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风年

　　军训过半，原梾和很多新生一样，渐渐有些适应每天汗流浃背、疲惫不堪的军训生活，有种他不是大一新生而是每天被训练折磨地爬不起来的新兵蛋子。

　　恰逢一年一度中秋节，学校难得发慈悲提早结束训练让学生自由活动。萧行和高畅然是本地人对学校附近相对熟悉，便约着新认识的311几个伙伴一起去一处偏僻却很温馨的小酒馆庆祝团圆节。

　　众人换了便装，悠闲地穿过七弯八绕的窄街，到了一处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门前种着一簇细竹，悬着的木牌上刻着圆润可爱的三个大字“拾光里”。一楼设有吧台、软座，简朴温馨，二楼古色古香，低垂着几丛小树灯下置着几方木桌，擦得几近透明的落地窗前可以观到整个小有景致的院子。

　　原梾从小跟着原宏识四处采风，每到一处下意识地最先观察周围环境和建筑。

　　未到饭时，二楼相对冷清，萧行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了，看原梾站在窗前跟李星汉正聊着什么，异常放松，许是学设计的缘故，原梾衣品很好，简洁清新十分符合他的气质。

　　“马上要野外演习了，据说接近实战，星然给你寄了很多垫鞋子的软贴。”李星汉道。

　　“你这老妈子的性格能不能别用到我身上。”

　　“星然特意吩咐的，真不知道谁是她亲哥。”

　　“她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

　　“全封闭，那丫头说跟坐牢也没什么分别。”话刚出口，李星汉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瞧着窗外，实则用余光观察着原梾。

　　原梾神色并没什么变化，如常道：“周末让她去和奶奶英姨做个伴，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不用担心，我给她报了周末夏令营，终于放了羊她指不定怎么高兴呢，我每个月回去一趟。”

　　刘诚突然蹦到两人中间：“我靠，你俩在宿舍还聊不够吗？”他将两人推到桌前，拍了菜单：“点菜，为庆祝我们大学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今天不醉不归。”

　　汪彦辰：“警告，明天还有训练。”

　　“大辰，你不煞风景会死是吧，这能叫酒吗，这顶多是酒精味饮料。”

　　“行，反正我不怕挨罚。”

　　高畅然十分自觉地接口道：“为了美食美酒挨罚，值得。”他发挥吃货本领一道菜不落地点了个全套，拾光里多是家常菜，菜品没几样，酒倒是多到眼花缭乱，都是浅度米酒果酒之类的调制酒，众人第一次来，将桂花酿等招牌酒一样来了一大壶。

　　刘诚兴奋地去消毒柜取杯子，返回时恰逢4人上楼，为首的女生长相甜美，落肩长发，细眉淡扫，有种古代女子的淡雅之美，刘诚一时移不开眼睛没看脚下路，被一张长条形木凳拌了一下直扑向刚上楼的高个男生，手里两摞杯子跟着飞出去落进了对方怀里，高个男生眼疾手快抓起衣服兜住杯子，末了还腾出一只手拉住即将摔个狗吃屎的刘诚……

　　“哥们，看路。”刚说完，他低头看看手中的杯子，再看看刘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草，蛋糕！”

　　蛋糕滑下楼梯侧翻在地，刘诚十分自觉地下楼帮着捡起来，蛋糕形状没坏，奶油已经糊了透明盖一层面目全非，他十分抱歉道：“对不起啊，要不我再给你订一个去？”

　　“来不及了，蛋糕店马上下班了。”高个男生有点遗憾地转向为首的女生：“唐小溪，你是寿星，你来决定。”

　　唐小溪平静地接过刘诚手中的蛋糕，未见不悦，只是微微叹口气道：“算了，反正一会儿也要被你霍霍的。”

　　刘诚看唐小溪这么大度，厚比城墙的脸皮难得红了红，他再次道歉道：“对不起啊！”

　　“既然寿星都说没事，那就凑合用吧。”高个男生十分爽朗，看刘诚几人脖颈间露出来的皮肤晒得泾渭分明，笑道：“你们是大一新生吧。”

　　“嗯，还在军训。”

　　“我大二的，孙霄。”

　　“学长好，牛（刘）诚。”刘诚掏出手机，有点难为情道：“学姐，加个微信，弄坏你的蛋糕我赔你。”

　　“不用，别放在心上，祝我生日快乐就行。”

　　“生日快乐，学姐！”

　　“行了，收到了。”

　　四人挑了靠窗的位子隔着一张长桌坐下来，孙霄打开盒子看着毫无形状的蛋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虽说寿星不介意，总归是个不完美的生日。

　　原梾突然起身来到他们桌前道：“学长，蛋糕我可以补救。”

　　四人齐齐望着原梾，一时间被眼前这位长相温柔干净的男孩子迷住了，孙霄主动让出座位，原梾未置一词，拆开包装纸拿起桌上的餐刀，将蛋糕模型上糊掉的奶油小心刮下来放到盘子里，颜色区别开来，又将模型摔坏的一角小心地斜切出一个平面，将白色淡奶油重新涂抹均匀。

　　“学姐喜欢什么花？”

　　原梾望着人时眼睛纯澈，唐小溪心不免悸动了一下：“玫瑰。”

　　工具简单，原梾用餐刀一层一层在纸盘上涂抹，众人很快意识到这是花瓣，奶油绵软，为很好地呈现立体感，花瓣紧密又层层分明，一朵香槟粉玫瑰成型时，孙霄惊呼:“可以啊学弟。”

　　原梾下手轻灵，又快速做了一朵蓝白一朵淡绿玫瑰，接着拿着叉子在斜切面雕画出几朵像飘洒上去般自然的一簇小黄花，中间点缀着白色花蕊，蛋糕初具模型后原梾将糊掉的巧克力牌用一点热水化开，倒进装餐刀的塑料包装袋里轻轻挤压，很快勾勒出唐小溪闻着花香的一侧剪影，结束后他将蛋糕推到唐小溪面前淡淡道：“学姐，生日快乐！”

　　众人看着转瞬换了模样的蛋糕，目瞪口呆。

　　蛋糕还是略显粗糙却另有风致，对比之前规规矩矩的模样有了别样的艺术感，原梾温声的一句祝福真诚的一抹淡笑，轻飘飘地就让唐小溪乱了心绪。

　　刘诚惊讶地问：“原梾，你家不会是开蛋糕店的吧？”

　　“不是，小时候常玩浮雕画，原理一样工具不一样而已。”

　　李星汉不以为然道：“工具有限，要不然他能给你雕出一座城堡。”

　　刘诚都有些星星眼了：“原梾，我有点崇拜你了。”

　　唐小溪慢半拍地回道：“谢谢，很漂亮。”

　　改造蛋糕的间隙菜已上齐后，刘诚心情大好，率先举杯：“先干一个，祝我们中秋快乐离家不孤单。”

　　高畅然：“中秋快乐，祝我们大学不留遗憾。”

　　汪彦辰：“中秋快乐，祝我们大学健康快乐。”

　　原梾：“中秋快乐，祝我们大学收获多多。”

　　萧行：“中秋快乐，祝我们大学收获知识、友情、爱情。”他自然地朝原梾笑道：“补充具化。”

　　李星汉：“中秋快乐，那我祝以上所有愿望全都实现。”

　　几人举杯的同时，示意隔壁桌孙霄一行人：“学长学姐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气氛极好，让第一次离家求学刘诚没有那么想家，他拿出手机翻转镜头：“拍张合照，友谊万岁！”接着他拉了一个群将照片扔了进去，群名【819】。

　　高畅然边干饭边划拉手机：“311+508，敢不敢有点创意。”

　　“那聪明的胖兄弟给想一个呗？”

　　高畅然脱口而出：“霸气侧漏。”

　　众人异口同声：“滚，就819！”

　　几人相处短暂却很投契，说说笑笑间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扫了个干净，酒香扑鼻，未过三巡都已微醺，玩兴四起。

　　高畅然清空桌子，置一酒瓶放中间：“敢不敢真心话大冒险？”

　　刘诚微眯着眼，嗤笑一声：“谁不敢谁孙子！”

　　原梾不喜欢这种闹哄哄又没有边界感的游戏，也不喜欢这种好像可以快速增进感情的社交方式，他不想扫兴，只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如。

　　高畅然喝多了有点兴奋，他摩拳擦掌边转动酒瓶边道：“循序渐进，先爆料一件糗事开始。”

　　酒瓶转动起来时，一桌人瞬间安静下来，瓶身上的灯光拖着尾巴像星星一样跳动起来，缓缓停下时指向的是萧行。

　　萧行大大方方：“小时候将酒误当饮料喝，喝多了晕晕乎乎去卫生间去了我爸书房，对着发财树撒尿差点把树烧死，正好我爸那段时间业务开展不顺利，非说我亵渎了树神把财运一泡尿给尿没了，他逼着我每天上学前对着发财树道歉，整整一年。”

　　刘诚：“哈哈，你怎么道歉的？”

　　萧行学着小时候的自己，双手作揖，他随意地侧过身恰好斜对着原梾，好像在不情不愿地和原梾道歉：“对不起，树兄弟！我不该小小年纪就喝酒，更不该喝完酒还亵渎你神圣的躯体，请你原谅我！”

　　原梾被这荒诞的一幕给逗笑了，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萧行驱动酒瓶，这次瓶口对准了刘诚，高畅然抓住机会循序渐进瞬间结束：“游戏开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切，小爷我没什么不能说的，尽管来。”

　　“最近一次打手枪什么时候？”

　　刘诚低估了此人不要脸的程度：“我草你大爷，死胖子。”他略微想了下，大大方方道，“开学前一天。”

　　刘诚脑内估算了下瓶子转动的速度，誓要将瓶口对准高胖然，结果只堪堪对准胖子身旁的汪彦辰。汪彦辰是独自来报道的，刘诚第一印象是这人个头高到让人有压迫感，区别于原梾温和内敛的疏离，汪彦辰严肃而不好亲近，很神秘。

　　刘诚对他更多的是好奇：“311你最喜欢谁？或者你对谁更有好感？”

　　汪彦辰甚至都没有犹豫：“原梾。”

　　刘诚很受伤，毕竟天天往人跟前凑的是他：“靠，我伤心了，为什么不是我？”

　　“第一感而已。”

　　“我不服！”很快他又自顾自道：“不过我也最喜欢原梾，扯平了！”

　　“……”

　　汪彦辰再次中招，无奈道：“真心话”，毕竟公共场合大冒险很容易社死。

　　高畅然脱口道：“和异性做过最亲密的事？”

　　“高中运动会有个女生摔伤，我背去了医务室。”

　　刘诚失望道：“啊，还以为你这样的怎么也谈过恋爱了。”

　　瓶子每一次停下来，指向的都是一次试探与了解，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刚刚步入成年，小小世界里的好奇依然逃不开成长过程中那些懵懂与冲动，单纯地有分寸。

　　轮到原梾时，选的也是真心话，萧行的问题来自那句祝福：“大学最想收获什么？”

　　原梾的回答云淡风轻：“没有特别想过，遇到什么便收获什么。”

　　刘诚感慨：“还挺有哲理的。”

　　关于萧行的问题是高畅然提的，大概是很了解问的问题相当浪费：“为什么选智能科学？毕竟这专业开设没多久。”

　　“学校极力推荐啊，说本专业学生宿舍两人间，我就愉快地报名了。”

　　“草，你真他妈草率。”

　　李星汉中招次数最多，家底被掏了个空，最爱的异性是妹妹李星然，没谈过恋爱连给人写个情书表个白都没有过，最好的朋友是原梾，受原梾和原梾爷爷影响报考的建筑学。对原梾第一印象是不屑，这货除了画画就是发呆，心想装他妈什么清高，后来熟识后发现不仅不清高，还是个暖乎乎的乐天派。

　　一旁的刘诚附和道：“刚刚补救蛋糕那一手，我要是个女生都要爱上你了。”

　　原梾道：“你怎么不夸夸那位学姐温柔大度？”

　　刘诚听出了弦外之音：“你对学姐有好感？”

　　“盯着人家看差点摔跟头人的可不是我。”

　　“美女谁都喜欢看嘛！”

　　最无料可扒的是高畅然，完全不辜负他的长相，纯纯一死肥宅，从小与电脑为伍，网上千奇百怪的各种资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搞不到的。刘诚叫他分享观影记录，高畅然大大方方分享了，居然全是各种动漫，纯情的一批。

　　夜已亮黑，几人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醉了，渐渐安静下来享受美酒美食，落地窗映照着室内光影，原梾醺醺然瞧着只觉满目灯火，朦胧地不真实。

　　刘诚喝多了，趴在窗前感慨：“小时候觉得自己能喝酒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结果拔苗助长后还是颗豆芽菜，连表白被拒理由都是我太矮了。”他望着窗外高悬的银月委屈巴巴道：“这么多年许的愿都没听见吗，每年变那么圆有什么用。”

　　萧行笑得毫无同情心：“头一次听说长不高怪月亮的。”

　　原梾起身推开窗户，晚风好像也带着点醉意徐徐而入，懒散而轻柔。他酒量浅，吹着凉风感觉飘飘然的，隔壁桌轻声哼唱生日歌，摇篮曲般让他昏昏欲睡。

　　唐小溪端着一半蛋糕送到桌前，热情地给他们分切，孙霄找到原梾热情道：“学弟，留个联系方式，军训后欢迎加入插画社。”

　　“谢谢学长。”原梾想礼貌站直，奈何头重脚轻，他从裤兜里摸手机时滑了手，抬腿一挡手机撞飞去了桌下，他俯身去捡时差点一脑袋横撞到桌角，身旁的萧行快速捞了一把，原梾未抬头，在他面前单膝沉沉跪了下去，萧行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

　　原梾拍了拍脑袋似乎是想把自己拍清醒一点，而后钻入桌下摸手机。

　　从萧行的视角看，原梾头肩隐在桌下，白色T恤滑到胸口露出一截白皙削薄的腰，腰线弧度好看，灯光下的皮肤白得发光……

　　萧行一时看呆了，心想自己大概是醉了。

　　好一会儿，原梾没找到手机，有些恍惚地抬头望向萧行：“手机借我一下，拨个电话。”

　　萧行木木地应了一声，拨通电话后，萧行看他站不稳，拉着他胳膊将他扶到座位上，温热的皮肤过电一样在指尖蹭出一片麻痒，萧行快速松开他道：“我帮你拿。”

　　“谢谢，我有点晕。”

　　萧行递手机时甚至有点紧张，他还没从刚刚的心悸中回神。原梾醉酒后很安静又有些呆，萧行心如擂鼓，失神般想：我他妈真是思春期到了！

　　小酒馆离学校不远，几人步行着回学校，醒酒的同时一起赏月，也算风雅一回。萧行沉默地走在原梾后头，看李星汉小心地搀着他，在他偶尔走不稳时快速拉一把，默契又贴心。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不快。

　　萧行承认，原梾给他的第一感极好，无论是性情还是长相都非常吸引他。他没遇到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好看到让他总是不经意注目，总是不经意倒错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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