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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14)
在宫中当闲人的时间过得很快,今晚就是除夕夜了,宫中照例宴请百官。得知这个消息,许君君心里有了点期待。
今晚,她就可以见到宴逢了。
傍晚时分,卫知南来到了凤仪宫。
“前朝公主的身份本就敏感,君君还是好好待在殿中比较好。”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怎么?你要限制我的自由吗?”许君君的神情一下子冷下来。
卫知南看着她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发饰,知道了她想要干什么:“我是为了你好!”
许君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出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想去见宴逢是吗?”卫知南逼近她,眼中涌动着强烈的嫉妒,“我问你是不是!说话!”
“出去。”许君君坚决不肯让宴逢与她扯上任何一点关系,她扭过头去,“离开凤仪宫。”
卫知南快气疯了,可又拿她没办法,甩袖离开前冷冷丢下一句“从今天起,不必为凤仪宫供应炭火”。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宴会进行到了哪一环节,许君君望了望殿外把守的侍卫,起身吩咐:“清风,半个时辰后吹熄殿内所有烛火,明月,烛火熄灭后对外宣称我已歇息,任何人造访一律不见。”
“小姐。”清风有些担忧,“皇上会不会发现……”
“不会。”许君君斩钉截铁道,“凤仪宫的那条密道,只有父亲母亲,我和宴逢知晓。”
那条密道父亲一即位就开始修建了,全程只由他一人完成,不经任何人之手,就是为了防止母亲在宫中遇到突发情况而无法脱身。而她是小时候与宴逢在殿中玩捉迷藏时偶然发现的。
宴逢。许君君一边想着一边摸索着向外走去。若你我真的有缘,那就让我在密道外见到你吧……
月光轻柔洒下,她躬身从出口钻了出去,站稳后刚直起身子,就听到一道温润的声音:
“君君,好久不见。”
许君君一愣,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沐浴在月光下,她一抬手就能碰到,再不是只能用信件传递思念,而是能够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告诉他那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快要破土而出的情感:
“宴逢,我好想你啊。”
他并未有半分逾矩举动,只是低头看着眼里亮晶晶的女孩,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纵容宠溺的笑,墨色瞳仁里也满是笑意。
“我对君君的思念,应当都在那回信里了。”
回信?许君君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就红了耳朵根。
那时她只写了简单八个字,也没指望宴逢会回信,没想到他却真的回复了,也是八个字,且就在她的那行字下方。
甚念君君,惟愿汝安。
她开心的盯着那八个遒劲有力的字看了许久,最后小心把纸折好,放进了首饰匣子的最里面。
这是她的珍宝,亦是她的秘密,是一个女孩从十二岁那年就开始的暗恋。
许君君不敢再回想那可以称之为缠绵的一句话,果断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我见凤仪宫外有侍卫把守,便猜到定是卫知南限制了你的自由。”宴逢的声音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最好的见面机会就是今晚了,我知道君君一定会想法子找我的,就如同你也相信我一定会来找你一样。”
“那我今晚若是没来呢?”
“那就由我向你奔去,哪怕千山万水,刀山火海。”
许君君感到自己的眼眶湿了,她怕在宴逢面前丢人,于是慌忙垂下头去。
可到底还是没忍住,头刚一低下,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地上砸。
“我,我本来不想哭的,可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她语不成调,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你们都不在我身边,哥哥们也不能与我见面,我一点也不想在宫里待着了……可我还要顾忌着卫知南,我怕他对叶家,对宴家动手……太压抑了,真的太压抑了。”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单薄的肩膀不住耸动,眼眶是红的,鼻尖儿也是红的,细软的哭腔似是蕴含着千斤的力量,直直砸在宴逢心尖儿上。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控力终于尽数崩溃,在欲望和理智的较量下,前者占了上风——宴逢抬手,没有一点犹豫地把面前还在抽噎的女孩拥进了怀里。
(15)
卫知南不许许君君出宫,也不许旁人进宫探望她,更是断了凤仪宫的炭火供应,许君君无事可做,在窗边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小半个月后,她便开始出现乏力,咳嗽,头晕的情况。
清风和明月急匆匆地去寻太医,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意识模糊间却满脑子都是除夕那晚她与宴逢在月光下的拥抱。
她还记得宴逢抱住她后缓慢又轻柔地拍她的背,平稳有力的心跳和清冽温润如泉水流过山涧的声音一并传入她耳中,如狂风过境般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别哭了,君君。”
许君君不答,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带着明显的依赖意味。
宴逢的手拂过怀中人柔顺的长发,桃花眼中纵容与怜惜交糅,最后化成万千柔情,一点点融入无尽的夜,划破了黑沉。
“你这般模样,我会心疼。”
然后他就感到女孩的身子僵住了。
他……为我心疼?
许君君茫然又无措地止了哭泣,抬头去看那人的脸。
没有任何防备地,她落入了一汪墨色的深潭,不仅是墨色,又透着些星星点点的亮,好看到让人想要不住地往里沉溺。
愣了一愣,她便像只受了惊的小鹿,又惊惶地一头扎进面前人的怀抱中。
太,太好看了吧……
许君君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宴逢,我,我……”她结结巴巴,小脸埋在他胸口的衣料间,声音有些闷,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忐忑,“我可以再多抱一会儿吗?对不起,我,我……”
“可以。”男子的一声轻笑低哑难辨,“想怎样都可以。”
许君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不必去回忆肩负的那些累累仇恨,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十六岁少女,因为心上人的一句话就轻易红了脸庞。
过了今晚,她就又要戴上淡然冷漠的面具,一个人走上那条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路了。
“小姐!小姐!”
许君君还沉浸在那晚的回忆中,并未立刻回神。
“小姐,奴婢们把太医请来了,让太医为您把把脉吧。”是清风的声音。
许君君没什么力气,恹恹地嗯了一声,有些费力地伸了胳膊出去。
那太医先垫了方丝帕在她手腕上,这才开始把脉。太医询问了一些她的近况,清风都一一回答了,最终得出结果,是感了风寒。
她生病的消息瞒不住卫知南,太医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刚一进殿,他便察觉到了不同——这殿内的温度,竟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差不了多少,“为什么不生炭火!”
“半月前,是您亲自下令,断了凤仪宫所有的炭火供应。”明月面无表情。
卫知南身形一僵。
他扭头,去看蜷缩在被子里,明显气若游丝的女孩。沉默半晌,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朕知道了……”他站了一会儿,一个人默默地走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内务府来了人,不仅殷勤地将殿中所有暖炉,地龙点上了,还带来了两箱衣裳珠宝。
清风,明月心中都有怨气,全程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本以为这风寒是小病,注意休息和保暖就过去了,谁知前前后后过了一月有余,许君君的病情仍不见好转。
那日,终于有位太医小心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依臣之见,恐是许小姐心里头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卫知南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皇上息怒。”那太医哆嗦着跪下了,“有时好的心态对病人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许小姐这个模样,明显是……”他垂下头去,不敢说了。
卫知南明白了他的意思,扭头去看坐在一旁由清风伺候着喝药的许君君。
“再喝一口吧。小姐,您再喝一口吧。”清风皱着眉劝,“这才只喝了一小半呢。”
许君君只是沉默着摇头。
明月也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劝,她却倔得很,仍是那副宁死不从的态度。
卫知南垂下眸子,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些太医:“都先退下吧。”
太医都离开了,他也不打算久留,最后又看了一眼盯着药碗出神的女孩,这才抬脚离去,迈入屋外的风雪中。
许君君绝不是谁可以困住的金丝雀,相反,她是翱翔于广阔天空中的自由鸟,栖枝处是那高高的枝头。卫知南深知,她对自己已没了感情,对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只剩下烦恶,这里没有什么能够留得住她了。
身着深色勾金衣袍的少年帝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既无法留住她,那便让她无处可去,让她只能做一个攀附于自己的菟丝花……没了叶家和宴家,她终究还是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16)
除夕那晚过后,许君君与宴逢便再没见过面。明月送来了几封这段时间里宴逢写给她的信,和许淮许潇带给她的一些小玩意儿,她这才多了几分笑容和气色,喝药时也能多喝一些了。
早上,明月前来禀报说,今日起便是为期为三天的春狩,有头有脸的官员皆会携家眷参加。
许君君点了点头,照例开始喝药,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些不安。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她喝完药,又进了内间,开始思索要给哥哥们写点什么。
傍晚时分,明月从外头回来了。
“你来的正好。”许君君把几张纸递过去,“把这个送给我哥哥们。”
明月接过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应下。
“怎么了?”许君君这才抬头去看,却见她极红的眼眶和被死死咬至发白的嘴唇。平日里谨慎守礼的婢女此刻全然失了礼节,那信纸被她紧紧攥住,已经有些皱巴了。
“明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许君君轻声又问。
瞒不住的总归是瞒不住的,明月想到宴逢对自己交代的那句“她得知真相后务必护好她”,咬了咬牙,声音都在发颤:“小姐,叶府……满门抄斩。”
什么?
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开,直震得人眼前发黑。许君君身子猛地晃了两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桌沿,却不知怎的,打翻了桌上的一方砚台,顿时,漆黑的墨便泼了满地。
她怔怔地盯着地上那滩墨,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才回神一般,抬脚向门外走去。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舅舅那么厉害,一定会保叶家无事的……”她一边这样安慰自己,眼里一边又落下泪来。
“小姐……”清风也哭了,伸手扶住她,“您要去哪里啊?”
去哪里?是啊,要去哪里?
许君君立在院子中央,停了脚步,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茫然来。叶家没了,她最后的安身之处没了。
“去叶家!我要去叶家!”她陡然回神,低着头喃喃自语,脚步却不停,“回家去,我要回家去……回家就可以见到外祖父和哥哥们了,我要回家……”
明月别过头,不忍再看,一个小小的力道却忽然扯上了她的袖子。
许君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目光恳求又渴望:“明月,我,我还生着病,一个人出不去的,你带我出宫好不好?等我回了家,请你吃梅花酥好不好?”
“小姐……”清风顾不上擦泪,过来劝,“您莫要为难明月了。”
许君君不说话,仍目光灼灼地看着明月,可没一会儿,眼里又滚下泪来。
“走吧。”明月心一狠,把宴逢交待给她的那些通通抛到脑后了,她真的见不得眼前的女孩这般模样,“奴婢这就带您去。”
她们没有走正门,从凤仪宫的那处密道出去。明月轻功了得,带着许君君飞檐走壁,很快便来到叶府。
不过,还是来晚了一步。
许君君怔怔地看着已被贴上了封条的大门:“明月,这,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情绪内敛如明月,此刻也忍不住滚下泪来。她垂着头,声音低而沉痛:“小姐,节哀顺变。”
“我不信!”身旁的女孩突然冲了过去,用力地拍打着大门,尖叫地几乎破了音,“哥哥!外祖父!舅舅!快来给我开门,我是君君啊!来给君君开门!”
她慢慢地滑跪到地上,头抵着门,手指用力地抠着地面,指尖都渗出了血。
“谁来……给我开门啊……”
(17)
许君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叶府门口跪了多久。
她感到自己头疼得厉害,四肢也软绵无力,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
“君君。”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这样唤她。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发顶。
“宴逢……”她认出是谁了,踉跄着站起来,眼睛红得吓人,“宴逢,我回不了家了。”
宴逢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
他还没开口,却见女孩眼睛一转:“韩司?”
被点到名的人却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她:“公主,对不起。”
“今日春狩时皇上受了很重的伤,清醒后便立刻指认叶正明叶大人,纵然大家都知道这事不是叶大人做的,可也没有任何办法。谋害国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谁看不出来这是个阴谋?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于是刚一回宫,叶家满门抄斩的圣旨便下来了。”
韩司说到这,顿了顿,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深呼了口气,才又接着道:“圣旨由皇上亲自书写,令禁军副统领韩司亲自押送叶家罪人入刑场。”
许君君的面色又白了一分。
“公主,这么对不起。”韩司眼眶通红,明明比女孩高出一个头,却显得小心翼翼,“我是真的想帮你的,可皇上又命锦衣卫全程监督,我……锦衣卫指挥使是我的父亲啊……”
他不必再说,许君君已全然明白了。
卫知南就是想看他们苦苦挣扎却始终不得解脱,就是想把几大世家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此举又何尝不是一个警告,警告他们别再动不该动的心思,这京城到底还是他说了算的。
“我不怨你。”许君君无力地冲韩司笑了笑,“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之人……我能理解你。”
她虽是这么说的,可眼里的悲伤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韩司不忍再看,近乎慌乱地别过头去,抿着唇一言不发。
“真遗憾啊,”她细白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叶府漆黑的雕花大门,“一百二十八口人……叶家世代忠良,最后却被扣上了这样一个遭人唾骂的罪名,命丧黄泉。”
她说着,眼中又蓄满了泪:“我还没来得及见外祖父最后一面,哥哥们自那日被我换出地牢就再也没见过面,我再也吃不到周老姨娘做的梅花酥了……我也算是叶家的人,可他为什么要留下我的命,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也死了呢?”
“君君。”宴逢俯下身子,拿帕子为她拭泪,“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等我有足够的能力,就带你离开京城,我们离开京城去游历四方,就我们两个。”
男人压低了声音,轻柔又缓慢地哄:“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的。”
听到这句话,许君君像是终于放下心来,整个人脱了力般,直直倒进了宴逢怀里。
宴逢看着怀中紧闭着眼的女孩,从来都平和淡然的眼里闪过了几分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是发高烧了。
由韩司和明月把许君君送回宫,几人就此分道扬镳。
宴逢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眸中划过深深浅浅的情绪,最后只是无声地叹。风掀起他月白袍子的一角,他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夕阳都把天空染成橘红,这才转身离开。
宁朝清昭一年春,叶家因弑君未遂而满门抄斩,前朝二位嫡出皇子就此陨落。
(18)
卫知南面色阴沉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
“不是说只是风寒吗?为何近两个月了还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了!”
太医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谁也无法说明为何一个小小风寒吃了两个月的药都不见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清风担忧地看着靠在床头的许君君。距叶家满门抄斩那日已过去了小半月,小姐自那日从宫外回来便开始发烧,现在烧是退了。身子却大不如以前了。几乎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诊治过了一遍,却都只得出两个字——风寒。
“一群草包!”卫知南极烦躁地挥挥手,“滚去殿外商讨,待会儿要给朕一个确切的说法!”
吼完,他又小心地坐在了许君君床边。
靠在床头的人眼皮未掀,却往里挪了挪,摆足了抗拒的姿态。
“君君,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想要什么都可以,别不开心了。”卫知南柔声道。
闻言,许君君慢慢地抬起眼。
见她有了反应,卫知南的眸中立刻溢满了欣喜。
“我要出宫。”
她说完,就见眼前男子面上的笑意淡了,眼中的欣喜散了:“除了这个。”
许君君又垂下眼,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她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知南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得女孩极轻的呢喃,“梅花酥”。
“好。”卫知南急忙站起身,“我这就让人去做,你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走出殿外,外头正在商谈的太医们见了他,一个个都跪了下来。
“怎样?可有什么结论了?”
年纪稍长的一位太医道:“回皇上,依臣等愚见,许小姐得的是‘心病’。”
“心病?”卫知南皱眉,“什么意思?”
“心中的怨气,郁气长期郁结于心,得不到抒解,身体的自愈能力因此降低,会极大影响人的身心健康。”
卫知南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朕知道了,都先退下吧。”
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走,想起什么似的,问身旁跟着的刘公公:“朕记得,每三年的春季都是要选一次秀的吧?”
“是。”刘公公窥着帝王的脸色,“这是您登基后的第一年春天,您是打算……?”
卫知南想了想,眼睛一眯,兀自摇头:“还是算了,那些京中贵女与她不甚相熟,反而会扰了她。”
“传朕旨意,白远白首辅之女白梓烟册为昭仪,明日即刻入宫。”
(19)
接到圣旨时,白远心中倒没太多惊讶。果然啊,前太子许淮真是料事如神,只可惜没过二十岁就逝世了。
白远接了圣旨,嘱咐完府中的姨娘奴婢们好生照顾着白梓烟的情绪,一个人去了宴府。
“白首辅怎会突然造访?”宴逢为白远沏了壶茶。
“皇上刚下了圣旨,册烟儿为昭仪,明日便入宫。”白远眸中划过深深的担忧,“先前许淮那孩子便说过,日后皇上难免拿烟儿要挟公主……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听他这么说,宴逢倒没多大惊讶:“卫知南前不久才杀了君君的所有家人,君君如今生着病,他恐怕是知道君君已没了想活的念头,故寻了个理由命白小姐入宫——他以为把君君的玩伴送进宫中与她作伴,君君的状况就会好些。”
“所以,依晚辈之见,卫知南此举并非全然是要挟,最起码,他不会亏待了白小姐。相反,若是白小姐的到来真能让君君有所好转,他还会感激白小姐,进而为白家助力。”
对于宴逢,白远并不多了解。只知道他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是关系极亲密的青梅竹马,若是朝还在的话,他大概率是要成为驸马的。
但从小备受瞩目,受到无数学士夸赞的许氏兄弟却对此人评价极高,许淮也曾笑着摇头,说“若他真有那个野心,莫权篡位也是能万无一失的”。
所以宴逢的这一番话,白远信了九分。
白远点点头,执起茶杯刚呷了一口,就见对面那位小辈不疾不徐地又开口了:
“明日白小姐便要入宫,尚不知前方道路如何,她作为您唯一的嫡女,您一定很悲痛吧。”
烟儿没吃过苦,一家人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如今进了那龙潭虎穴的深宫,白远作为父亲,心中自然悲痛。他又点点头。
“晚辈很能理解您的心情,先前君君入宫时,晚辈心中也悲痛难忍。只不过于您而言白小姐是亲人,于我而言,君君是心上人,是我倾尽一切也要守护好的人。”
提到许君君,宴逢的眉眼都不自觉柔和了,那桃花眼更显潋滟,勾人得厉害,只是很快,波澜便重新趋于平静了,“白小姐入了宫,便只能与君君互相扶持,客观上来讲,白首辅与晚辈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白远眉心一跳,看着对面小辈眼中明晃晃的算计,后知后觉地放下茶杯。
“白首辅,既喝了我的茶,先前许淮所说的那些,您可要再考虑考虑。”
白远表情复杂地看着宴逢:“先前说了那么多,原来都只是在为最后一句话做铺垫。”
宴逢淡笑着:“也是有真心在其中的。”
桌上的茶凉透的时候,大名鼎鼎的首辅大人才站起身,拍着宴逢的肩膀说了句“后生可畏啊”,一边笑着无奈地摇头,一边走出了小茶室。
宴逢立刻从善如流地跟上:“晚辈送送您。”
他知道,白远这是同意了。
接下来,便只剩韩家没有倒戈了。不过有韩司在,他们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助力,禁军副统领少说也能调动四万大军,只是他希望连带着锦衣卫一起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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