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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那是道边的一间弃舍,窗柩全用黑布蒙住,满屋镇鬼符,一地解厄禄位灯,墙挂八卦图,桌上摆大佛,门楣还挂俩降妖铃。
不修道的都能看出,这屋里镇得起码是个祖师爷级别的厉鬼!
普通人横死化的厉鬼遍地都是,人们怕归怕也早已习以为常,要说真令众人闻声色变的,当属魔头李甚,何况乎他还是含怨而死,凶上加凶,是大凶!
坏消息是,屋里道士要召的正是李甚,更坏的消息是,这满屋的陈设,根本镇不住他,甚至连他一根毛发都伤不到。
明明是修道之士,却掘人家坟包借尸还魂,自残取血作画,画阵之中做法,天道好轮回,反而让李不青上了他的身。
借尸还魂最忌心急草率,脚下法阵潦草,故不成功反被其残害。
道长不曾设想会遭其反噬,自然不会留下遗言,李不青不详其人姓名,不明其人生平,不知这是何处,今是何年。
替他接风洗尘的,是地上一具野尸,以及满屋的仙家法器,道士救他还是害他,李不青心如明镜。
怒骂三声:想得倒美!
破门而出。
修真之士猎鬼缘由有三:
一是可以增强法力,提升修为;二是可抓鬼贩卖,鬼的级别越高,价格越贵;三是可提高名气,受人尊敬。
抓来李不青,于这三点中哪一点都是顶配,这道士是想一夜成名,修成仙师,坐享荣华富贵!
初见天日,心情大好。
李不青一口气走到一个村子前,见俩妇女在村口择菜闲扯,他置臀其中。
俩妇女见是一秃道士,模样虽丑但腰板笔直,看起来气度不凡,打眼瞧起来,似是在深藏不露,索性不唠家常,同李不青讲了一惊天大秘密。
“方老二他儿子昨才下的葬,夜里坟就被刨了,今早去烧纸,尸体又没了,不知是被盗了还是.....”粉衣妇女欲言又止。
李不青故意抬着声调哦了一声,似是十分好奇,让人有说下去的欲望。
“盗了还好,要是跟那个跑了的食血鬼一样做了怨鬼,沈氏公子怕是把身子掰成十份都不够用!”紫衣妇女替她说道。
“嚯!”
“十年前围奴乱战后,沈家将外姓弟子全都打扫出门了,从此拒收门生,自腾云一代隐退后,就剩净止的六个子嗣能下山降妖,大公子常年闭关,二公子又总跑到温岭去闭关,数数能随时下山降妖的公子,一只手就能装下,还有个尚未成年的,整日忙里忙外,都偷不到闲来。”
声音似蚁,也不知粉衣妇女在害怕什么,鬓角都发了汗,而令李不青色变的,是被她潦草带过的‘十年’二字,放在膝上的手无意攥起。
“听说这些年来捉住的厉鬼邪神将府下的地牢都塞满了,进来抓的只能给锁在屋中!”
“竟这般!”
嘴上这般响应着,心中无半点波澜。
凡是同沈氏打过交道的,一听就知这是谣言。
仙家之中,属爱干净的沈氏最厌妖,身上沾到他们的一根毛发都要立即濯发洗身,焚香忏悔,又岂能容忍妖孽留在自己舍内,任它发起疯来砸东砸西,闹得屋中脏乱骚臭,连脚都踩下不去。
“他们屋里估计也不睡人,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连饭都吃不上,又哪来的觉睡。”紫衣妇女叹了口气,好似是在可惜着什么,将手中择好的嫩苗放进娄匡,伸手去拿下一把,“七月半又有百鬼行,今年轮到神官去镇守,这么个忙法,到三十都成不了家。”
“百鬼行?”
“道长竟不知?”紫衣妇女忙忙放下手里的玩意,好似要同他大讲彻讲一番,“破江东就有一座山,名叫矮子岭,其实那不是山,而是李甚的坟包!他的尸首就压在山下,每年中元有小鬼冒出,害人还算小事,都说那是李不青之前捏出来的尸儡,就等着中元阴气至盛的时候,出来助他破坟重生!”
“咦!”
这番话更假!
他被撕成人醢,哪来全尸给仙家镇压,尸儡与他同生同死,早也化为齑粉,助他破坟重生纯属无稽之谈。
粉衣妇女白他一眼,有些郁闷:“你这道士这不知,那不知,莫不是个假的。”
嘴上这般埋怨着,心里却不这样想,只是瞧这道士一副笑笑不语的样子,实在令人想要撬开那张严丝合缝的嘴唇,哪怕撬出一个字来,心中也不至于这般难耐。
两个妇女的眼神锐利到恨不得要将李不青的脸皮刺破,使他如坐针毡,想要速速离开。
这时,一道身影从眼前闪过,似是缕风,仅他有所察觉,明眼辨出是道士屋里的那具野尸!
事关宿主命运,岂能放任不管!
怎么追?
这是李不青重生后的第一个烦恼。
他虽会御剑,但道士无剑,若用脚撵,可道士脚有旧疾,有些跛,借匹快马,妇女说:“你这道士可真有意思,俺们穷的饭都吃不饱,哪里养得起马。”
眼看野尸将要消失成点,李不青一咬牙,打算硬追,登时又一个身影从眼前窜过,定睛一瞧,是只胖猪!
此猪虽胖,但速度奇快,双目炯炯,甚有气势!
李不青一眼相中,赐名雷霆,纵身一跃骑到它的背上,手握那对玲珑耳,绝尘而去。
此猪越圈多次,其原主为孙大地主,撵猪心切,未见脚下的烂草根,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具野尸浑身缠满红线,部分抽离,双眼被白布包住,活一具行尸走肉。
李不青刚刚发现,野尸背后有道咒符。
论甲生鬼画符,无人能比李不青熟络。
天下咒语一半出自他手,另一半出自民间,民间那一半还是他撰的废咒,只是咒力不强,并非不能写来用,符纸不限,画在地上也无妨。
可野尸背上那道,两边不沾,李不青猜测,这是道长自己撰的,字画扭曲,用途不明,令李不青紧绷心弦。
甲生鬼画符不同于仙家画符,写来便能用。
使用此符,需先下注,且只能用身体当做赌注,小到发丝,大到生命,咒字生效,则免去赌注,若咒字失效,赌注将被撕成醢。
投注越大,咒力越强,咒字更易被销毁。
假使道士投的命注,咒符一经破坏,身体便会遭受菹醢,那滋味,李不青就是死也不愿在经历一次。
野尸风中奔走,背后的黄纸符每每要被吹走,都被李不青一个大惊失色地拍回去,如此反复三十来回,终于在破江东边境一间破庙前停下。
庙无牌匾,红门前立着座无头人身像,是个女人身,露出半边□□,互交二足,结跏安坐,左手曲肘超前,舒五指,手掌向前。
野尸跪在石像前,合起双掌,目光注视中指之间,在李不青看来无比晦气。
雷霆累得瘫在地上直打哆嗦,李不青将它推进破庙里,自己则坐在庙前的石阶上盯着野尸。
野尸那般跪了一夜,李不青便盯了一夜。
择天,日上三竿,见野尸慢悠悠地起身往东走,李不青便就跟着,沿途进入一条小道,到达山腰时,猜也能猜出,是那座矮子岭。
晴日转阴,还没多走两步,光秃秃的发顶就挨了几滴雨,野尸似有往回走的意图,李不青只是默不作响地跟在后面,与它相距十米左右。
不料,等野尸刚刚走过青坪村时,突然从村里里冒出个村长,拦住李不青:“道长且慢!道长且慢!来村中一坐啊!”
李不青笑拒了,要告辞。
又被拦住:“道长!我仅有一事相求!老李在俺们村里打了二十年的更,老来的子,十分珍惜,但自昨日起就高烧不退,也不知是何缘故,想请道长帮忙看看!”
李不青眉头深锁,
偏要请他进村里喝茶,不会轻易放人的样子,李不青索性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蓝草救命与厉鬼上身都不是他乱说,后者还是他亲眼所见。
当时李家媳妇抱着儿子站在离村口不远处的瓜棚乘凉,瓜农吆喝:李寸他娘,吃瓜啊,吃瓜!
于是姑娘便只顾埋头吃瓜,毫未发觉儿子应堂发黑。
这姑娘,成器,心眼子大。
从村长的虎口中脱身后,李不青忙往前赶,好在野尸并未走远,一人一尸原路回到破庙。
野尸则继续跪在那座石像前,打雷下雨也纹丝不动。
李不青讨厌淋雨,便从野尸身长抽出条红绳绑在腕处,进庙躲雨,不时会出来检查黄纸符。
雷霆娇气蛮横,不知地主都喂给它什么山珍海味,新鲜萝卜都不吃,甚至霸占破庙,仅仅留给李不青一个角落,上头缺了块瓦,直往下渗水。
李不青好歹也是将军府出身,也是身娇肉贵,岂会甘愿被猪霸凌。
便与猪搏斗......
雷霆一头撞入他的腹部,腾飞出去两米,当时就晕了.....
惜败后,认猪发落。
“呵呵,角落靠着暖和。”嘴上这般逞强着。
三日后,野尸仍旧跪在那里,浑身已被雨水打湿,原本规整的头发也垂散下来,狼狈不堪。
李不青倚在石像旁盯着他,实在揣摩不透他的行为,等了半响,等到他起身,便又跟上去。
仍是那条小路,仍是矮子岭的半山腰,仍是原路返回,只不过这次,险些和神官族的人迎面撞上。
距离中元还有七日,但神官族却早早前来,来干嘛?
来降妖,矮子岭上的鬼吟,李不青在庙里都能听见。
李不青扛着野尸回到庙里又躲了两日,野尸好似是嗅出仙家的气息,老实跪在石像前安静如鸡,不料等李不青第三天一睁眼,腕上的红线不见,石像前的野尸也消失了。
真他娘歇了!
“睡睡睡,睡了十年还没够!”
骂完,动身,找野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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