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泣

　　“轰——”

　　一片阴鹜散云中闪落一道白光，雷声应光而响，响彻云际，那云也顺着雷声向城逼近，是弥漫不开的乌色。

　　大雨倾盆而下，沾湿衣摆，薄弱的油纸伞似是抵挡不住，雨水顺着伞面落下，故而洇湿了肩头，被风雨打乱了心绪，开始摇摆不定。

　　女孩撑着伞，纤瘦的身板在风雨中像是在墙角被吹打的雏菊，抵挡不住，提着裙摆轻盈的跨过台阶，躲在了风雨廊中。

　　站在风雨廊中四顾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长久未见其人，心中不免开始郁闷，攥着被雨水打湿的袖口，情绪也蒙上了一片湿意。

　　良久，男子携伞而现，身穿玉白色刻丝暗纹锦袍，袖口皆绣?丝祥云纹，身披狐白大麾，显得整个人气质出尘。

　　再往上看，眉目里尽是温柔，是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不经意便让人沉溺其中，鼻梁高挺，薄唇适中，微抿浅笑着，乌发则是由一冠镶玉小银冠束起，可谓是“玉露滴清冷，银河带紫微。”

　　缓步从容地向女孩走去。

　　廊下的女孩显然等待依已久，看到男子先是欣喜，转而似乎想到什么，面露愠色。

　　女孩看着不过二八年纪，正是青春年华，是典型的杏眼，眼含秋水，鼻子小巧精致，嘴唇微薄削去了这张脸上大半的少女稚气，清冷更胜一筹。

　　身穿着烟青软银轻罗白合裙，天水碧菊纹上裳，外面是竹月色双襟禙子，清雅绝尘。

　　因着来人的姗姗来迟，愠色使得脸颊泛起桃色，平时以淡漠示人的脸，难得的露出一丝少女怀春的娇俏感。

　　男子看着面前气愤的女孩，不恼，反而轻笑。

　　“你笑什么！某人姗姗来迟，还好意思笑！”

　　似是想到什么，上一秒带着气愤的语气软了下来，染上一丝委屈。

　　“今日为了出来，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生怕迟到了让你久等，可你呢？一点不放心上。”

　　越到最后声音可见的低了下去，变成小声的嘟囔。

　　“如今，这都下雨了，这还怎么出城玩？”

　　“噗嗤……”

　　男子看着女孩生气撅起的嘴角忍俊不禁终是笑出了声。

　　“蔺遇之，你还笑！”

　　女孩作势撸起袖子叉在腰间，像是要痛斥面前的男子，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好好好，不笑……”

　　他看似是努力克制笑容，可嘴角，分明还是噙着笑意的。

　　他想安抚面前即将炸毛的女孩，伸出的手却在触碰的前一秒，堪堪地收了回去。

　　“不就是下雨了吗，不妨碍，我们一样可以出去玩。”

　　蔺遇之清朗的声线如同那雨一般一点一点的落在曲书礼心上。

　　“真的？”

　　之前的阴郁的情绪，被蔺遇之安抚的话语一扫而空，可又像是哄骗孩童的话术，因而还是引起曲书礼的怀疑。

　　“你不会是骗人的吧，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哄，你又骗我。”

　　“不骗你，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长安不远。”

　　蔺遇之一番信誓旦旦的样子。

　　女孩眼中的疑云渐渐消散，转而升起一丝期待，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

　　二人眼波相撞，流转之间，曲书礼却感受到一股悲伤席卷全身，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一层雾气，鼻尖泛酸。

　　曲书礼被这股怪异的感觉搅弄得不知所措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今天的蔺遇之也不同往日。

　　蔺遇之那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曲书礼是知道的，走在路上，就是那老巷子中泼水的大娘对上了，也要被迷得五迷三道。

　　可今日，那本该如同往日般荡漾着情意的星眸，却透露出某种难以掩盖的悲凉。

　　再往下看，竟渗出些许微不可露的眷恋。

　　蔺遇之撑起伞，走进雨中，向她伸出手。

　　“走吧。”

　　曲书礼犹豫片刻，搭上了他微凉的手，躲进伞中，与他一同走进了雨里。

　　…………

　　马车是在一片盈木繁花之地停下的，下车之时，外面的的雨也渐渐消了声。

　　曲书礼刚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地移不开眼。

　　大片大片的桃花源，开的正盛。被雨淋过的春色，比原来更艳了一个度。

　　微风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裹挟着桃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这长安，竟还有这般美的桃花源。”

　　曲书礼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地方是当年出城求学之时路途中发现的，知晓的人很少。”

　　蔺遇之在桃花林中亭亭而立，像是在一片艳色中的另一抹绝色。

　　“原来如此，哎……蝴蝶！”

　　女孩翩然追去，裙角决起，像另一只更有可能迎风而飞的蝴蝶。

　　曲书礼这方看看，那方瞧瞧，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无比新奇。

　　玩累了，便找了棵看着最壮实的桃树，靠坐在树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睡过去。

　　……………

　　“阿礼，时间到了。”

　　曲书礼听到蔺遇之的声音，悠然转醒，发现自己靠在蔺遇之的肩头，身上还披着他来时穿的狐毛大麾。

　　曲书礼突感不好意思，放缓了动作，从蔺遇之的肩头移开了。

　　蔺遇之笑笑，并不在意，却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阿礼，回去吧。”

　　曲书礼利落的站起身，拍落了身上的花瓣，对蔺遇之说道：“好啊，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着，向蔺遇之伸出手，像曾经无数次般，想要同他一起回去。

　　蔺遇之没有搭上那双纤弱的手，而是沉默许久，抬头看向女孩的脸。

　　那双杏眼却在不知何时雾气弥漫，汇聚成泪珠，转而落下。

　　“你……不愿同我一起回去吗？”

　　声线颤抖，话语中的慌乱，到最后，是无法忽视的委屈。

　　“阿礼，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女孩泪如雨下，抗拒的摇头，看似不解，更多袒露出的是逃避。

　　蔺遇之却接着道“世间万物皆不如你我所愿，求而不得是常态，想要的更多，失去的就更多”

　　“不……我不要”

　　“今日在这里，能够再见到你，已是奢念，我已经很满足了”他的眼中是再也掩盖不住的留恋，嘴角含笑：“阿礼，你不该留恋这里太久。”

　　他轻轻叹气，压下喉咙中涌起的苦涩：“往后，我不在身旁，初春记得要多添衣，夜深时，不要再偷摸着喝酒，女孩子要多在意身体……”

　　再抬头，她已是泪流满面。

　　他终是败下阵来，拉近了她，骨节分明的手像是触摸云朵般，缱绻至极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试图牵起一个看似还算灿烂的笑容，眼角泛红，勾起一抹柔情，似是真的如同哄骗孩童般“回去吧，不然春意跟冬言那俩丫头就该哭鼻子了”

　　看似在讲笑话，语底却是凉到极致的凄怆。

　　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连同着面前人的轮廓，开始变得朦胧不清。

　　她依稀还能听到他用轻柔的声线诱哄着。

　　“回去吧，阿礼……”

　　…………

　　“姑娘！……姑娘！姑娘醒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眼角跌落的泪划过耳际，落入枕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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