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CAC】 欲望白鸟/Desire White Bird

　　Aziraphale不是喜欢用自己的身份行使某些特殊权利的人，但若事关Crowley，他还是有自信堵得住悠悠之口的：“所以，不行。”

　　“嘿，听着，angel，这是一个计划，一个策略，”Crowley摊开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害且无辜地缓慢靠近Aziraphale，一如过往的每一次诱惑。恶魔低声开口：“如果天堂和地狱终要有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那么我们就要不去阻止它，放手吧（you should let go），angel，如果他们要打，那就让他们打吧。”

　　“但如果什么都不加以干涉的话，他们会毁了地球的。所以，无论你会不会帮我，我都会全力阻止这一切。不过关于这个，我们待会再讨论，”Aziraphale摇了摇头，带着一种关切地责备目光灼灼地盯着Crowley：“现在更重要的是，我必须要打消你决定接受‘转化’实验的念头，亲爱的。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实验，它残忍且不合理，甚至不该再被提及。”

　　关于Sandalphon提到的这个‘转化’实验，在很久前就初具雏形了。只是，当他们真正第一次提及它的时候，两个人恰好都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那一天，他们好像赢得了一场短暂的胜利。只是，那胜利究竟是哪场战役亦或是革命的结果，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Aziraphale只记得那是一场少见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胜利，以至于他们都很兴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又一瓶接一瓶地开着新的。

　　于是，他们举起酒杯，敬他们能想到的一切。

　　“敬自由！”Crowley高高举起酒杯，淡黄色的液体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微微溢出，但酒杯的主人毫不在意地又将手收了回来喝了一大口。

　　“敬自由…”Aziraphale迷迷糊糊地跟着重复道。他可以通过奇迹把酒精排出去，但那样就失去喝酒的乐趣了。他不是一个无趣的人，起码他自己觉得不是。

　　“说实话，天堂和地狱都烂透了，真的，天堂刻板迂腐，地狱恶毒残忍…”Crowley又打开一瓶酒，摇摇晃晃地举着瓶子在地上转来转去，嘟嘟囔囔地说：“被归为任何一个阵营打上任何一个标签后，都没办法做出真正自由的选择…天堂会因为你只是提了几个问题就把你直接扔下去…地狱会因为你只是做了一些‘好’事…就把你拉回去折磨四十年…只因为这是不符合身份的…”

　　数千年的折磨，创伤，背叛，愤怒，恐惧，都被他滔滔不绝地说出来了。他把它藏了很久，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在那里。

　　他不记得堕落时的痛苦，他也不不记得堕落的羞愧，他只是把它形容成一个慢慢向下走的过程，好像这样就可以减少他曾受到的伤害，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一种被迫的抛弃变成一种主动的放弃。每当撒旦或者其他恶魔把他拖进潮湿的地窖打得鲜血淋漓的时候，他都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他是否真的是罪无可恕的。

　　也许，他不仅仅是提了一些问题，也许，他真的是有罪的。

　　“…自由是无罪的。”
　　Aziraphale好似心有灵犀一样否定了Crowley心底的质疑。他曾试图去听清对方后面的咕哝，只是，随着声音越来越小，他只能宣告放弃。但，即使不去听，Aziraphale也知道Crowley为什么而纠结，他知道他六千年来一直因何而痛苦，而他也知道，这一切，都这不是他的错：“你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不是吗？”

　　他问了什么问题呢？

　　Crowley晃了晃，颓丧地靠在桌子上，举着酒杯，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

　　“万能的主啊，为什么要在六千年后安排末日降临终结所有的一切呢？”

　　“因为人类将违抗神的旨意，触怒神的威严，他们将为自己的孽赎罪。”

　　“既然人类不服从您，那么创造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人生而受苦，他们的降生就是为了赎罪。”

　　\"可是这不公平，为什么创造人只是为了让他们受苦？为什么他们的灵魂刚降临于世就要背负罪名？万能的主，他们是和我们相似的生物，他们也拥有感情和希望、梦想和痛苦！既然你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选择的错觉？让他们觉得这一切可以改变，最后再告诉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这一切终将消失，只因为他们生而有罪？”

　　“你在质疑我吗？”

　　“我想是的，”仍是天使的Crowley坚决地说：“从来就不该有任何一种造物从降临就要被定罪，然后用一生的痛苦赎罪。”

　　万能的上帝沉默了。再次开口时，祂说：
　　“你走吧。”

　　Crowley一度以为他赢了，他甚至天真地以为万能的上帝听进去了他的意见，放弃了折磨人类和世界末日的计划。

　　他放心地继续去做他的事，直到他看到lucifiel，并和他打了个招呼。

　　下一秒，他就滑下了天堂的抛光大理石楼梯，以十亿光年每秒的速度痛苦地跌入地狱的硫磺池。

　　在之后，Lucifiel变成了Lucifer，而他变成了Crawly。

　　堕天前的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堕天前的记忆，他也已经有点模糊了。但这场记忆最后的对话，堕天的原因，一切的起源，却像一个羞耻的烙印，深深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是啊，我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或许。”

　　Aziraphale艰难地眨了眨眼睛，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信息被自己漏过去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对方打断了：“…你说像咱们这样的人…什么样…才能算自由？像咱们这样的…是什么…”

　　“矛盾体，”Aziraphale晃了晃脑袋，试图在脑海中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再把他们困难地重新排列组合好：“我是说，现在天堂好像又有了一个新计划什么的，能把堕落的恶魔重新‘转化’成天使。说什么是为了给那些厌倦了地狱的恶魔一个重新忏悔的机会之类的…”

　　“哈！多么慈悲的天堂！”Crowley的喉咙挤出一声充满讽刺的尖笑：“他们把这当成一种恩赐？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赐予那些低贱的恶魔一个被宽恕的机会？”

　　“任何生命，”Aziraphale醉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完全没听出好友语气中的自嘲，只当对方是在说其他恶魔。于是他向后蹭了蹭，坐直身体，正襟危坐，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可信度：“只要诚心忏悔，就都该被宽恕。”

　　“我是恶魔，”Crowley自暴自弃地将自己重新扔进沙发里，有些烦躁地灌下一大口酒，冷冷地说：“恶魔不会向上帝忏悔，而我也不会被宽恕。”

　　他再也不会相信祂了，而祂再也不会接受他了。

　　所以，他不会忏悔，他也不需要被宽恕。

　　“我宽恕你，”饶是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的Aziraphale也能明白对方这句他听过太多次话的含义。他明白，Crowley其实一直是不认可自己的身份的，他被天堂抛弃，却也被地狱不认可。他既不是地狱最有权势的，也不是最无情的，他甚至不喜欢残忍。Crowley是一个内心柔软的恶魔，是具有思辨精神的天使。他是和任何一方都格格不入的存在，但也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所以他是Aziraphale眼中最独一无二的：“无论你做过什么，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宽恕你。”

　　看着Crowley突然瞪大的眼睛，Aziraphale猜到对方一定会反驳自己。于是他先一步握住了对方果真准备乱挥的手，轻轻蹲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温柔笑容。

　　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这不是天使对恶魔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宽恕你，是因为作为恶魔的你从未做过任何真正伤害他人的事。身份并不能决定善恶，阵营也不能。真正驱使你做出决定的，是你的本心。虽然你可能并不喜欢我这么说。但，Crowley，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天使都要善良。”

　　“——所以，如果人生而有罪，而恶魔罪无可恕，那么，我宽恕你，是因为你值得被宽恕，你值得无罪。”

　　“我并不善良，”Crowley打断了Aziraphale，举起酒杯却停在原地怔忪了许久，半晌，他又重新放下了酒杯，将视线移至别处，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喝醉了。”

　　他知道这就是Aziraphale的本意，他也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但他也必须终止这个话题，扭曲他的意思，给他找一个口不择言的理由。因为他不知道天堂和地狱究竟有没有派人一直监视着他们，关注着这个书店。但如果Azi的这些话被任何一方听到并当真，都会给他们两个带来很大的麻烦。毕竟，宽恕一个敌人，比吐槽自己的阵营要过分多了。他们必须格外小心。

　　“这怎么不是…”Aziraphale有些不满地站了起来，刚想反驳，就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待他重新稳住摇晃的身子时，他已经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了：“抱歉…抱歉，我好像确实喝的有点太多了，咱们刚才聊到哪了？”

　　“Hummm…你说到天堂那个‘转化’实验了。”

　　“奥对，那个实验，”Aziraphale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里，他搓了搓脸，有些无奈地道：“现在只有一个初步的构思，我觉得最后实施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这太荒谬了。它的实验过程甚至还包括改造本体什么的，我不认为有任何一个恶魔会愿意让天使们触碰自己的真实形态。”

　　“是的，那可是触及本质的伤害，和身体受伤完全不同的感觉…反正我不会让那群愚蠢的鸽子碰我的真实形态的，”Crowley似乎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随后又极度嫌弃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也不认为会有任何一个恶魔想变回天使，这太蠢了。即使变回去，那帮傲慢的家伙们也不会接受他的，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高贵纯洁的神域被一个肮脏的恶魔污染。”

　　Aziraphale摊了摊手，不知可否。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这个计划终究因没机会实施而被搁置了。而天堂谁也没再提关于它的一切，就好像这只是一个灵光一现。直到不久前，Aziraphale收到了关于这个实验蛰伏已久的详尽版计划报告书。

　　大战在即，天堂倚仗着生命之书的预言，觉得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而在一切结束之后，天堂会“仁慈”地给那些投降的地狱战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转化”。而直到启动申请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时，Aziraphale才意识到，天堂从未真正放弃过这个疯狂的，野心勃勃的计划，他们只是把它暂时藏起来了。但只要一有机会，这个恐怖的实验将随时做好重见天日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Aziraphale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细思关于那个实验的一切，他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残忍的流程，他更不想他的爱人成为这荒谬实验的第一个实验品或者某个神圣进程的牺牲品。他深吸一口气，哀伤地看着Crowley，声音颤抖地道：“我不知道这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但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它会毁了你的！你会死的！”

　　“我不会的，angel。就凭这些还不足以毁灭我，”Crowley伸出想要触碰的手，最终却只是停留在了Aziraphale的背上。他轻轻地拍着他，用力眨了眨墨镜后酸涩的眼，咽下了心底不愿提及的苦涩，用尽可能坚定地声音安慰道：“我不会死于此的（die of it）相信我。”

　　“所以你为什么……”

　　“事实上，这就是我的计划，”Crowley叹了口气，再次恢复成云淡风轻的表情，他重新走到Aziraphale的对面，双手撑着桌子，半倚半靠地站在旁边看着他：“我认真考虑过你之前的提议，如果战争不可避免，而你又不想伤及无辜，那我们就给他们找一个新的战场。”

　　“可是他们的目的是地球，我们上哪去找一个和地球几乎完全一样的星球呢…”Aziraphale缓慢地重复道，却突然想被电击了一样猛地醒悟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Crowley：“你…你不会是想……”

　　“bingo——”Crowley打了个响指，笑容逐渐狂热：“我们不找相似的星球，我们直接创造第二个地球。”

　　“这…这太疯狂了…”Aziraphale瞪大了眼睛，磕磕绊绊地说：“不可能的实现的…”

　　“这可能实现，”Crowley舔了舔左边的尖牙，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挑了挑眉：“曾经的‘我’就做到过，不是吗？更何况这一次，没有星云，没有恒星，我们不需要创造一小片宇宙，只是一颗临时的小行星而已。我们甚至都不需要给他加太多的规则，反正那些天使和恶魔打起来什么都不会注意到。我们只要让它的外表看起来和地球足够像就可以了。”

　　“但是上次咱们两个联手只施加了一个最小最小的奇迹都触发了天堂的警报，我不确定如果咱们两个再联手造一颗行星会产生多大的能量，”Aziraphale皱起了眉，有些焦虑地搓了搓衣角：“但是如果再次惊动天堂，让他们知道了咱们的计划，那你的付出就白费了！”

　　“那我们就换一种不让天堂知道的联手方式，”Crowley呲了呲牙，露出一个十分狡黠的恶魔式坏笑：“当我以天使的身份重新造星球的时候，你以大天使的身份直接拦截我的奇迹回报。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再把天堂的那颗真的微缩地球换成咱们制作的假地球。到时候，天使们的传送地会从地球变成伪地球，而我也会直接把地狱大军引到这颗全新的星球上来。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成全他们就好了。最后无论谁赢了，都不会伤害到真正的地球和人类的。”

　　“哦…Crowley…”Aziraphale的眼神一下子就柔软下来，两汪如水的眸子盛着满满的爱向Crowley接近：“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它是如此的智慧，伟大，高尚且充满善意。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愿意为保护地球和人类付出这么多…你真的…”

　　“我不是为了地球和人类，”
　　【我是为了你。】
　　“我也不善良，”
　　【只因为这是你的愿望。】
　　“而且，我也并不高尚，angel，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出于私心，”
　　Crowley后退了一步，苦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别把我想的那么好。”

　　伊甸之蛇权衡利弊独善其身，只有你，才是我不顾一切的行事准则，也只有你，才是我潜藏心底的一己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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