时他成亲的时候郁澜逸没在乐安城,所以错过了。
当时贺枝良大婚,虽然很低调但是当朝丞相老来得妻,全永安城的百姓可都是去凑了热闹的,只不过都没能看见新娘子一片衣角。
丞相夫人身体不好,酒席繁琐礼仪累神,所以就自己两口子自己拜堂成的礼。郁逸澜没再问了,给贺枝良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愿师父,百年好合,情比金坚。”
贺志良看着面前端正行礼的年轻人,一下子回忆被拉回了十年前那个在自家院子里面古灵精怪哄骗自己然后逃课的少年郎。
世人大多传言当今永玉侯,手段狠厉,性情残暴,早已与十多年前的那位总会有礼的小少爷相差甚远,世人亦传言,如今的永玉侯行事乖张,毫无礼数。
但是,并非如此。
十七年前,他在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时候,看见他小小的一个行事稳重,心思细腻,就明白他有一颗永真而难灭的心,谦卑而理智。十七年后少年已身居高位,有了难以示人的阴谋和算计,也有了自己并不曾知晓的苦难与伤痛,但是那颗心从来没有变过。岁月给予经历同时给予遗忘,而已不惑之年的贺枝良还是会无数次的为面前这个年轻人感叹伤感。
贺枝良受了这礼说:“言听南这个人,你自己处理。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
郁逸澜摆了摆手,示意贺枝良先不慌,他开口:“秦羽楼那边递来消息说梅恒渡没有死,当年那具尸体不是他的。”
贺枝良顿了顿,没有说话。
梅恒渡寒门出身,军功和官位都是在军营拼的。传闻他因为常年在沙场征战,最终乱了心神,每日靠五石散活命,暴戾成性。曾经因为一言不合就杀了御史台的三名御史,第二天还将尸体挂在御史台大门口。当时这件事情震惊整个大靖,杀御史,帝王想做都要掂量掂量的,他梅恒渡如此嚣张往大了说就是蔑视皇权,脖子以上和九族都保不住。
他确实也是真的被打入大牢,要秋后处斩了。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蒙远经过几年休整再一次卷土重来,按理说是构不成什么大祸的,郁逸澜早在胜利之后就亲自留下心腹杨兰驻守边军,还建立了一套适合边军的行军制度和训练方式。但偏偏出了叛贼,当时杨兰身边有一个近侍叫王修,他杀了杨兰,主动开城门,放蒙远军队一路屠了三座城。
天子大怒,郁逸澜亲自请命带兵,亲拿叛贼首级,复国土。
郁逸澜出征已经是民心所向。
出乎意料,皇帝下令以叛国罪捉拿郁逸澜并且赦免梅恒渡让他带兵出征。一时间整个靖国舆论疯狂开始攻击梅恒渡,皇帝是不可能被攻击的,只能狠狠地又悄悄地指桑骂槐了。
后来找到了许多郁逸澜通敌卖国的证据,舆论方向一转,郁逸澜瞬间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皇帝下令秘密处斩,美名其曰皇上仁慈,保他颜面。
但只是因为,当时皇帝动用了一切手段和人力都没有找到人而已。
梅恒渡的实力不是编的,虽然这个人受世人唾骂,但是该收的城该赢的仗一样都没少,但就在他准备班师回朝的前一天,梅恒渡被自己手下下毒杀死。
这样一位恶贯满盈的将军,死了也就死了,最终,梅恒渡这个名字就退出了万民视野。至今,没多少人还记得他。
“你怎么还再打探他的消息,想用他?”
“为何不想,世间良将谁不想用。”
“为何?”
世间良将,这是贺枝良第一次听见世人对梅恒渡的评价,如此之高。
“七州之乱,我与他一同带兵,他之性情,我知。”
“侯爷,外面言听南求见。”侍卫通报道。
“……”郁澜逸看向贺枝良,贺枝良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是他邀请的。
郁澜逸挑了挑眉,不请自来啊。
他起身,一句话没说离开了大厅。小厮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家主子走远的背影,然后求助的目光投到了贺枝良身上。贺枝良终究无奈叹了口气,然后告诉小厮不用管言听南。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不赶他走也不放他进?”
贺枝良看向大门的方向,也是什么也没说,甩袖走人。
小厮:“……”
言听南站在大门外,耐心等待着小厮的回复,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回复一句。言听南动了动早已经站麻的腿,挪了挪身子。夜已深,这永玉侯府所处的街道叫青理街,是靖国都城乐安最繁华的一条街,可是白天再繁华,夜晚终究也会散场的。
言听南走动了几步,完全活动好了身体之后就随便倚在了一根柱子上,看着那块大气富贵的永玉侯府牌匾,笑了出来。声音极小,一副清润如风的嗓子在今天第二次哑了个完全。
“注定啊……”
言听南闭了闭眼,把酸涩压下去,然后又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大门口。
皇帝和永玉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皇帝,是他的仇家。所以毫无疑问他选择永玉侯。
正当言听南走神的时候,永玉侯大门忽然打开,小厮满脸笑意的出来。
“言大人,侯爷让小的领你去书房。”
言听南点了点头,回以一抹礼貌的微笑,小厮只觉得这笑没多少温度。
一路上言听南都在默默地观察周边,默默地把布局描了个大概时,书房也已经到了。
言听南走进去,书房宽敞,书架上面皆是古籍名书,却不见永玉侯本人。
“大人,侯爷让您在此处稍等片刻。”
小厮见言听南神情有些虚弱,便给倒了一杯热茶,言听南接过。
“多谢。”
小厮退下后偌大的书房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环顾四周,最终还是落了座。
郁澜逸沐浴完后就往书房那边走,看了看西苑,已经熄了灯,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进书房,他的视线就锁定到了桌上撑着头打盹儿的人,一身浅蓝色衣裳,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就足够惊艳。
郁澜逸挑了挑眉,不愧是皇帝都看上的人。
言听南睡眠浅,郁澜逸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就醒了。还没缓过来劲儿,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是谁来了的时候就有一道声音先传入耳中。
“言大人,心够大的啊。”郁澜逸径直走到书房主案桌坐下,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人,还低着头。
这句话很普通,但是几乎在听那一瞬间,言听南就莫名其妙的心悸。这种语气和语调,似曾相识。
在年少时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面,他应该是听过好几句和这语调极进相似的调侃——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言将军,要或不要?”
言听南揉了揉眉心,把这些都压了下去,抬眼直视郁澜逸那双极具压迫性的眸子。
“侯爷说笑了。”
郁澜逸在看清面前人的面容之前,是真真实实的确定自己和言听南没有见过,但是在看见后,他不确定了。
不过这个怔愣只有一瞬间,下一刻他就敛了情绪。
“言大人为何事而来?”
“来做笔交易。”
“哦?说来听听?”
“稳赚不赔。”
答应了,才告诉你。
“答应。”
郁澜逸没有丝毫的停顿就答应了,让言听南有点儿猝不及防,拉锯的话语哽在喉咙里面没出得来。
“我告诉你关于柳生案的消息,你保我一命,助我脱身官场,三年后,言氏商号成为天下第一商号,到时候,商号所有的财力人力尽为侯爷所用。”
这句话足够有野心,也足够让人怀疑。‘天下第一商号’,这可是靖国几百年来只有柳生氏才享过的名号,而柳生氏所带来的祸患以及下场,都足够血腥以及罪恶。
这笔交易确实不亏,当今的形势,郁澜逸想保一个人不算难,虽然会被骂的很惨。
在公孙赞和杨易言的这一场博弈中,他杨易言赢得不算光彩,御史台没有能抓他把柄的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动;其他同朝官员,和他有仇的要么死要么被贬难以自保,而那些人又脊梁骨膝盖软惯了,必然掀不起什么风浪;和他没仇的官员就更不会多在意,明哲保身该看不见就看不见。
就算到时候言听南没做到,自己也不会损失多少,要是做到了,那么给自己带来的,就是巨大的财力和人力。虽然以郁澜逸自己的手段也能得到这些,但是终归有成本。
而且,柳生案的消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具吸引力的,不管那人是单纯好奇还是别有目的。
确实是个自己只赚不赔的交易,只不过有多少水分,就不得而知了。
言听南说完这些,没急着再说什么,他本来就不用和郁澜逸这样的聪明人说太多。
“继续说。”郁逸澜毫无坐相地撑着脑袋看着言听南,似乎很感兴趣他接下来说的话。
言听南暗自腹诽了一句他果真没有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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