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三）虚无境
　　“小阿青，你知道虚无境是什么地方吗？”隔着层层叠叠的云雾，隐隐约约能看见有神灵怀抱黑猫正在向云雾深处走来。

　　“嗯…是神灵的居所，世外之地？”小猫探出黑色的小脑袋，看了看前方不断涌现的云雾，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神灵，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神灵望着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云雾，眸光有些幽深，她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了极其复杂的什么，却又很快被温和覆盖，她轻轻地说着：“你这么说，也没错，它的确是天道开辟出来的世外之地，供于神灵的居所，也是神灵的诞生之地。”
　　“若是没有这里，神灵就不再是神灵了。”

　　小猫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上依旧淡然的神灵，神情骇然。
　　什么叫作没有了虚无境，神灵就不再是神灵了？！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年轻的神灵仿若没看见小猫大大的疑惑，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探讨，转而调转话头又继续介绍着：“虚无境不比旁界，这里虽源力充裕，却终日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云雾。”
　　她素手轻抚小猫的头，碰触到怀里那柔顺的温热时，顿了顿，眸色软了下来，继续介绍着：“当然，待到你对源力的把控稍微熟练了，你可以控制源力将云雾化成各种你想要的模样。”
　　“比如那座殿宇，”她回身抬眸示意小猫看看身后那座才出来不久的宫殿：“就是我控制源力用云雾幻化而成的。”
　　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垂眸看向怀里的小猫，眼里隐着几分笑：“在你还不能熟练控制灵力幻化云雾时，你想要什么可以唤我，我帮你幻化。”

　　长青抬着头凝视着温和的神灵，黑色的耳朵一抖一抖地，认真聆听着神灵的话，听到神灵主动提出帮她幻化她想要的任何时，她的眸子升腾起浓郁的欢喜，又交杂着少许的羞涩。

　　果然…我没有感受错，素翛神灵真的很喜欢我？！
　　不论是现在还是刚刚，她都对我极好…
　　她似乎格外喜欢与我亲近…
　　*
　　在不久前的宫殿内，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素翛看着新鲜出炉留在虚无境的小猫，眸子愉悦地弯着，提议：“你初来驾到尚不了解此境，我带你随意逛逛，介绍介绍吧？”

　　长青欣然：“好，那麻烦雪肆神灵了。”
　　长青正要跳下床，跟随神灵走出宫殿。

　　素翛凝视着小猫，看出了小猫的意图，眸子微微眯起，唇角却依旧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制止了小猫即将要做的动作：“不麻烦，我抱着你去逛逛，如何？”

　　长青僵住身体抬起头。
　　长青瞪大眼睛看着神灵。
　　长青受到了惊吓。
　　长青不敢相信。

　　素翛神灵怎么总是若无其事地说出让猫害羞的话呀？！
　　要知道我可是自幼时突逢变故后就再也没有被谁抱过了！
　　虽然素翛神灵很好，但是，但是突然就要抱也太让猫猝不及防接受无能了呀！！

　　“啊？！不了吧…我自己可以走的，就不麻烦雪肆神灵了…”长青震惊地看着神灵用若无其事的神情说出让她难以置信的话，婉拒着。

　　“不麻烦。”素翛听着长青的拒绝，眼里的笑淡了些，面上却依旧一副温和作派，为了增加抱着小猫这一事的合理性，她振振有词：“一来，你的伤刚好；二来，你今后会一直留在此境与我朝夕相处，我们现在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必要的。”

　　长青看着面前的神灵，觉察出这段说辞的不对劲，弱弱地向神灵辩驳：“可是…素翛神灵的治疗术很好的呀，我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甚至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而且，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我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这么快就抱上是不是有点快呀…”
　　素翛神灵认真的吗？这些理由根本站不住脚的吧…
　　就算是想抱我，也找一点靠谱的理由吧…

　　素翛有些不耐地压了压眉，她凝眸看着面前不断推拒的小猫，默了默，敛下眉眼，面上依旧是温和的，平易近人的：“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不想让我抱，不想与我亲近。”
　　她的声音有些轻，像一片飘在天上的云，风一吹就散了。

　　“不是的！素翛神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想给您抱，不是不想与您亲近…”长青有些无措，她惶然看着神灵，慌慌忙忙地解释着。
　　素翛神灵不开心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素翛抬眸看了一眼慌张解释的小猫，眸子重新染上了些许笑，声音却轻飘飘地：“那你是想给抱？”

　　“也不是想给你抱，我就是，就是，”长青看着神灵又低垂下去的眉眼，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小小声说：“对，我就是想给素翛神灵抱的…”
　　欸，为了能让素翛神灵开心起来，我真的是太难了…
　　要不是因为素翛神灵救过我，我太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呢！
　　我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素翛的眸子有些愉悦地弯着，眉眼却依旧低垂着：“真的？莫不是哄我的，实则是心里并不乐意，若是勉为其难便罢了，我不强猫所难的。”

　　“没有哄您，没有不乐意，也没有勉为其难，真的！素翛神灵您要相信我！”长青急急地解释着：“是我自己真的乐意素翛神灵抱的！”

　　素翛终于抬眸，重新瞥向小猫，眼里盛着盈盈的笑：“那我抱了？”
　　长青长舒一口气：“嗯！”
　　终于哄好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呀！！
　　*
　　素翛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抱上了她的小猫。
　　素翛愉悦地弯着眸子。
　　素翛的心情很好。

　　素翛面上端的一副正经模样向小猫介绍着虚无境，手却忍不住揉了揉怀里小猫的头，揉了一下，又一下。
　　我的小猫，别说抱一抱，摸一摸，揉一揉了，就算是亲一亲又怎么了？
　　不是合该给我的么？
　　不给我摸，还想给谁摸？
　　嗯…真软，真顺滑呀，想一直抱着摸着，不想撒手了啊。
　　素翛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她看向怀里小猫时软下去的眸子能透露出她心里几分欢喜，怀里小猫大抵是被她撸得舒服，琥铂色的眼微眯着，喉咙里欢快地打着小呼噜，呼噜声让雪肆的心有些痒，手也跟着有些痒。

　　嗯…既然这么喜欢…再摸摸吧…
　　素翛这般决定。

　　素翛抱着怀里的猫，缓步穿行在虚无境缭绕的云雾间，渐渐地来到了虚无境的深处，她止住了步伐，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怀里的小猫好奇地打量着云雾缭绕的前方，看不出所以然便抬眸看向神灵，等待着神灵的解答。

　　素翛垂眸看向怀里的小猫，用眼神示意小猫看向前方，她神情变得认真，轻声对小猫说着：“前面就是虚无境的禁地了，那里下了禁制，你不能去，除那之外的其他地方你都可以随意前往。”
　　怀里的小猫点了点头，懂事的不再过问。

　　素翛看着怀里的小猫，眸子有些愉悦地弯了弯。
　　真乖呀。
　　果然非常适合呢。
　　让神开始更加期待往后的日子了。
　　素翛在心里感慨着，手下忍不住又轻轻地揉了揉怀里的小猫，小猫顺着她抚摸的手轻轻蹭过来，划过着她的掌心，痒痒的，带着亲昵的温热。

　　她的心里更加欢喜了，她惬意地眯着眸，眼里升腾起巨大的雀跃，像秋日的烟花，又似永夜的流星，猝然绽放时，就是压抑不住的欢畅了。

　　欢畅什么呢？
　　欢畅于往后余生都有一只活泼的小猫可以亲昵地陪伴左右。
　　欢畅于过于无趣单调的虚无境内终于添上了一抹鲜活的色彩。
　　更欢畅于积年累月的妄念终于拥有了成为现实的契机。

　　多幸运呀。
　　不敢想象的幸运。

　　年轻的神灵眉眼带笑，她的眸子里是快要抑制不住的兴奋，眼尾隐隐染上红晕，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小猫。

　　小猫与素翛对视着，有些困惑，又有些奇怪，须臾，小猫有些受不住这样炽烈的对视似的，率先转移视线，看着被定义为禁地的前方，眼神飘忽，有些不自在地将先前强压下去的问题重新问出口：“您为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因为我很欢喜，我欢喜你的到来，欢喜你的亲近。”神灵的声音很温柔，胜过晚春的月光，她带着某种莫明的语气，轻轻地开口：“小阿青，你是留在我身边的第一只猫，也是唯一一只。”
　　这是一只独属于她的小猫，是她可以肆意参与对方生命的小猫。
　　“所以，总是会新奇些，雀跃些，特别些。”
　　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所以理应要花上十分心思，小心翼翼地对待。
　　“怎么，你不喜欢吗？”

　　小猫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上方的神灵，在触及神灵眼里的情绪后眸光似被烫地晃了晃，却没有躲，只这般看着她轻轻地开口解释：“没有不喜欢的，只是有些无措，不知道如何回应。”

　　素翛轻轻地笑着，眸色越发柔和。
　　真的很乖呀，很对我胃口。
　　素翛抚摸着怀里小猫的脊骨，有些愉悦的想着。

　　不枉她怕吓跑小猫，极力藏着那近乎疯魔的兴奋，她就像一个猎手，精心布置了一个罗网，一步步诱着小猫一脚踩进陷阱里，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小猫留下已成定局，才敢露出深藏之下的十之一二。

　　素翛抬眸，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禁地深处，便转身抱着怀里的小猫向来时的路走去，她轻声招呼着小猫：“好啦，虚无境也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
　　在极深极深的云雾处，在极远极远的水井下，有少女眉目微敛，凝神远望，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她遥遥望着远处的神灵与黑猫，极轻极浅的笑了。

　　她的长睫微颤，凝视着终日困她于一隅之地的水井，眸光微闪，伸手轻轻触着冰凉的水井，神情依旧是安静平和的，不见一丝怨怼，眼里却难得的染上了一人独处时的轻快。

　　她的唇微张，好似在无声地说着：
　　素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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