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柑橘

　　第二天郁菲起晚了，一阵风风火火的就出了门，外婆追到院门口让她带着牛奶喝，见苏楠没出来有些疑惑：“苏楠呢，她不跟你一起上学了？”
　　“没有，他最近要参加物理竞赛，去别的地方集训去了。你放心吧，我自己也可以。”说着把牛奶往书包里一扔就走了。外婆望着她匆忙的消失在巷子里：“这孩子，苏楠在的时候没见她睡过头。”
　　从早自习开始郁菲就没什么精神，易云见她无精打采的就打趣她：“怎么，苏楠去集训了，你的灵魂也跟着飞走了。”
　　半个学期过去了，他们整个班，不，是整个学校都都知道苏楠跟郁菲总是一起上下学。各种离谱的八卦满天飞，有说他们是情侣的，有说是亲戚的，更离谱的还有说是亲兄妹的。郁菲懒得去解释，苏楠那个话少的就更加不会说什么了，以至于后来班主任老燕还特意跟她确认过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说什么现在不要谈恋爱，一切以学习为重。
　　郁菲没跟她说自己是因为昨晚被一个黑影吓得没休息好，早上出门急又忘了告诉外婆。如果真是什么入室抢劫的歹徒就糟糕了。想到这里她连上课都没有心思：“你别瞎说，谣言现在还少吗？”
　　易云吐吐舌头不以为意：“那你这是怎么了？”
　　“没休息好呗，还能怎么着。”郁菲说这直接趴在桌子上。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初三了体育音乐这些副科这学期就要测评了，所以现在体育老师坚决拒绝主课老师们占课，并且全力抓多年的体育课混子，郁菲和易云都属于混子一列。上课开头就是800米，然后再分组练习跳高、跳远、扔铅球等体育项目。易云分到了跳高组，郁菲则被分到了跳远组。每次可都这样轮，反正就是要保证每一位同学都能体育成绩安全达标。轮到郁菲上场的时候她还在走神，等老师那边一声令下让跳时，她没缓过神来，匆匆忙忙的就上了，接过踩在了沙坑边缘直接崴了脚。
　　郁菲蹲在沙坑里哎哟一声，痛得瞬间脸色煞白。老师见了立马上前查看情况，那边易云也跑了过来，见她崴了脚便毛遂自荐带郁菲去医务室。易云架着郁菲往医务室走：“可真有你的，咋滴，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就那么点也没跳进沙坑，别人一步都给跨进去了。”
　　郁菲被她架着跟着往前挪：“走神了。”
　　“走神了？你怕不是真的灵魂出窍了吧。”说着她伸手探了探郁菲的额头，“体温正常。”再瞧了瞧她的眼睛：“眼神清明。不像是丢了魂魄的样子啊。”
　　郁菲拍开她的手：“没丢魂，神神叨叨的。”说着她按住易云：“我得回家一趟，晚自习请个假，你帮我请，我现在就要回家。去医务室开个证明。”
　　易云把郁菲送上车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车子扬长而去喷了她一脸尾气才明白过来—郁菲请假回家了。
　　外婆见她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忙上前来扶她，今天房东太太也在。见她瘸着回来也赶忙迎上来，几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郁菲迫不及待地道：“外婆，跟你们说个事。今天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吧，我昨晚回来在上二楼的楼梯上看到一个人影，一下子就闪进屋里了。”
　　外婆和房东太太同时看了看上二楼的楼梯，外婆正想说什么，房东太太先笑了起来：“昨晚呀，哪是什么小偷，是你家二哥哥昨天回来了。”
　　郁菲疑惑的反问：“我家二哥哥？”
　　“对呀，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个二哥哥在外地当兵吗，他这几天休假就回来了，昨晚你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了。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小偷。”房东太太边说边笑。
　　郁菲听得嘴角抽搐，这么多年没遇到过小偷？那真的是神奇，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渝南治安更差的地方了：“哦，原来是这样啊。”
　　外婆笑着说她闹乌龙，又问她脚怎么瘸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答：“跳远崴到了。”
　　外婆看了看她脚腕处并不是很严重也就没再多问。房东太太倒是笑着打趣她平时多运动。她笑着接了话，回去吃了饭便老实待着了，毕竟脚崴了也不能随便瞎溜达。
　　夏天天黑得晚，快七点了天还大亮着。陆伯伯又来葡萄树下打理他的葡萄树，郁菲瘸着脚出来院子里坐下：“陆伯伯，高处的够不着今天就别弄了，等我脚好了上去帮你摘。”
　　陆伯伯嘿嘿的笑，拄着拐杖在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你这是来跟我作伴的？”
　　郁菲跟他笑得更傻：“四肢简单，跳远跳的。”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这话，忽然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人，穿着一套白色球衣，戴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轮廓清晰的下巴和一点嘴角。大概帽子遮挡了他的视线，进了院门就准备直接上二楼，陆伯伯却叫住了他：“陆森啊，回来了。饭菜你妈都放厨房灶台上了，自己去吃哈。”
　　他只是站在楼梯拐角处嗯了一声，并未往这边多看一眼。郁菲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陆伯伯知道她不认识，便说道：“这是你二哥哥，在外当兵呢。是个不爱说话的，但他人很好，也细心。以后熟了就知道了。”
　　郁菲嗯了一声又跟陆伯伯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就都回屋了。
　　第二天郁菲还是去上学了，因为脚不方便就没有骑车。在学校里度过了被易云无微不至的照料的一天，晚上下自习回家，还是易云将她送上车。到了分岔路口司机非说里面车不好调头不进去了，郁菲没办法只能自己下车走回去。虽然脚还有些不方便，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她下车没走几步就觉察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忍着脚上的疼痛加快了脚步。她加快了步伐后面的人就跟着快，她慢了那人也慢了些许，眼见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郁菲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马上就要叫出了，一丝淡淡的木质香水传来。她想哪有坏人喷了香水出来作奸犯科的，于是鼓起勇气停下来，直到那人从她身边过去，郁菲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她再次缓步往前走，只见那人也转弯拐进了那个乌漆麻黑的巷子，正当她想着要不等他先走自己再进去，万一是个另类的变态也说不清楚，后面就传来一阵摩托车撒欢的音声，很快就有人一个染了一头红毛的干瘦小子下了车：“哟，小妹妹刚放学啊，要不要哥哥们送你呀”。那红毛背着摩托车的光占着，干瘪的身体配上有些炸毛的红头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是凶神恶煞，而是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痞气。
　　她忍着脚痛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红毛罩着她的身影。红毛却步步紧逼，离她越来越近，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开始不断地闪着车灯。这么就以来她担心的终于还是来了，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能不能出其不意的跑点，结果她才刚转身就被红毛一把抓住了手臂。啊字刚要出口，身后的校服就被人一把揪住，然后大力的往后一扯，郁菲便顺势从红毛的手中脱离了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要撒野一边去，别在这儿找麻烦。”
　　这人声音里带了些威胁，红毛明显愣了一下。他回头看看后面，刚刚闪灯的人都从车上下来走到红毛身后。郁菲一时有些懵，心脏跳的很快，此刻她很想拔腿就跑，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身体不受大脑支配。自己既没有想着挣脱揪着自己校服得手，脚也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没有动。
　　那人却在说完狠话之后，揪着郁菲的衣服将人往边上移过去，然后摆摆手示意她走。郁菲往后退进巷子里靠墙站着。那人却对她的举动并不满意，而是有些严厉地开口：“赶紧回去，站在这儿看戏呢！”
　　郁菲愣在原地一秒，然后拔腿就往巷子里冲。她心脏狂跳，冲进院子就想叫人，可一想这家里楼上楼下住的都是一群身子骨都不咋地的人，她能叫谁。但转念一想不是那个当兵的二哥哥在家嘛，于是她也顾不得许多转身上了楼。陆伯伯还没有睡正在看电视，见郁菲有些喘气地站在门口道：“怎么这会儿上来了，有事？”
　　郁菲大口喘着气道：“二哥哥呢，我刚刚在门口遇到一群小混混，现在他们在门口正堵住刚刚救我的人，能让二哥哥去帮帮忙吗？”
　　“可是你二哥哥出去了还没回来呢，走，我跟你去看看。”陆伯伯拿着沙发边的拐杖就要往外走，郁菲看着他犹豫着没有动。陆伯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那些小混混没什么狠气儿，不过是喜欢搞些动响的小屁孩罢了，去看看就行，他们不会动手的。”
　　郁菲心理紧张路口跟他们对峙的人，既然陆伯伯这么说怕是心里有数，便带着陆伯伯下楼往巷子里走，他们刚到巷子口，对面就走来一人，天黑看不清楚，郁菲脚步一顿扶着陆伯伯的手一紧，两人都在原地站住。陆伯伯看了会儿迎面走来的人询问地开口：“陆森？”
　　对面的人往前了几步才嗯了一声：“大晚上的出来干嘛？”都这会儿了她才有空在意对面人的声音，即使对着自己父亲的关怀也显得有些冷。他们隔了些距离，天还黑，但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对面带些责怪意味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听郁菲说巷口有小混混欺负人，欺负的你？”陆伯伯语气里带了些笑，对面的人没有说话，陆伯伯大概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不是个能逗的，转身拍了拍郁菲的肩膀：“走吧，害你白担心一场。”
　　郁菲尴尬地左手捏右手，跟在陆伯伯身后往回走。她其实还挺好奇这个二哥哥把那群小混混怎么了，但不敢开口。陆森跟在身后，三人在不宽的路上排成一排，这个场景尴尬又有些诡异，郁菲的紧张不亚于刚刚在巷口被堵。到了院门口郁菲都一直低着头，陆伯伯交待她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就他交待的这个间隙，陆森直接绕过他们上了楼，只留给郁菲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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