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作纸

　　在推门被砸一脑袋泡沫球，捡书被粘一手塑料胶之后，谈姝姝意识到先下手为强的重要性。

　　于是在第七天，一见面她就扔了他一个橘子。

　　“我妈叫我分享给你……们的。”

　　许徜徉拿起来看了看，“就一个？”

　　“哦，我都吃完了，就剩这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许徜徉不紧不慢地剥开橘子。

　　谈姝姝趴在桌子上，有意无意看他一眼。

　　眼前突然出现一瓣橘子。

　　“既然你喜欢，多吃点。”

　　谈姝姝左眼皮跳了跳，抬起头来自然接过，扔进嘴里三两下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没毒！”立马白了他一眼。

　　许徜徉笑了笑，没再计较。

　　吃了一瓣，嚼着嚼着就笑了。
　　而谈姝姝已经在漱口了。

　　“你还挺喜欢咸口的。”

　　“还行吧。”谈姝姝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从厕所回来的许云游见两个人都在笑，觉得莫名其妙。

　　“吃橘子吗？谭阿姨买的。”

　　许徜徉将剩下的橘子递了过去。

　　“哦。”许云游毫不设防。

　　一半全塞嘴里，几秒后瞪大了眼睛像中毒的僵尸。

　　“呸呸呸！”

　　谈姝姝仰面大笑，许徜徉在旁忍俊不禁。

　　“怎么会有橘子是咸的？”

　　许云游一脸怀疑人生。

　　“给它打了几支盐水针而已。”谈姝姝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行，今天你赢了，你们随便。”

　　许徜徉大摇大摆出门，并没有输了的不愤感，让谈姝姝很不满。

　　等他一走，谈姝姝拽了拽许云游衣角。

　　“我赢了！”

　　“看到了。”

　　许云游往椅子上一瘫。

　　“你怎么不高兴啊。”

　　“没有，就是有点累。”

　　许云游仰头看天花板，已经连着学习五天了，谈姝姝老实他也蹦哒不起来，脑子是充实了，身体很疲惫。

　　“我已经六天没睡懒觉了。”

　　谈姝姝无语，踢他一脚。

　　“他今天给我准备什么了？”

　　“没准备。”

　　谈姝姝扭头看他，“什么？”

　　“他今天没准备，说什么也学了五天了，可以休息一天。”

　　许云游已经犯困了。

　　谈姝姝一拳把他砸醒。

　　“你干嘛！”

　　“什么意思？你说我赢是他让我咯！”

　　许云游叹了口气，“这么理解也没错。”

　　谈姝姝皱起眉，很不服气，“凭什么！”

　　“你斗不赢他的。”

　　许云游算是看明白了，伸出三根手指，夸张道：“他比你多吃三年的盐呢！”

　　年长三岁也不是白长的。

　　原本赢了的好心情现在因为许云游荡然无存，谈姝姝垮着脸，写满了不高兴。

　　“要不你还是改名叫谈赢赢吧。”

　　“滚！”

　　“略。”
　　许云游闪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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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许徜徉来许云游房里拿落在这的笔记本。

　　翻到谈姝姝的桌子，上面还有她画了一半的蜻蜓。

　　许徜徉拿起来看了看，翻到前面，还有蝴蝶、飞蛾、青蛙……蟑螂……

　　用铅笔画的，没有色彩，却很生动。

　　“许云游。”

　　许云游闻声而来，手里还抓有一只鸡腿。

　　“干嘛？”

　　“你和姝姝今天干嘛了？”

　　许云游啃鸡腿啃得欢快。

　　“我就睡了个回笼觉，看了会儿漫画。”

　　“那姝姝呢。”

　　许云游想了想，“她就在这画了一天画吧，还画了你呢。”

　　“我？”

　　许徜徉忽然有了兴趣，整个素描本翻一遍也没看见人像。

　　“哪呢？”

　　“哈哈。”许云游憨笑两声，“或许……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烤全羊？”

　　“……”

　　许徜徉盯着最后一页沉默无言，一只架在火堆上的烤全羊。
　　烧烤料、孜然粉都有，还挺注重细节。

　　许云游笑声朗朗。

　　许徜徉一把盖上本子，若有所思，“她喜欢画画吗？”

　　“算是吧，反正比学习喜欢。”

　　许云游对她还算了解。

　　“那她怎么没去学美术。”

　　许徜徉将本子放下，抱臂靠在墙上，这是他第二次向许云游打听谈姝姝的情况。

　　许云游擦了擦嘴，耸了耸肩。

　　“原因很多啊，大家都说只有学习不好的人才会去学艺术。而且每年被抓早恋的，打架闹事的，一半都是艺体生，名声不行。人一听你是个艺术生，看你的眼神都觉得你不正经。”

　　“就因为这个？”

　　许徜徉抱臂倚靠桌角，眼神探究。

　　“谈姝姝已经是个问题学生了，谭阿姨觉得她就是找借口不学习。再加上艺术生现状，肯定就不同意她学。”

　　许徜徉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她和她妈妈提过了，但她妈妈不同意？”

　　许云游点了点头。

　　在自己家的谈姝姝看着满地的颜料呆了好几分钟。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刚到手的颜料被打翻了。

　　她偶尔也觉得平常妈妈说她毛手毛脚也不无道理。

　　——

　　许徜徉大发慈悲的给他们俩放假了，但一放假就容易出事。

　　他在家躺得好好的，半梦半醒的时候迷迷糊糊接了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女声，底气十足地说：“许徜徉，我们被抓了。”

　　许徜徉：“？”

　　他驾照还没到手，还是骑着自行车去接的人。

　　娃有两个，于是那个惹事的只能跟在自行车后面跑。

　　“快点跑许云游！”

　　谈姝姝倒坐在后座，面对着跑“马拉松”的许云游，小腿晃荡得欢快。

　　“咯咯咯……”

　　许徜徉听着她的笑声又好气又好笑。

　　“你坐稳。”

　　谈姝姝向来是个不怕死的，在行驶着的自行车上踉踉跄跄起身，双脚踩在座位上，扶着许徜徉的肩膀转了个身，又坐下。

　　“许云游要我问你晚上吃什么。”

　　许徜徉冷哼一声，“你们还配吃饭？”

　　谈姝姝拉着他的衣角，总是回头看。

　　“他不配我配，我什么都没干。”

　　“你什么都没干怎么也被抓了？”

　　谈姝姝说起这还有点气愤，“我就是在旁边看热闹，那个保安一点不聪明，居然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许徜徉摇摇头，无话可说。

　　两分钟后，他感受到身后那人扯他的衣角，“我饿了许徜徉！”

　　傍晚的风吹得人格外清醒，许徜徉没搭理她，但谈姝姝没有罢休的意思。见他不理，扯衣角的手开始不安分，在他腰上挠起痒痒。

　　“你……”

　　“我饿了！”谈姝姝仰头大喊。

　　“我累了！”身后许云游用尽力气呐喊。

　　许徜徉：“……”

　　自己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碰上他俩。

　　他们停在一家牛肉面馆前，倒不是许徜徉真的“良心”发现了，是谈姝姝到地方自动跳车了。

　　意思很明显。

　　许徜徉随了她，停好车便带他们俩去吃晚饭。

　　饭桌前许云游没有力气再说话。

　　“为什么打架？”

　　许徜徉开始摆起哥哥的架子，面上严肃，质问原因。

　　只知道一群少年打架被保安抓了，保安要他们一个个打电话叫家长来接。

　　最无语的是，那保安还认识许徜徉，特别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作为哥哥，自己优秀，不能不管弟弟……”

　　许徜徉都毕业了还要被“教导”。

　　许云游趴桌子上埋着头，不想说话。

　　“不说是吧，那晚上让爸妈问好了。”

　　“别呀！”

　　许云游垂死病中惊坐起，倒不是怕爸妈知道会怎样，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丢一份人。

　　“你说。”手肘推了推谈姝姝。

　　谈姝姝就等这句话呢。

　　“他喜欢三班的杨婷婷，但是四班的方文周也喜欢杨婷婷，他约杨婷婷的时候被方文周遇上了，然后他们俩就约架。”

　　许徜徉听得眉头紧锁。

　　许云游听着听着有了精神，气愤地拍案而起，“我就带了两个人外加一个看戏的谈姝姝，方文周那孙子居然带了五个人！”

　　许徜徉：“……”
　　他眯着眼，开始回忆自己的十五岁，也这么……荒诞吗？

　　“你不是喜欢你们历史老师吗？怎么又来个唐婷婷？”

　　许云游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累了，“那不一样，我对尹老师那是……”

　　“仰慕。”见他词穷，谈姝姝给他补上。

　　“对！我对唐婷婷才是爱情！”

　　许徜徉大受震撼。

　　谈姝姝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许徜徉听笑了，“你把刚刚那话再说一遍。”

　　“干嘛？”许云游目露警惕。

　　许徜徉皮笑肉不笑，“我给你录下来，等你以后结婚了，哥一定在你的婚礼上给你循环播放。”

　　“这个好，到时候唐婷婷一定非常感动！”谈姝姝拍着许云游的胳膊笑。

　　许徜徉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来，这家伙已经笑了一路了。

　　“你去干嘛的？”

　　牛肉面端了上来。

　　谈姝姝边搅动边解释，“我去看看啊。”

　　“是看看？还是帮凶？”

　　“我怎么就帮凶了，我在旁边又没动手。”

　　谈姝姝不服。

　　“在许云游眼里你和他是一边的，在那个什么方眼里你是和许云游一边的，你就算没动手，你在场你就是帮凶。”
　　许徜徉神情严肃。

　　“你胡说！还是我找保安制止他们继续打的呢。”

　　说话的间隙，许徜徉夹走许云游的牛肉。

　　许云游还想抢回来，一想到自己现在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又不敢动了。

　　“那我问你，如果今天是许云游摁着对面打，而不是他丢人丢大发了被对面几个人摁地上，你还会去找保安吗？”

　　谈姝姝愣了愣，大大的眼睛看着许徜徉，缓慢地一眨一眨。

　　许云游刚一口面塞嘴里，莫名嚼得小心翼翼。

　　“那……那我不用找保安啊，我可以直接叫许云游住手。”

　　许徜徉看她懵懵的，皱起了眉。

　　“许云游不用说，是十足的愚蠢，你明明知道，却还跟他去，那样你跟他没有区别。”

　　许云游有点不知所措，哥哥一句没对他讲，却已经是将他里里外外批斗了遍。

　　谈姝姝眼神飘忽，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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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的谈姝姝无数次输给许徜徉，却只对那晚记忆深刻，她记得那天许徜徉没有看着她戏谑的笑，没有为自己的胜利洋洋自得。只是看着她，幽黑的眼眸像黑洞一样仿佛要将她吞噬。

　　那时她竟然怀疑自己，觉得许徜徉说得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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