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梦寥生》

　　卡卡西接了个长期的任务，盯哨的事也就暂时搁下了，所以当归来后再见到浮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这里不是《火影忍者》而是《悲惨世界》，他是冉阿让，而浮生，当之无愧的柯塞特。

　　她比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瘦！

　　她到底受到了怎样的训练才会有那种连难民都会同情她的枯黄的脸色和比柴更枯瘦的身材？

　　“可是她自己很坚持要训…咳…快放手，我要断…气…了…”被他死死揪住领子的津川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卡卡西松开手，津川才又道，“你不在的时候大家轮流来盯的，这是真的，我们照你的话，只要她说句不要或者流下一滴泪…就算要和大蛇丸拼命也要把她带出来，”津川说着，不由地感叹，“说实在的卡卡西，你妹妹真了不起，有些训练连我都不敢保证能接受得了…来盯过的人回去后都至少三天吃不下任何东西…”

　　津川面色菜菜地说，当然也没忽略卡卡西比他更菜的脸色，然后他轻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死心吧卡卡西，她想成为忍者的决心比你我都要坚定。”

　　卡卡西身子一僵。

　　他一直知道津川正经话虽不多却总是能一针见血，他是如此擅长观察人的心思，却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想法也被他看穿了。

　　是的，当初之所以没拦住浮生去跟着大蛇丸，就是希望她受不了那些变态的训练而放弃做忍者。

　　只要她叫一声苦或流一滴泪他就立刻带她走。

　　他是这样决定的。

　　因为不想她踏入忍者的世界，因为不想她眼神里好不容易添上的神采再度被抹杀，他才故意放她跟着大蛇丸，然后盯着她，盼着她能流露一丝后悔的情绪，如此就可以彻底打消她要做忍者的念头…

　　“结果…还是我多管闲事了么？”卡卡西苦笑道。

　　看不惯他如此失落的样子，津川走过去搂住他的肩，“别这样嘛，妹控兄！走，我陪你去喝两杯！”一副酒场老江湖的模样。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恢复过来的卡卡西冷冷地拿掉津川搭在他肩上的手。

　　“什么事？”某人不解地侧过头。

　　白了他一眼，卡卡西转过身去，“我还未成年，还有你也只是和我同年。”

　　津川的手蓦地僵在半空。

　　呜，这对兄妹真是…不可爱！

　　卡卡西再没有去盯过浮生的训练，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执行自己的任务，偶尔水门会垮着脸来看他，卡卡西也是能躲就躲的，但水门毕竟是老师，他怎么躲的过他？

　　于是卡卡西不得不再度听他失落的老师发表他的“水门说”。

　　水门说卡卡西你看浮生都快五岁了还是没长高是不是大蛇丸前辈虐待她。

　　水门说卡卡西昨天奇奈见到浮生就哭了说她怎么又瘦了。

　　水门说卡卡西你说大蛇丸前辈会不会是因为我才这样对待浮生。

　　水门说卡卡西我太伤心了浮生居然和蛇签通灵契约而不是和我的小□□她难道不知道□□比蛇可爱多了即使她只能召唤出小蝌蚪我也不会笑话她的不像大蛇丸前辈居然把她的蛇蛋给吃了…

　　“等等！”

　　听的快睡着的卡卡西因为熟悉的情节而打断了老师激情澎湃的水门说，单眼掀开一条缝，他狐疑地看着老师，“你怎么知道她通灵出蛇蛋？难道老师你…”也？

　　水门一僵，良久，叹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声音低沉且压抑，他说卡卡西你说浮生为什么就是不肯叫声苦呢…她就是能落滴眼泪，我心里也也好过点啊…奇奈说她现在都不敢去看那孩子了，一看见她就想哭…

　　卡卡西没有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老师出奇低落的样子，然后他终于听见水门今天想说的重点。

　　他说卡卡西我是不是根本不该把她救回来…

　　那天的水门说就在那诡异般沉默的气氛下结束了，卡卡西和水门都有志一同的将那天水门说的最后一句话从记忆里抹去了。

　　对他们来说，浮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来历，甚至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紧，都不会影响他们想要保护她的决定，当初该不该救她这种问题，早已无关紧要。

　　之后没多久，水门就迎来了他人生最巅峰的时刻。

　　波风水门，继任四代火影。

　　少年得志，说的就是水门这般，年仅24岁就登上忍者最高峰的人吧！这一年，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水门，又迎来了另一件人生大喜之事，他要做爸爸了。

　　得知师母怀孕的消息，卡卡西一直都是很矛盾的。

　　在忍者的世界，新生命的到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可喜的事情，因为那孩子将面临的命运也不过是成为这多如星辰的忍者其中的一员，而其名字刻在慰灵碑,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

　　所以卡卡西与其说是厌恶新生命的到来，倒不如说是害怕着的，他害怕那个新生命在他面前诞生、成长，然后某一天殒落在他面前，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里留下更加不可磨灭的伤疤。

　　他已经失去太多，以至于不敢再去拥有，所以他胆怯了，不敢去看奇奈微隆的小腹，不敢去看水门慈爱的眼神，于是卡卡西别过头去，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浮生。

　　说完全不一样也并不是如此，至少那女孩还是面无表情的，但卡卡西注意到了，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在看向师母的小腹时，居然微扯起一个堪称微笑的弧度，而那双终年漆黑得看不到一丝异色的瞳孔也闪耀着奇异般灿烂的光芒。

　　那光芒莫名地眩花了他的眼。

　　卡卡西在水门夫妇担忧的目光下几乎是狼狈地匆匆跑了出来，他漫无目的的奔跑，直到停下之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来到了慰灵碑跟前，脚下一个踉跄，他不由伸出手，轻抚上那被他看了无数次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苦涩。

　　“只不过是一个早晚要刻上来的名字而已，有什么好期待的，是吧，带土？”

　　微风拂过慰灵碑后繁茂的树叶“沙沙”作响，卡卡西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宇智波带土”字样在眼前晃动，他的耳畔似乎响起带土的声音。

　　“卡卡西，你一定要保护好琳。”

　　他答应了，但是他失败了，即使他是天才忍者，即使他有带土的写轮眼，他还是失败了，他甚至不敢想象琳究竟去了哪里，是死是活，他只有在每每看到带土的名字时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与软弱。

　　终究是，什么都抓不住的。

　　终究是什么都抓不住的，终究是要离他而去的。

　　如果一开始就选择放弃，他会不会好过一些呢？

　　微凉的秋风迎面袭来，卡卡西呆呆地盯着冰冷的慰灵碑，很久，再也没发出声音。

　　温热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的卡卡西淡淡扯开嘴角，“有事吗？”

　　“四代大人说你不对劲，”墨蓝色长发随风晃动，津川贞羽很不懂尊敬死者地在慰灵碑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拜托我来看看你。”

　　特别强调拜托两字，拽的要死，摆明了就是：要不是四代大人拜托，我才懒得理你这根木头。

　　“我今天没空跟你打架。”卡卡西瞪了毫无自觉的某人一眼，决定无视他亵渎死者亡灵的行为，反正那家伙总是死性不改。

　　津川却伸出手拍了拍身侧的慰灵碑，以少有的正经表情道，“告诉我卡卡西，这个是什么？”

　　“你眼睛装饰用的？”卡卡西不耐地瞪了他一眼。

　　后者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似乎非要个结果。

　　卡卡西无奈的叹口气，“好吧，这是慰灵碑。”

　　津川却缓缓摇头，“错了，它就是一块石头。”

　　“你！”卡卡西有些生气地瞪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津川站起身走向他，“它就是一块石头，只是木叶的大家把它看成那些战死英雄的亡灵，这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事实上他们死了就是死了，慰灵碑，这块石头是用来告慰死者亡灵的，不是让你沉浸在过去的！如果因为它而让你走不出过去，那么卡卡西，它就是一块连普通石头都不如的石头，连这些亡灵们都会哭泣的。”

　　卡卡西一下子僵住了，他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一眼总是能看透他思想的少年，良久，才低低的叹息，“津川，你总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那张嘴可真是不饶人。

　　“我将这句话当作赞美。”蓝发少年无视他的意有所指，慢慢回转身，毕恭毕敬地朝慰灵碑鞠了个躬，虔诚地说，“对不起，为了让某根木头开窍做了些不好的事，还请各位见谅！”

　　闻言，卡卡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准备去看看师母。

　　亵渎死者英灵的事他都能如此轻描淡写的略过，真不愧是传闻中几度把团藏气得吐血的天才辩论家。

　　“呐，卡卡西，”津川忽然叫住他，“你说火影夫人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顿了下，卡卡西这才发现自己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单眼看向木叶灿烂的阳光，想到水门温暖的金色头发与似乎能包容一切的蓝眸，他轻道，“大概…是男孩吧！”

　　“咦？”姓津川的家伙立刻恢复了八卦本性，一下蹿到他面前，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妹控兄，我还以为你会想要个妹妹呢！恩，一个正常的妹妹…”

　　麻利地闪过卡卡西挥过来的重拳，津川一下子蹿出去好远，狂笑着逃开了，留下银发戴面罩的男子气得跳脚。

　　“我说多少遍了我不是妹控！”

　　津川没有理会，大笑着离开了，卡卡西无奈地叹口气，想到浮生眼里徒然生出的光彩，他又不由地扬起嘴角，“再说，浮生也很正常啊！”

　　面对新生命的到来，她也会感到欣喜，那眼神里的光彩，真的很像一个单纯为自己要做姐姐而兴奋不已的孩子。

　　卡卡西有些愧疚地来到水门家，奇奈正坐在椅子上，水门坐在客厅看书，而浮生，她正拉着小板凳坐在奇奈身边，趴在奇奈的小腹上似乎在听胎动。

　　卡卡西很想吐槽说才两个月哪有什么胎动，却在看到浮生的表情时下意识地将话哽在喉咙。

　　年仅五岁的浮生，表情居然认真到近乎虔诚的。

　　卡卡西呆了呆，水门收起书走向他，笑容仍然是温暖包容着的，蓝色的眼眸正满溢着为人父的喜悦。

　　“卡卡西，新生命总是令人期待呢！”他微笑着说，“你说对吗？”

　　卡卡西没有说话，只是直盯着奇奈与浮生组成的那股温馨画面，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起先前逃跑的津川又突然跑回来对他说的话。

　　“卡卡西，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与其执着于已去的人，不如睁开眼，看清眼前。”

　　是啊，看清眼前，失去的就是失去，再缅怀也没有用，倒不如看清眼前，这才是他要保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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