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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曾经的戏言成了真,周飒一日日看着叶青山履行诺言对自己好,慢慢生出不一样的感受。
他想,如果可以,就这样安安心心与他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第二天,叶青山预备上山,看能不能抓只野鸡,回家炖山参鸡汤给周飒喝。
秀娘今日一大早起来就看到灶房里的杂粮和枣糕,知道这是叶青山留给自己的,无奈一笑,把粮食仔细收好,烧好早饭连同枣糕端出去。
叶青山照旧把枣糕强塞给她,三个窝头也分给她一个,自己就着杂粮粥呼啦啦吃了一大碗。
秀娘吃完饭对他道:“青山,以后你自己赚的钱就自己留着吧,不用都补贴家里。夏收的粮还有呢,娘也可以接些浆洗的活计。你的钱要攒着以后娶媳妇哪。”
叶青山看看她身上破旧的麻衣,还有指间因长期做活生出的茧子,倔强抿了抿唇,“娘,我不娶媳妇,用不着攒钱。”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怎么就不娶媳妇了?虽然我不是你亲娘,但也盼着以后抱孙子。不许说这些胡话了啊。”
秀娘只当他小孩子心性没多想,边收拾碗筷边絮叨:“村里老王家那个老大不久前刚娶了媳妇,听说光彩礼就花了整整三两银子呢。我们村穷,不多花点钱谁家的好女儿愿意嫁这来?”
“可不得多花点钱才能娶到。”
叶青山想说自己已经有媳妇了,但又下意识觉得不能直接说,不知道怎么回她,干脆起身拿斧头去剁柴。
秀娘自己嘀咕了一会也不说话了,洗完碗就去整理蒿草。
高草长得高,一整棵草略略修剪,拿两条麻绳上下一捆就是一条扫帚,晒干拿到县城集市一把能卖一文钱。
家家户户都会做。
叶青山剁完柴码放整齐,见隔壁的刘婶来串门。
天冷了,田里没什么活计,她来找秀娘说闲话做女红,两个人一起做活比一个人有意思得多。
她家大儿子前年被征兵征去,膝下只余个七岁的女孩儿,也跟着一起来了,拿着个绣绷子学绣花。
小女孩跟叶青山问过好,见他只淡淡应了一声有些被他的冷脸吓到,不敢怎么说话。
叶青山背着背篓拎着麻绳砍刀又上了山。
他走后院里的气氛莫名陡然一松。
三人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做着活。
刘婶拿着鞋底缝了几针,感觉有点涩,针尖在头上擦了擦对小女儿道:“妹儿,你老学不会绣杜鹃花,问问你秀姨,她会,绣的可好了。”
刘小妹讷讷应声,看一眼自己娘,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磨蹭到秀娘身边,给她看自己绣了一半的杜鹃花。
秀娘迟疑接过绣绷子,端详片刻后道:“这……我觉得小妹绣的挺好,我没啥可教的。”
刘婶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鞋底,“哎呀妹子,你就别谦虚了。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有一副顶好的手艺!我们又不是来偷师!你也知道我的水平,鸳鸯能绣成鸭子!劳烦你给小妹教教,让她绣的像样点嘛。”
秀娘闻言犯了难,“刘姐这话说的……我哪里有什么好手艺?莫不是大姐记错了?”
她一再推辞,刘婶有点火了,嚷嚷道“秀娘,邻里邻居的,这点忙都不帮?以前我们当家的可没少帮你家吧?你说你不会绣,那你说,我上次在你家看见的那个帕子不是你绣的?上面的花草鸟绣的跟活得一样。你家就俩人,不是你难道是你家青山绣的?”
秀娘见她大嗓门被吓了一跳,忙拉住她的袖子,“好……好……我教,大姐你别生气。”
刘婶这才转怒为喜,脸色一变,亲亲热热挽住她的胳膊,“好姐姐,反正你又不靠这手艺赚钱。你绣的那般好,请你教小妹应当不为难你嘛。若小妹真的学会了以后就能多门傍身的手艺,也不会轻易教人看低了去!”
说着说着语气带上几分辛酸:“如今日子越来越难过,我也是想她以后嫁人了能过得好一点,别挨饿……”
这话一说秀娘深有感触,叹了口气,拿过绣绷子认真给刘小妹说起来。
不是她不愿意教,只是……唉……
农户人家一天两顿,早晨太阳一竿高吃完早饭到下午申时才有下一顿,也多半都是清汤寡水混个水饱就得了。
三人中午喝了点水,一天坐着没动也不如何饿,直到下午叶青山从山上下来几人才散。
临出门前刘婶眼尖伸长脖子瞅了下背篓,发现除了一捆柴火,背篓里就是些山上常见的零碎野菌子、果子、野菜什么的,没什么稀奇的,便收起箩篮带刘小妹回家去。
叶青山把背篓里的东西腾出来,最底下藏着只洗干净后拔了毛的山鸡。
秀娘惊讶道:“哪来的?”
“用弹弓打到的”,叶青山道:“运气好。”
“今天吃了?”
“嗯。”
秀娘帮他生火,把山鸡切了一半炖上,另一半用盐腌起来挂在灶台上方,麻利的蒸了几个窝头。
陶罐里放了野菌子,叶青山加了几根洗净的山参须子,慢火熬了一个时辰。
一罐鸡汤一半盛出来,一半留着晚上给周飒带去。
鸡汤端上桌,叶青山往秀娘那边推了推,秀娘便笑道:“你吃,正长身子呢,得吃好点。”
叶青山执拗不肯动筷,只啃着窝头含糊道:“锅里还有呢。”
秀娘笑笑,“锅里的是给周家小子留的吧?知道你俩关系好,娘不说你。但你自己也得吃好点,不能亏了身子。”
叶青山想了想起身到灶房拿了个碗,把不大的一碗鸡汤分做两碗,给秀娘推过去一碗。
“吃吧,娘。以后我还去打山鸡,打兔子,以后咱家天天都能有肉吃。”
秀娘噗嗤笑了,不再劝,把大点的鸡肉块挑出来夹给他,窝头掰碎泡在汤里拌一拌,一大碗喷香喷香,“今年咱家收成少。等明年开春了,娘去抓几只小鸡仔,咱家也养上几只鸡。天天吃肉是吃不上了,吃鸡蛋还行。”
叶青山嗯了一声。
隔壁邻居家,刘小妹正嚼着苦涩的野菜团子,忽然吸吸鼻子道:“娘,肉!我闻到肉味了。”
刘婶子也仔细嗅了嗅,登时碗一摔,高嗓音发脾气骂道:“肉肉肉!就知道肉!人家藏得严严实实的就是不想给你吃呢!别惦记肉了,吃你的菜团子!”
刘小妹委屈地哦了一声,看看沉默寡言的刘老汉,不敢说话。
天擦黑了,叶青山裹紧衣裳拎着陶罐向昨日那旧房子走去。
寒风呼啸冻的人瑟瑟发抖。村里人家为省灯油,早早就歇息了,无人看见有个半大少年顶着寒风行走在暗处。
推开房门,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桌上燃着一盏豆大油灯,昏黄灯光下的白衣少年一如既往等在原处。
窗外的冷风从缝隙钻进来,少年端坐如钟。
叶青山皱眉把周飒推走让他离窗户远一些,然后把热乎乎的陶罐塞到他手里,起身把那扇破木窗用木条塞得严实了点。
周飒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像个老母鸡护崽似的,就忍不住想笑,但也是真的觉得暖心。
地上寒凉,他招呼让叶青山走过来,待他走近一把拉着坐在自己腿上。
“别,会压到你——”叶青山不赞同,挣扎一下要起来,周飒把头搁在他的肩窝,抱紧削瘦的躯体:“不会的,这样暖和。”
叶青山摸摸他的手,果然冰凉,便不再挣扎,一条腿撑在地上减轻自己的重量,薄薄的眼皮垂下,催他:“快喝。”
周飒低头喝了,只觉得鸡汤鲜美醇厚,拿着木勺喂叶青山喝一口。
一罐鸡汤喝完周飒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塞给他,故意学他的样子,言简意赅看着他道:“吃。”
叶青山不客气,吃完了一个肉包,喂他吃另一个。
周飒转头躲开。
“好哥哥,我实在吃不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胃口小。”
叶青山皱眉,不管他说什么,掰了一点包子皮手指抵在他唇间喂他,就这么填鸭似的喂了大半个包子。
剩下半个周飒实在吃不下了,摇摇头反过来喂给叶青山吃。
两人就这么腻歪了一会——周飒单方面认为的腻歪,抱着叶青山,闻着少年身上松柏般冷冽的味道,随口道:“青山哥哥,你家里粮食还够吃吗?”
“够的,能吃到明年春天。”
周飒动了动脑袋,嘴角仿若不经意擦过他的耳朵,“是吗?”
一个钱袋被他放在少年怀里,“不够的话告诉我,我可以抄书赚钱养你。”
叶青山想了想,没拒绝他的好意。
就像他自己愿意打猎赚钱养周飒一样,周飒也愿意抄书赚钱养他,嗯,这没毛病。
两人抱了一会,叶青山怕压坏他的腿要下来,周飒放开他,开始教他认今日份的字。
功课学完,周飒看看那天色,恋恋不舍与他告别。
叶青山走后进来两个黑衣人,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娴熟地收拾屋子,一个去推轮椅。
周飒看了眼油灯,忽然道:“统领知道了,是吗?”
推轮椅的那个沉默了下,应了声是。
周飒面上温柔一笑,眼中藏着摄人心魄的锋芒:“谁告的密?”
收拾屋子的那个身形僵住,心里挣扎片刻后走过来,单膝跪在轮椅前:“属下知错。”
周飒收了笑容冷漠看着他。
跪着那人额上冒汗,才听他轻描淡写道:“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
那人犹疑站起来,惴惴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像之前几任侍卫一样悄无声息失踪。
周飒仿佛没看到,摆摆手。
两人推着他离开破屋,拐到屋后一处断墙处。
随着轻微响起的机括声,三人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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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