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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事堂(1)
黑暗是被风吹散的,月光对着云朵叫嚣着滚开。
眼前展开的是一片毫无遮蔽的平地,灰白色的土壤干裂如龟甲,只有风卷起细碎的尘埃,不远处几只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嘶鸣,像生锈的铰链被强行扭动,划破寂静。
夜雾袭来,衣服包不住刺骨的寒风,偶尔席卷着沙土洒向夜空。
时沂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一直很讨厌夜晚的凉风,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昏暗的环境里,唯一的光亮是不远处的高塔,而这四周一眼望去貌似没有目标可以前行,他抬步朝高塔走去。
那座塔像一柄锈蚀的巨剑,笔直地刺入灰白的土地。
黑石砌成的墙体布满裂痕。大门是两扇厚重的铁板,表面蚀刻着早已模糊的符文,如今只剩下狰狞的划痕。门缝里渗出阴冷的风,带着地窖般的霉味和隐约的血腥气。
到达门口时,身后乌鸦的叫喊,像是嘲笑也像是怜悯。
时沂抬头,发现塔顶消失在低垂的雾霭中,而上面的窗口正闪烁着微弱的、不似烛火的绿光。
时沂勾唇笑了笑抬手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吱呀——”
推开门以后时沂就见大厅的中央有一张橡木圆桌泛着幽暗的光泽,十三把高背椅整齐的摆在桌子周围,椅子上坐着被幽暗笼罩的人们,看不清神态姿态,空气里飘着陈旧的香水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坏甜腥。
空着的四个位置中,最显眼的是主座那把鎏金椅子,椅背上雕刻着半张哭泣的人脸。桌上摆着银质餐具,餐盘里盛满腐烂的水果和蜡制的假肉,烛台上的火焰静止不动,像被封在琥珀里的光。
高塔内的人,如果真的算是人的话。他们听见声响突然"咔嗒"一声转,齐刷刷的回头看着这个闯入他们宴会的不速之客,时沂倒是没有任何不适,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就像参加多年不见的好友聚会一样。
他扭头环顾了一下周围,并没有直接朝餐桌坐下,而是到处走了几下,发现餐桌的人在确认时沂没有危险后,就只是呆在位置上低着头。
时沂觉得没趣于是走到正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周围的人瞬间看了过去,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和肌肉的拉扯,就如同被斩首的脑袋切口平整的放回了原本的脖子上一样。
这时候时沂才看清他们的面貌,皮肤像浸过蜡一样,紧贴着骨骼,没有呼吸的起伏。
眼睛睁着,但瞳孔扩散成一片浑浊的灰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兔子的眼睛。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仿佛被无形的钩子从内部提起,定格在某个永恒的瞬间。
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指节分明,却毫无血色。指甲泛着青紫,窒息而亡的人才会有的颜色。
烛火不摇,影子不动。
他们微微前倾的身子像是正在聆听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银质刀叉锃亮如新,从餐具的倒影中,它们的皮肤如同风干的人皮。
时沂似乎才察觉到他坐在了主位上,但是坐下了想让他再站起来是不可能的,这样显得他多尴尬啊,索性不管了就坐在这里。
没有时钟的显示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当月光透过窗户时,偷着月光颜色的珐琅窗子倒影在地上绽出淡淡的色彩。
不知道过了多久进来了一个人,来人渐变狼尾,一双眸子泛着绿光,高挺的鼻梁眼眶深邃,长的看上去像是外国人,只是这一身夸张的装扮让时沂忍不住挑起眉,叠加缎带五金卫衣,花里胡哨的,耳朵上还一堆耳钉。
‘一个,两个,三个,嚯,这俩耳朵加起来怕不是有十几个。’
时沂盯了会那人闪闪发光的耳朵又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嗯...我是不是也该换个装扮?’
来人高调的仰着下巴,抬眼看了一圈位置,眼睛在看到坐在主位的时沂时皱着眉冷哼了一声,神态不爽的坐在了时沂对面。
‘呦,拽哥。’
大厅并没有人说话,时沂就把玩着自己手串上的吊坠,忽然感觉吊坠开始微微发烫,程言的声音传了出来,时沂立马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反应,连刚来的拽哥神态也正常,四周似乎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程言的大叫起来。
“这人能不能安静点”时沂内心骂了嘴程言。
“你说什么!?我听得见!!我听得到你想说什么我和你说!!而且!我这样通讯别人是听不到的,只有你和其他手链的拥有者可以听得到,我和你说啊,我时间不多啊,该死的天地通老子冲了两万啊!!还剩五千和我说余额不足通话时长给我停了!!非得交满才行!!我真的无语了!”
“说重点。”时沂感觉耳朵要炸了。
“重点就是,有这个手链的人,都是各界派来的高手,天堂、天庭和地狱的都有,你姑且可以信任一下他们,毕竟现在也算是队友了。”
“这样,”时沂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双脚翘在桌子上双手搭在膝上的拽哥,“除了我们这些怨种还有别人进来这个游戏吗?”
“什么叫怨种,这叫拯救世界,是有些其他人,当时研究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几次光波,而旁边刚好是十八狱,各界的犯人多少都进去了,可能应该还有一些路人。”程言说完喘了一大口气
“......不帮忙,添倒忙,没有地方给你们做实验了吗?偏偏去监狱旁边。”时沂有些无语的冷笑了一下,脑袋上似乎冒了一个暴筋表情包。
“哎呀,那里空地大嘛,我相信你绝对可以战胜他们!!你知不知道你第一个副本吓死我了!!居然就那样戳进去了!!!你真的是不要命啊你!”程言嘴巴一张又开始一顿叭叭,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看来是又欠费了。
‘他好像又没告诉我通讯珠是哪颗怎么用......’在时沂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身姿修长,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衣料在月光下隐隐流动着暗纹,银线绣成的龙自右肩盘踞而下,龙鳞随动作折射出冷冽的碎光,仿佛蛰伏的活物。
他的眉骨很高,双眼狭长,淡色的唇习惯性抿着,最醒目的是左眼尾一粒小痣,像墨汁溅在雪宣上。
让时沂眼前一亮的是那人手上挂着的串珠,虽然是白色的但和时沂手上的很像,不难怀疑是为了审美多样性改良的,白水晶旋绕着一块打磨光滑的宝石,泛着点点亮光,时沂甚至可以想象到程言举着手串和时沂夸赞研究人员的审美了。
‘队友,还是帅哥。’时沂心情大好。
男人环视了一圈与时沂对上了眼。然后慢慢走到离他最近的位置,坐在了那位拽哥旁边,拽哥扭头看了一眼他切了一声就转开了。
十三个位置目前就剩下一个人没来了,空气安静的可怕,直到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个身材矮小的女生低着头闯了进来,她抬头看见位置上的“人”时吓了一跳,又在看到时沂等人时松了口气,走到距离时沂四个位置的地方坐了下去。
等到最后一个人落座了以后,房间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一名类似于管家的人端着一些酒水上来。
“各位尊贵的客人,我家主人一会就下来了,望各位稍作等待。”随后管家抬起灰白的面庞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时沂就垂下眸离开了。
“那个...我们不妨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以南,是第一批测验的人员。”说话的是最后来的那个小姑娘,她穿着板正的白衬衫,黑发披散地垂在耳际。说完她有些许害怕的看向她两侧的目前先称之为木偶的原住民,每当有一些细微的动静时,她就吓得一缩手,手指紧紧的绞着衣角,鼻尖一颗淡褐色小痣随着呼吸轻颤,抿紧的唇瓣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紧张的细线。她是最后一个来的,也只剩下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时沂闻言抬起头看了对面的队友一眼,很顺的接过了她的话“我叫时沂,一个...平民。”在这种地方说多错多,尤其还是有一些未知的情况。
拽哥看着帅哥没有介绍的打算于是皱着眉应了名字“施意。”
接着那个帅哥就开口了“陆安。”
自我介绍完了以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以前往往只出现在动漫当中的乌鸦叫声,此时在这里也听到了,场上没有人说话,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个所谓的主人到来。
“各位,我家主人说自己有点累了,便不接待了,要我把诸位请回房间。”管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时沂身后,声音就像是几辈子没喝过水一样嘶哑。
“...行啊,你主人还挺大牌的,”时沂沉默了一下,毕竟有人突然的在你身后出现多多少少是有点吓人的,起身挑眉看着那个管家冷哼了一声,便被前来接顾的侍女带去了房间,临走时他转身对管家笑道“希望在这里的日子可以见到你的主人。”
侍女领着时沂来到古堡二楼的一间客房前。
门上的雕花早已模糊不清,木质纹理间嵌着经年累月的灰尘,那些繁复的图案如今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凹痕,像是被时间刻意抹去了存在的证据。
“这门看着比我年纪都大。"时沂伸手抚过门板,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几片干裂的漆皮簌簌落下。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轴转动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霉味。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近乎刻意,一张橡木书桌靠着窗边,窄床上铺着浆洗得发硬的亚麻床单,角落里立着一个老式衣柜,深色木料上布满细小的划痕。
时沂走进去环顾了一圈似乎没什么有危险的东西。
“我亲爱的客人,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
时沂又沉默了。
管家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时沂身后,时沂转身就看见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映衬着阴森的笑容,笑的僵硬无比。
“...那就拜托管家先生别笑了,看着怪吓人的,或许你知道恐怖谷效应吗?”时沂皱着眉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扶住了门框有点送客的意思。
“...那就请先生不要乱跑,我的主人不喜欢他的领域被别人随意研究,到参观的时候自会通知您。”管家听到时沂的话脸马上就臭了下来,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时沂语气不善。“那么,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不要乱跑。”
时沂站在门前笑着欢送了管家,这种越说不要乱跑的意思不就是越应该乱跑吗,有些事也许到了晚上就知道了,何况还要找个时间和队友汇合。
时沂躺在床上盯着已经掉皮的天花板,这床不算软乎,甚至有点咯人,翻身的时候还能听见吱呀声。
这里的窗子被封死了打不开,能流露出风的地方都被黑色的胶带贴了个严严实实,没办法靠外面的天色来确定时间,屋子里唯一可以记录时间的是墙上那个破旧的钟,它刚好正对着床,像是在提醒什么。
“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时沂起身警惕的看向房门,管家说晚上别乱跑,所以这时候能在外面敲门的除了刚刚在餐桌上的胆大的客人,剩下的就是...怪物了。
时沂环顾周边没有可以当武器用的东西,万一杀进来就只能肉搏了,他觉得自己的身板应该可以撑到队友听到声音过来的吧。
“咚咚,咚咚...”
敲门声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时沂走到门前心想算了,是人是怪物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房门往里推的那一下,门外的人似乎也有些震惊,没反应过来敲门的手还高举在空中正准备敲下去,差点就直接敲在时沂额头上。
“......”
“呃,你好?”
两人就这样尴尬了一会时沂先开口说道。
“你好。”陆安朝着时沂的房间指了指,“冒昧了。”
“当然。”时沂侧身让陆安过去然后关上了房门,房间没有什么可以坐着的地方,除了时沂刚刚躺着的床。
“坐吗?还是你有洁癖?”时沂坐在床头指了指床尾的位置,这帅哥虽然一身黑,但莫名的看着太干净了,时沂这样想着抬手扫了扫床尾。
“没事,很高兴见到你。”
“…”
“…”
两位寡言之人相逢,便会陷入缄默。
“…你好,我的队友。”时沂率先打破沉默
“你是...从哪来的?”陆安漂亮的杏仁眼带着些探究的盯着时沂,忽然想起问候人家时应当自报家门随后补充了一句。“咳,我是天堂来的。”
“嗯...我是人类,不过是地府上来的。”时沂低着头想了想,是程言那小子把自己送上来的,那自己应该算从地府来的吧。
“程言把一个人类送来?”陆安疑惑了一下解释道“我以为他会自己来。”
“不知道,他不是阎王吗?应该不会亲自来吧,地府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时沂现在并不打算把自己下来的真实情况告诉面前这人,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和程言很熟。
“...好了,不说题外话了,有什么发现吗?”陆安说道。
“没有,我准备晚上出门逛逛。”
“嗯,我和你一起。”
时沂和陆安出门时观察了一下周围,是一个圆形的回廊,房门都一样,从环绕的铁栏杆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大厅,从一楼上到二楼是需要走楼梯的,而二楼楼梯口的尽头是两座电梯。
时沂抬手扯下了挂在墙上装饰的匕首,很幸运的是开过刃的。而且总要有点什么杀伤力的东西拿在手上才安心一点嘛。走廊上很多两两挂在一起的武器装饰,也许是这个地方的特色吧?
“这下双剑合璧了。”时沂着看陆安抬手扯下了另一把讲了个冷笑话。
见陆安没有搭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其实我更喜欢斧子,如果有镰刀就更好了。”时沂在小房间特训补习的那几天总能被漫画或者动漫里的镰刀帅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时沂平时是个话比较少的人,见到陆安时却总想能和他成为朋友,没准是因为陆安长的帅,而时沂是个颜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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