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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醉
风不断呼啸。
车门只能开一个缝，好在尹汐偏瘦，把一条腿迈进去后挤着也能勉强上去。经过一番折腾，她才气喘吁吁地坐上驾驶座，锁好了车。
手搭在车钥匙上刚要启动，这时才瞥见林辰混在吵架的人群中。
“一般不管这些事的啊……”她晃神望着窗外，林辰突然朝她的方向看来，目光交织，一瞬，然后她狼狈地垂下眼睫。
她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再抬起头，林辰的手已经挡住了抽烟男的拳头，好像心情不好。
尹汐为林辰捏了把汗，紧急时刻，在附近巡逻的保安被路人叫了过来，从林辰那里将男子拉到一边，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走吧。
她劝说自己，手指一按、一转，刚要踩油门，又猛地停下了动作。犹豫之际手从方向盘上轻轻滑落，余光里的人群渐渐散开，剩下一人。
外面，林辰被年轻情侣道谢后，再次朝尹汐车里看了眼，目光停留几秒。不知是否看见了她的心虚，男人没有反应，掸了掸衣袖，转身往店里走。
那一刻，尹汐心中莫名燃起一股冲动，情不自禁地熄火，迅速打开车门喊了句：“林辰！”
二字出口她瞬间反悔。
男人脚下一顿，转身，目光里不带情绪。
“我认识你？”
尹汐怔忡在原地。“你就是故意的。”她低低的语调却格外坚定。
林辰的嘴角动了动。隔了良久，他看着她无措的模样，平静地问：“不是都要走了吗？”
像在问，却还带着戏谑的意味——都要走了，怎么还回来。
——都一声不吭地离开南城了，怎么现在又、回、来？
她无语凝噎，忽然从袋子里掏出一罐啤酒：“喝吗？”
林辰微怔，好像是笑了一下。
“我买了挺多的。”尹汐看他朝自己走来，下一秒手中的酒罐就被拿走了。她锁好车后快步跟了上去，心里五味杂粮，却隐隐的多了分暖意。
和前任初重逢就推杯换盏，这算什么荒唐的事情？
尹汐坐在长椅上，和林辰隔了一小段距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林辰只是拿着那绿莹莹的罐子，往嘴里不断灌着酒。
“刚刚谢谢你啊……”尹汐轻轻地说。
“谢什么？”林辰的态度很冲。
“你刚刚是帮我劝架了吗？”
“别自作多情。”林辰嗤笑一声，让尹汐心里一紧，连忙转换话题，“他们为什么吵架啊？”
林辰抬眸，好像不愿意回答，良久才缓缓说道：“那酒蒙子骂了女孩难听的话，她男友帮她出头。”
尹汐点头，想贴合林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道：“唉，本来忍一下就过去了，没必要出头添麻烦。”
“是吗？”林辰根本不领情，低头一秒又迅速抬起来，“要是别人这么骂你，我就忍不了。”
言毕，他顿了一顿，像看戏一般观察尹汐的反应，片晌才冷不丁地加了句：“不过当然，那也是以前了。”
风又一次袭来，更加猛烈了些。
几句话让尹汐哑口无言，她愣是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夜里的温度低，她没穿外套，冷气灌进卫衣，让她哆嗦了下。
“姜尹汐。”片刻，林辰低哑地唤。
哦，原来他认识自己啊。
林辰没有把话说完，迷离的目光扫了扫她单薄的衣服，接着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
“去哪里啊。”尹汐急急地起身，却因为太着急了脑子一晕，若不是扶住了旁边的枫树，真可能栽倒。慌乱之间她没注意到，林辰的手都不自主的抬起来了，下一秒却缩了回去。
“去哪里？”她讪讪笑问，两颊有淡淡的红晕。
林辰的眉心轻轻抽搐，突然在兜里套了一番，找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丢到尹汐手里：“酒钱。”
尹汐木木地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
林辰笑了下，昏黄的路灯照得他的脸半阴半晴，接着他拿着手机给她叫了辆车。
尹汐看着他，只是那样静静又忧伤地看着他。
林辰像受不了她的眼神，冷酷地道：“愣着干什么。”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绝情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尹汐低头，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币，突然三两步追了过去，把钱一股脑地塞进他的口袋：“我不想欠你，你叫车了，酒钱就不用给了。”
闻言，林辰的眉头紧皱，拨开她的手后死死攥着纸币，直到钱被攒成了一团硬邦邦的纸。
五分钟不到，司机师傅就把出租车开了过来。
风掀起的灰尘进了尹汐的双眼，她的眼圈渐渐泛红，频繁地眨了几下后看着林辰远处的身影，张张嘴但无话可说。
就这样站了几秒，尹汐扭头看着入夜的马路，瞬间觉得疲惫。
疲惫什么？林辰，我自己开车来的，叫个代驾也好嘛……
那天晚上大概是在匆忙中结束的，到家后尹汐头痛了好久，多半是吹了风的缘故，幸好是星期五，第二天不用早起。
周末的时候，尹汐忙了些工作的事后准备去赵影的画室，她们约好中午一起出去吃饭。
尹汐回南城后除了处理工作上的琐事，其余的都是杂事，整体来说不太忙。她蛮享受这种不快不慢的生活节奏，在北迎时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
尹汐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杂志企业，有不同种类的月刊，而她负责的是青少年那一版本，类型偏文艺风。这次回来她接手了一些活后，听说下周会开一个选题会议，在这之前尹汐便想抓紧时间消遣。
赵影的画室在老城区，那边的楼偏旧，好在环境好，人少也不堵车，尹汐不久便到了。
她下车走了几步，四周静得出奇，看不到什么路人。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上面赵影发了一条信息，大致意思是下课会晚一些，要她在画室里等几分钟。
走到画室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小房子，只一层，占地面积不大，背面靠着许多树。门上的红漆陈旧，变得有点像干了的褐色。尹汐却觉得别有一番复古的韵味。
她走上前按响了门铃，随着清脆的声响，不到两秒门就开了。她毫无准备，疑惑间还以为是赵影提前下课了。
可门里的不是旁人……
“林——”尹汐的话断在空中，留下个吃惊的表情。
随着开门的一阵小风，袭来的还有隔夜的酒气。
林辰正站在那里换鞋，听见尹汐叫自己，只是轻微地点头当作回复，仿佛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像疯了一样坐在一起喝酒。
“你来有事吗？”尹汐从他身边走过。
“上周来看新刷的漆落了东西，过来取。”林辰惜字如金，尹汐问什么答什么，好像多说一句就要收费。
见男人又要默不作声离开，尹汐赶紧低声问了句：“你……又喝酒了吗。”
林辰顿了下，回过头来，一举一动充满了距离感。
“你很少喝酒的，怎么这几天——”她又补了一句，说到一半却被林辰打断了。
“所以呢？”
“……”尹汐想问他，是不是见到自己后不高兴，但害怕听到他的回答，所以没问出声。
“没事。”她取而代之地摇头。
林辰往下走了几节台阶，犹豫间回身：“没别的事？”
“没、没有。”
之后，就是门被无情地关上了，让尹汐的身体随之一坠。“要是一开始就跟他讲所有的事……”她自责地想，“算了吧，别老是事后诸葛亮。”
她站了几分钟，听屋里还在上课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不远处几位家长小声交谈，她没理会，想到往后她和林辰或许会别别扭扭下去，心里便空落落的。
“小汐，愣什么神呢。”不知过了多久，赵影走来拍了下尹汐的肩膀，“我下课了，走吧。”
缓过劲来，四周吵闹的声音蜂拥而至，她站起身道：“困了。”
“你来时碰见林辰了吗？他那时说要过来取东西。”
“碰到了。”尹汐重播着方才的画面，以及鼻间嗅到的淡淡清香。那香味忽远忽近，最后被过堂风吹散，强调着他们疏远的距离。
“你俩是什么情况？”赵影勾住她的肩膀。
尹汐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路上，赵影和尹汐聊了不少近两年事情。快到饭店时，赵影突然说：“我和陆明一可能准备结婚了。”
尹汐猛地转头，前面是红灯，眼看就要过线她连忙一个急刹车，刚好踩在线上。
“结婚？”
“今天约你出来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赵影迎上尹汐的目光。
陆明一是赵影的第二任男朋友，一名儿科医生，两人是通过林辰在大学结识的。尹汐一直觉得他们挺般配，工作都与小孩子有关系，性格也合得来。可她从未想过他们会突然准备结婚，虽然谈了挺久，但结婚似乎还是好远的事——或许分对谁而言。
“决定得太突然了吧。”片刻绿灯亮起，尹汐踩上油门，一时间只能想出这句话
“我们考虑了有半年了，你那时候在北迎一直很忙，我就没提。”
“这可是人生大事，你父母同意了吗？”
“同意了啊，他们见过老陆好几次，而且我们同居也一年了。”赵影停顿片刻，接着近乎诧异地问，“你和林辰没分开前，不是也考虑过这些事吗？”
“没有啊。”尹汐脱口而出，随即在前面的路口转弯，开到了饭店门口。
“是吗？”赵影更加疑惑了，“林辰还找我家医生聊过，想听听他的建议，我以为他跟你提了。”
尹汐愕然，对上赵影的眼睛，这才确定她所说属实。不是不信任赵影，而是她从未想过林辰有此打算。
“他……”
外面午光灿烂，有一片枫叶刚好落在了车窗上。浓烈的红色掺杂着淡橘，没一会儿又被风刮走了。
“真的从没跟我说过。”
赴约后分别，尹汐独自在街边游荡，不知想起了什么，她淡淡笑了。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重来该多好啊，她记得她和林辰初遇时，南城的晚风还不及重逢那夜的凉，在桂花飘香的九月，她大一，林辰大二。
具体的剧情都模糊了，只记得她被教官罚出来走步，一紧张后顺拐了，恰逢那时，林辰路过，笑吟吟地调侃她：“学妹，这样可评不上优秀学员哦。”
当时她眼圈都红了，却比不过两颊的红晕，怒气冲冲地望着这位学长，别扭地反驳：“优秀学员能当饭吃？”之后就狼狈地跑回了队伍里。
然后是怎么着来着？
她真的记不清了，只是很久之后曾听周云何说过，那时候林辰为了这件事道歉了好几次，但她都没领情。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生他的气啊，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而已。
眼看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尹汐停步，又一次往回走。
真的，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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